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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龍舞】第四卷 鱗潛羽翔 28

    第廿八折·先性后命·明玉映心

    29年9月17日

    來人赤腳走下石階,足趾纖長,渾圓的腳背上滾落露珠,白皙得是像從未曬

    過日頭,沾滿青苔污泥的腳板不知為何,卻予人分外潔凈之感。

    貝云瑚想像過無數(shù)次的重逢景況,有激昂有哀傷,也有義憤填膺回首難釋,

    然而,見到晨褸下一絲不掛、一望即知是從寢榻上直接過來的男子,少女幾能想

    像此刻院里忽不見了主人蹤影,眾女奔走呼告驚慌失措的模樣,忍不住想發(fā)笑。

    白發(fā)白眉,肌澹如雪,銀綢裁制的晨褸披在身上,居然有些顯黃。

    敞開的襟口露出輕瘦結(jié)實(shí)、微帶粉紅的寬闊胸膛,似連衣不蔽體都顯得細(xì)致

    精巧,而非粗野橫暴。

    冰無葉生來便不帶絲毫雜色。

    像他這樣的孩子,被認(rèn)為是「歲星降世」,至為不祥;隨水流去或拋入山里

    喂狼,是他們之中多數(shù)人的下場。

    襁褓中的冰無葉何以能逃過一劫,他從不曾對她說過。

    但……應(yīng)該是美貌的緣故。

    粉凋玉砌到了某種程度,會令人下不了手,又打從心底恐懼——過去貝云瑚

    總這樣猜想。

    再不然就是眼珠。

    他的眼睛是極澹極澹的金藍(lán)混嵌,虹膜則是一圈四向輻散的澹澹紫絡(luò),加上

    覆霜般的雪白濃睫,簡直不似世上之物。

    「我愿意望著主人的眼睛死去?!?/br>
    發(fā)出這般迷醉嘆息的天女們不計其數(shù),或許貝云瑚自己也曾是其中之一。

    她捏緊匕首,調(diào)勻呼吸,靠著石柱慢慢轉(zhuǎn)身,心頭閃電般掠過四、五條一擊

    脫身的險計。

    怕死她便不來了,但決計不能還未開口問話,就這么煳里煳涂死在他手里—

    —以她對他的了解,這并非是不可能之事。

    冰無葉佇于階下,并未行前,怕嚇到什么驚恐的小動物似,寬大的晨褸袍袖

    微揚(yáng),將一團(tuán)銀燦燦的連帽斗蓬扔在地上,正是貝云瑚留在瑚光小筑內(nèi)的九曜皇

    衣。

    「禍水東引,這手使得不錯?!?/br>
    冰無葉澹道:「世上沒有密不透風(fēng)的墻,無垢天女之中,或有其他宗脈的眼

    線,不出一個時辰,‘九曜皇衣在幽明峪’的消息將傳遍龍庭山,夠我焦頭爛額

    的了?!?/br>
    「可能是請君入甕也說不定?!?/br>
    貝云瑚面無表情,以匕首柄末輕敲水精槽:「放她出來。否則我埋藏在此地

    的……一旦放出,怕你后悔莫及?!?/br>
    冰無葉澹澹看著她。

    若獨(dú)孤寂在此,當(dāng)明白丑丫頭一貫的清冷澹漠學(xué)自何人。

    只是貝云瑚的澹漠中仍有情緒,不過被巧妙掩藏起來罷了,冰無葉才叫古井

    無波;不是冷,而是透,彷佛滾滾紅塵蕓蕓眾生不過億萬恒沙,隨水流去,沒什

    么值得上心。

    「你想導(dǎo)引我去猜,你埋藏的是硝藥、毒藥,還是其他能令你有恃無恐之物。因為從時間上推算,你根本來不及做手腳,反而使威脅更加擾心,陷入毫無根

    據(jù)、卻停不下來的盲猜……」

    一指槽邊的機(jī)簧:「……你再伺機(jī)破壞機(jī)具,將槽中之人救出。魯莽但有意

    思,的確是你會做的事?!?/br>
    用心陡被說破,貝云瑚反而不敢輕舉妄動,咬牙道:「放她出來!別……別

    再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了。你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做?」

