元燦霓猛然抬頭，實在不愿讓人再曲解她偽裝的貪婪和算計。那比病歷還要百口莫辯。

    “要不看他會不會主動吧?！?/br>
    姜婧恨鐵不成鋼，“你想要就主動出擊?。　?/br>
    元燦霓口吻寂寥，“我以前就是太主動了，什么都沒擊到?！?/br>
    “……”

    元燦霓談起情史經常猶抱琵琶半遮面，姜婧一知半解，又不能嚴刑逼供。尹朝也很有職業(yè)cao守，從不套話。

    元燦霓伺機岔開話題，“你和許卓泓互動那么多，我們沒成，你們怕要走在前頭了?！?/br>
    姜婧翻白眼，手背托著下頜，“跟許卓泓這種花蝴蝶當朋友還好，當女朋友那可太遭罪了?！?/br>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元燦霓又想起一些舊事，蠢蠢欲動的勁頭登時萎頓幾分。

    -

    元進凱把元燦霓的結婚決定悄悄告訴父母。

    元傳捷和鄒小黛在商場上見慣風浪，使了點懷柔之計，把胖子一家哄回家，還能讓人家覺得成為親家的可能性不小。

    被問及剛才行蹤，元進凱自得地如實相告，“讓商宇把病歷還給她?！?/br>
    元傳捷沉默一瞬，怒氣上頭，“把病歷給商宇做什么！你怎么那么不懂事！”

    當兒子的也愣了，全然沒料到父親會因這個半路jiejie叱罵他。

    鄒小黛同樣著急，護犢勸慰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橫豎只是一個外人，不要對自家人發(fā)那么大的火啊?！?/br>
    元進凱如今的飛揚跋扈，大半歸功于當媽的護寶如神。

    元傳捷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元進凱的鼻子跟她說：“你沒聽他說把什么東西給商宇，人家看到不嫌棄？還能要她？生不出孩子的女人，結了婚都要被退貨?！M凱啊，平時你小打小鬧我當看不見，緊要關頭怎么腦子還不靈光？商宇就是你姐能攀上的最高枝了，你怎么就不懂，非要從中作梗？”

    元進凱從來是被偏愛那一個，隱隱察覺父親的偏袒，大驚失色：“爸，你什么時候那么關心她了？”

    鄒小黛作為妻子，經受過丈夫不忠的折磨，比當兒子的更為敏感，吃味道：“我就說你還沒忘記那個女人，不然怎么肯收留她擅自生下的女兒。這么多年，你終于良心發(fā)現(xiàn)要替她的女兒爭取幸福了是不是？”

    元傳捷談生意都沒這么頭大，“婚姻就是一樁交易，一切都為了我們元家利益著想。有嫁有娶，有進有出，女兒自古以來就是兩個家族之間交換利益的橋梁，哪個家族能壯大，離得開姻親關系的？”

    鄒小黛更是怒不可遏，叫道：“元傳捷，感情我和你結婚，就是一樁交易，你跟那女人才是真愛，對吧？”

    元傳捷哀嘆：“你怎么越扯越離譜……”

    元進凱游離在父母荒誕的爭吵外，妒火中燒：商宇憑什么啊，不就是有幾個臭錢，殘廢了還有女人上趕著倒貼？

    -

    入了夜，姜婧離開，翠屏苑又剩元燦霓一個。人寂寞時就會胡思亂想，何況她這種沖動型選手。

    這幾天心情跟跳樓機似的，上下顛晃，她又改變看法。

    不管商宇是去是留，她總要拿回自己的東西。那本病歷九真一假，以后可還要用。

    元燦霓撥下商宇的電話，“哥?！?/br>
    到底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孩子，此時很容易呈現(xiàn)識時務的靈活。

    “嗯？”

    聲音有些含糊。

    “你睡了？”

    “醒了?！?/br>
    元燦霓掃了眼墻壁大鐘，才九點不到。不過不能跟商宇計較。

    “不知道你睡那么早……本來想給你發(fā)微信，沒有你的號?！?/br>
    商宇呈現(xiàn)一種沒發(fā)生今天鬧劇的錯覺，精神平靜，“搜這個手機號?！?/br>
    原來真是那個藍天白云短杠杠的男號。

    “一會我加上，”元燦霓食指尖繞弄垂在胸前的發(fā)梢，像小時候玩固話的電話繩，“元進凱今天把我的東西放你那了？”

    “我看到了?！?/br>
    穿幫了。

    做賊心虛的第一反應。

    元燦霓又說服自己：他僅是簡單看到有那么一份東西。

    “一般什么時候在家，我過去拿?！?/br>
    商宇說：“著急要？”

