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 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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晟王并無正妃。 從前我與貴妃接觸并不多,如今鄭重其事下了請?zhí)?,貴妃只怕是想撮合我與她兒子,借我拉攏我身后的姜家。 瞬息之間,我便明了了這一場賞梅宴的用意。 我看向娘親,「爹爹與阿娘的意思是?」 娘親堅持說:「淮月,你都悶了好久了,正好出去透透氣,散散心?!?/br> 我懂了,我爹沒看上晟王。 想想也是,就算太子摁不住底下這幫皇兄皇弟了,這不還有皇上呢?;噬涎劾镏挥刑邮莾鹤?,其他都是臣子。 貴妃這么急著出頭,皇上態(tài)度不明,姜家與貴妃一系扯上關(guān)系,萬一后面皇上出手打壓,姜家也會受到牽連。 姜家如今不站任何一個皇子。貴妃的請?zhí)覠o法拒絕,但是去了以后回不回應(yīng)她的示好,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只是去散心的,不需要回應(yīng)誰的示好。 第15章 我換上一身海棠紅的衣裳,著了精致的妝容,帶著寶珠去了京郊。 一脈靜水穿林而過,隆冬時節(jié)河面封凍,兩岸綻了十里梅花,紅云香霧,美不勝收。 確實是個散心的好去處。 身為姜家嫡女,身份貴重,我不用到得過早,但也不能過晚,算好了時間,堪堪比貴妃早一些入場就好了。 我沿著河岸緩緩踱步,正與寶珠說笑間,轉(zhuǎn)過一株紅梅,便與曲櫻撞了個正著。 她正踮起腳,伸手去夠樹梢上一枝梅花,瞥見我,冷不防腳滑了一下,摔在了地上,眼睛里立時蓄起了淚花。 她眼淚汪汪地抬頭望著我,「姜,姜姑娘,好久不見?!?/br> 我看看她,想上前扶她一把。 她下意識地退后,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獸,還把自己的腳給扭到了,后來意識到自己反應(yīng)太大,歉意地望著我。 我默默地把手收回。 不太明白她為什么這樣排斥我。 我與太子的婚事,她橫插一腳,以我姜家的實力,想要對付她太簡單了,不過在我看來,這是太子的問題,與她無關(guān),我不曾為難過她。 她倒是先怕上我了。 我把手藏回袖子里,用湯婆子暖著手,垂眼看她,「曲姑娘,確實好久不見。」 自從上次街上撞見以后,我就沒再看到她過了。 「阿櫻,你怎么坐在雪地上?」 太子把她拉起來,看著她泫然欲泣的神色,露出心疼的表情,解下自己的大氅罩在她身上。 看到一旁的我,不等我見禮,抿著薄唇,面色不虞,「姜姑娘若有不滿,只管朝著孤來,不要為難她?!?/br> 第16章 我有些無語,三言兩語解釋。 「我只是剛好與曲姑娘碰見了,她是自己腳滑摔倒的,與我無關(guān)。」 太子微頓,轉(zhuǎn)頭看向曲櫻,「阿櫻,是這樣嗎?」 曲櫻不知何時又開始哭了,哭得抽抽搭搭,半晌說不出話來。 看起來,就好像我欺負得她不敢說話。 太子面有慍色,復(fù)又斂了去,溫聲,「姜姑娘,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阿櫻她膽子小,本性純善,從不與人交惡。你給她道個歉,此事孤就不追究了?!?/br> 曲櫻小小一個,藏進大氅里,也怯生生地看過來。 一陣寒風(fēng)撲面吹過來,我抬眼,復(fù)又仔細打量了她幾眼,像第一次見到她時那樣。 那時她眉眼還算清澈,在京城待了不久,就已經(jīng)學(xué)會這些不入流的手段了么? 我無意與她爭斗,可也不會任由人膈應(yīng)我,于是順勢道歉: 「對不起,是臣女的錯。早知曲姑娘如此膽小,臣女不應(yīng)當(dāng)沿著河岸踱步,不應(yīng)當(dāng)不小心遇見她的。 「日后曲姑娘所在的地方,臣女一定繞道三里路,不出現(xiàn)在曲姑娘的視線范圍之內(nèi)?!?/br> 一番陰陽怪氣的話,成功讓對面兩人愣住。 