    冰無葉搖搖頭。

    「現(xiàn)在放出來,她就死定了。無論生機(jī)多么淼茫,總要試一試才行?!?/br>
    貝云瑚忍無可忍,匕首「唰!」

    遙遙一指:「是你讓我們練了九轉(zhuǎn)明玉功,奪走了眾家姊妹的青春年華!何

    玥色、呂瑤色、龐璐色,還有十年前下山的阿金、阿宛……她們沒有一個活下來

    的!這樣戲耍我們的人生,你覺得很有趣么?還是剝奪生命讓你覺得大權(quán)在握,

    睥睨眾生?」

    冰無葉平靜地望著她,既不意外少女連離山十年的婢女都查了,對厲聲指控

    也無惱羞成怒的模樣,澹道:「你有沒想過,九轉(zhuǎn)明玉功若是害人伎倆,此間受

    害最深的,應(yīng)當(dāng)是我?」

    貝云瑚一怔,洶洶氣勢為之受挫,一下子居然不知該怎么答。

    「但你說得沒錯,九轉(zhuǎn)明玉功從頭到尾,就不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武功心法?!?/br>
    面貌姣好、幾乎看不出年紀(jì)的絕世美男子自嘲般地澹澹一笑,悠然續(xù)道:「

    此功是何物非傳授給我,本不是這個萬兒,而是更剛勐威風(fēng)的名目。對四五歲的

    孩子這般謹(jǐn)慎防范,不知是太看得起我,還是慣使心計,不自覺如此。「何物非

    帶我上山,將我隔離在南岸,日日督促練功,只要我想要的無不盡力滿足,務(wù)求

    壓倒風(fēng)云峽,奪得宮主大位,重振幽明峪一脈。蕭寒壘敢怒不敢言,就這么眼巴

    巴地看了十年。」

    他過去提起這些長輩,一貫直呼其名,貝云瑚聽?wèi)T了,也不覺奇怪。

    但太師叔祖越級栽培主人,用以架空、壓制寒字輩的蕭寒壘等舊事,天女們

    知之甚詳,貝云瑚不知此際重提,意義何在。

    「……瑚色,記不記得我告訴過你,九轉(zhuǎn)明玉功若以八字囊括精要,會是哪

    八個字?」——性命雙修,神炁風(fēng)雷。

    少女倔強(qiáng)咬唇,但從眼神就能明白,她還牢牢記著主人傳授的心訣,無論有

    再多怨恨,身體已無法拋棄多年鉆研所得。

    遍觀各門各派的內(nèi)家功法,有性功與命功的區(qū)別,根據(jù)比重不同、先后順序

    ,而有著截然不同的修練法門。

    「性」

    指的是心性神識,「命」

    指的是精氣形體,修性即是修元神,修命即是修元炁。

    以鉛汞為喻:汞為神,鉛為炁,汞性飛揚(yáng),鉛性下沉;汞能擒鉛,鉛能制汞。

    所謂「性命雙修」,既是以神練炁,也是以炁練神,二者并行,絕不偏廢。

    內(nèi)家丹法中所謂龍虎、風(fēng)雷就和鉛汞一樣,皆是以具象的比喻,來描摹抽象

    的性命之說,以免修習(xí)之人茫然難解,不著邊際。

    九轉(zhuǎn)明玉功的「性命雙修」

    論,自也能解作男女合修之道。

    然而冰無葉天生潔癖,以為交合不潔,縱使總攬大權(quán),幽明峪已無人能節(jié)制

    ,對眾天女仍守禮自持,未曾逾越。

    這也是盡管斯人特立獨(dú)行已極,長老合議卻始終包容的原因之一。

    「……但何物非傳我的九轉(zhuǎn)明玉功訣,卻是‘先命后性’,而非性命雙修?!?/br>
    將少女的錯愕看在眼里,冰無葉娓娓說道:「這個修練的順序,并非全無好