    元燦霓便說：“天天加班，怕沒時間，提前看一下你安排?！?/br>
    “不急的話，再說吧?！?/br>
    商宇像睡迷糊了，隨手掛斷電話。

    元燦霓瞪了眼屏幕上的名字，咕噥幾句，隨手發(fā)送好友申請。

    她的id還跟當年q上的一樣，dying in the sun，殘存中學時代的非主流感。母親走后偶然聽到此曲，空靈的聲線，頹喪的歌詞，一下子擊潰了她。

    其實她第一個想到的是另一個名，霓娃娃。也許是母語的感染力，即便是歡樂搖搖車改編版的《泥娃娃》，也無法掩飾歌詞的刺耳，甚至瘆人。

    “她沒有親愛的mama，也沒有爸爸。”

    現(xiàn)在，還可能失去她的哥哥。

    第8章

    元燦霓次日下班按時“早退”，996只是曾經的輝煌。

    “我哥們終于出院了?！?/br>
    她跟同組同事說了大實話。

    姜婧也排到正常白班，三個人約了一頓火鍋。

    “點酒嗎？”元燦霓低頭盯著ipad琢磨。

    姜婧和尹朝交換一個眼神，異口同聲：“不喝?！?/br>
    元燦霓落寞回過味：“好吧，朝哥還要吃藥?！?/br>
    尹朝的傷口結痂中，還沒掉，正處于想撓不敢撓的愈合時期，喝酒誤事。

    三個人都是普通上班族，要不工資不高，要不規(guī)培中，工資最高的那個還負著巨債，平常聚餐輪流請客。

    這次輪到慶功宴主角尹朝，在柜臺打出紙質小票拉長一瞅，瞠目失聲：“我們沒點酒啊，怎么多出一瓶。”

    姜婧從洗手間出來，湊近確認：“確實沒點?！?/br>
    服務員帶他們回餐桌，只見留守營地看包那人，正舉著一瓶，啤酒沫兒見了底。

    當事人聞聲轉頭，迷瞪著眼，嬉笑：“口渴?！?/br>
    服務員見怪不怪，笑著打趣道：“小jiejie一定憋久了，終于可以喝上一口。”

    元燦霓不至于一瓶放倒，但確實醉態(tài)難掩。

    好友們一左一右伴著面露恍笑的她，互相埋怨。

    “我以為你等我回來才結賬?！?/br>
    “誰知道就差那么兩三分鐘！”

    姜婧無奈一嘆，“難怪她推薦公司樓下的店，說什么跟同事來過，一致好評。原來早有預謀。”

    元燦霓突然回轉身，下巴高揚，隔空交替點點他們，“我都聽見了，又沒用耳朵喝酒，沒聾呢?！?/br>
    姜婧和尹朝互相翻白眼，然后誰也怨不了誰，默默執(zhí)勤護衛(wèi)。

    尹朝跟以往一樣騎電瓶車過來，今晚同樣載元燦霓回去。

    待人跨坐后座，姜婧擔憂道：“能扶穩(wěn)的嗎，要不要打車？”

    尹朝搖頭，“容易暈車，會吐。就這樣吧，看人家還記得扣好頭盔?！?/br>
    “就是?！痹獱N霓乖巧抓緊尹朝坐凳后方的扶手。

    姜婧只好叮囑：“到家給我消息?！?/br>
    元燦霓揮手，“到家給我消息。”

    姜婧：“……”

    公司和翠屏苑雖只有一站路，但這一站特別長，地鐵要跑三分鐘，公車要過高架橋，像他們這種兩輪就得走伸手不見五指的橋洞。

    沒有尹朝陪伴，她從來不敢走路回家。

    漆黑給予睡覺的錯覺，穿過橋洞時，元燦霓的頭盔磕到尹朝后背。

    “喂喂，”尹朝雙肩倏然繃緊，倒抽一口氣，旋即不住拱動，搖晃她，怕她睡著摔了，“醒醒，快到家了?！?/br>
    “唔……”元燦霓迷迷糊糊離開他的背部。

    “天不怕地不怕，最怕霓霓酒后說話。今天怎么啞巴了？”

    翠屏苑進在眼前，尹朝加速沖進去。

    她青絲狂飄，腦袋跟著車速搖晃，宛如舞獅新手失控的獅頭。

    “怎么有出租車跑進我們小區(qū)占車位啊。”

    人沒睡死，尹朝松一口氣，“哪里？”

    元燦霓顫顫悠悠一指，“上下兩個顏色。”

    尹朝爆笑：“笨蛋，那是雙拼邁巴赫?！?/br>
    小電車路過威風凜然的邁巴赫，仿佛小屁孩路過紳士，挪不開眼神。

    元燦霓懶得扭頭，音調搖成波浪，恍如念經：“雙拼……叉燒拼燒鴨，燒雞拼豬腳，rou卷拼鹵鵝，臘腸拼臘rou……”

    尹朝說：“我看你發(fā)燒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