許是我世家嫡女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他們沒想到我也會言辭犀利地戧人。 其實我自己也沒想到。發(fā)覺自己最近越來越肆無忌憚了些,不過,這樣也挺好。 我淺笑,「作為賠罪,我讓人幫你摘那一枝梅花吧?!刮覍χ鷻颜f。 讓寶珠去夠樹梢那一枝紅梅,寶珠矯揉造作地扭了半天身子,終于把梅花折了下來,然后「哎呀!」腳一滑,平地摔在雪地上。 我親眼看到她偷偷擰了一把大腿,眼里頓時嘩嘩流了眼淚,委屈地向我說。 「小姐,有人嚇唬我,害我摔了一跤,您可得為我做主啊。」然后眼神欲蓋彌彰地瞥向一旁的曲櫻。 第17章 我呵斥寶珠,「是你自己太膽小,能怪誰,跟個兔子似的??炱饋恚惝?dāng)太子殿下是瞎的嗎?」 太子臉色難看。 寶珠爬起來,嘀嘀咕咕:「奴婢可不敢跟兔子比,小姐您之前養(yǎng)的那只兔子,吃醋生氣了,一跺腳整個姜府都得抖三抖?!?/br> 我被逗樂了,那點子被冤枉的郁悶一掃而空,接過梅花,蓮步輕移,四平八穩(wěn),走到曲櫻面前,把梅花簪進了大氅的絨毛間。 看向太子,「道歉了,也賠禮了。太子殿下可滿意?」 我這一出戲,太子自然看懂了是在諷刺什么,他有些不太相信。 這時一個人鼓著掌走過來,贊道:「精彩,太精彩了。同一個地方,叫兩個姑娘平地摔了一跤,這株梅樹大抵是有些晦氣的?!?/br> 一個錦衣華服的男子,眉眼和太子有幾分相似,是晟王。 他這一番話,倒是坐實了曲櫻是自己平地摔跤,與我無關(guān)。 曲櫻小臉有些白。 太子不敢置信地看她一眼,倒也沒有當(dāng)場說什么,從善如流地向我道了歉,「抱歉,誤會姜姑娘了?!?/br> 我笑,「沒事。殿下信不信我,與我并無干系。」 他微怔。 晟王見縫插針,「皇弟,本王來接你,正好看見這一幕。既然事情已經(jīng)明了,走罷,前頭宴席快開始了?!?/br> 說完,也與我打了招呼:「姜姑娘,今日難得著紅衣,倒是比十里梅花還嬌艷?!?/br> 我禮貌地淺笑,并未作答。 見面就當(dāng)著太子面夸他前未婚妻,蠢不自知。 臨走,我又回望了曲櫻一眼,「曲姑娘身上這件大氅,我沒記錯的話,是我有一年送給殿下的生辰禮物。角落繡了一塊姜?!?/br> 第18章 我的東西,一般都繡姜花作標(biāo)記,那件大氅,是當(dāng)時容鈺惹了我生氣,我臨時把姜花改成了一塊丑兮兮的姜。 東宮的人并不知道這回事,上次清點東西的時候,便把這件大氅落下了。我也是今天看到這大氅才想起來。 曲櫻頓時尷尬地立在原地,不知是繼續(xù)披著大氅好,還是脫下來還給我。 太子估計也沒想到這一件也是出自我之手,沉吟片刻,對我說:「十萬銀,就當(dāng)買下姜姑娘這件氅衣如何?」 我捂著湯婆子,手心里是暖的,寒風(fēng)吹不進袖中,「我不缺這一件大氅,也不缺十萬銀,別人穿過的我不要,就當(dāng)送給曲姑娘了?!?/br> 曲櫻僵在原地。 太子臉色微白,還是好脾氣地接話:「那便謝過姜姑娘了。」 我沒再看他們。 十里梅花,灼灼朱色蓋新雪。 寒梅開得最盛的地方,宮人搭了臺,有戲子在臺上咿咿呀呀唱著戲。 我到的時候,人已經(jīng)很多了。見到我與太子,及晟王一同走進來,眾人目光好奇看著我們。 我并不理會旁人的目光,與相識的貴女打了聲招呼,沒多久就加入了她們討論的話題,談笑間游刃有余。 將軍府的嫡女宋雙家世相貌僅次于我,也是京中百家求娶的貴女,談笑的間隙,她問了我一句。 「貴妃娘娘特意迎了一株珍貴的朱砂美人梅,怕是待會要人展示點才藝,當(dāng)作彩頭的。姜姑娘可喜歡朱砂美人梅?」 若是賞梅宴上拔得了頭籌,肯定是會聲名遠揚,更上一層,也更符合貴妃擇兒媳的標(biāo)準(zhǔn)。 她在問我對晟王正妃的位置感不感興趣。 我緩緩道來:「美人梅,世上寥寥無幾,珍貴至極,誰能不喜歡呢?不過我家中珍品也甚多,這一株美人梅,還是留給更喜歡的人吧?!?/br> 意思很明顯,我不感興趣。 宋雙,「我意也如此?!?/br> 我與她,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