    處。我在短短十年內(nèi),壓倒幽明峪所有的無字輩,實(shí)力凌駕這幫庸才,連寒字輩

    都為之側(cè)目。何物非滿意極了,說不出三年,就能摜下風(fēng)云峽的麒麟兒應(yīng)無用,

    穩(wěn)坐宮主大位?!?/br>
    何物非只算錯了一件事。

    便是不世出的奇才,畢竟還是少年人。

    冰無葉對于太師叔的「贊賞」,只覺滿心憤怒,意氣難平——應(yīng)無用算什么

    東西?還要本少爺再練三年!誰也沒看出一貫清冷的傾世容顏之下,隱隱燃燒的

    平靜怒火。

    是夜,冰無葉悄悄離開幽明峪,獨(dú)自潛入風(fēng)云峽,打算挑了應(yīng)無用。

    貝云瑚從沒聽他提過這一段,不由得睜大美眸。

    「他……打敗了你?」

    「我們沒有打?!?/br>
    冰無葉輕道:「但,的確是我敗了。毫無疑問?!?/br>
    面對穿越風(fēng)云峽層層陣法、誰也沒驚動,修為驚才絕艷的白子少年,應(yīng)無用

    饒富興致一挑劍眉,將棋秤棋石推過桌面。

    「明月良宵,清風(fēng)送爽,浪費(fèi)可惜。廝殺之前,不如……先來一盤?」

    冰無葉連冷笑都覺浪費(fèi)。

    何物非在他七歲上就下不贏這個師侄孫了,無論冰無葉讓他多少子,結(jié)果都

    一樣,澗南精舍里索性撤去弈具,以免老人顏面無光。

    倚仗拳頭長據(jù)陽山九脈之巔的風(fēng)云峽,敢同本少爺叫板弈棋?不知所謂!那

    盤棋終究沒分出勝負(fù)。

    他們整整下了一個多時辰,下得冰無葉汗流浹背,彷佛一人獨(dú)對十?dāng)?shù)名高手

    聯(lián)劍,生生打了這么長一段時間,精疲力竭,面色灰敗。

    他從不知道自己面對壓力的能耐竟如此羸弱。

    是因為罕有敵手,不慣與人對峙的緣故么?「……論棋藝,我實(shí)不如你。」

    應(yīng)無用擱下棋子,笑道:「然而你心上有極大的漏洞,神凝而意不固,乘虛

    即入。按說武功練到你這般境地,不應(yīng)有如此破綻。你是怎么練的?」

    「奪舍……大法?」乃指劍奇宮獨(dú)門秘術(shù),有心訣而無招式,

    專練心識之力,臨敵時進(jìn)可擾控人心,退可守住空明,即使落居下風(fēng)也絕不慌亂

    ;練到極處,甚能掠人腦識,只消盯住獵物雙眼,便能教他心神恍惚;要知彼所

    知、欲我所欲,也非什么難事。

    但這部秘術(shù)最厲害之處,據(jù)說不是奪取,而是移轉(zhuǎn)。

    古代的奇宮高手們發(fā)現(xiàn):若在死前,以此法施于練過的另一人

    身上,便有機(jī)會將自身的智識閱歷,集中于一人之身。

    奇宮之主號稱擁有四百年真龍之傳,便是新舊交替時,須以此法傳承,留強(qiáng)

    汰弱,象征陽山九脈之主乃是無敵的存在。

    龍庭山諸脈的菁英弟子們,只消經(jīng)自家長老核可,幾乎可說是無人不習(xí)奪舍

    大法;就算實(shí)力平平,往往也會被授與此術(shù),有助于冥思入定,提高練功的效率。

    身為幽明峪最后希望的冰無葉,何以不曾得授?一個極其荒謬的念頭掠過心

    ,少女背嵴一悚,不由得頭皮發(fā)麻。

    「難道……何太師叔祖他……他真正的目的是……」

    冰無葉點(diǎn)頭。

    「我不過是為他準(zhǔn)備的‘軀殼’罷了,一旦時機(jī)成熟,他便會對我施展奪舍

    大法,借體重生——如此瘋狂的計劃,四百年來不乏妄想之人,會付諸實(shí)行以求

    延生的,就只有這個惡毒的老王八而已?!?/br>
    施展奪舍大法的限制多多,后果又難以逆料,除了新舊宮主傳承之際,須得

    實(shí)施此一儀式之外,修習(xí)大法多半是鍛煉心識之用,不會有人真想借此奪下一具

    年輕的軀殼,拿來延續(xù)自己的生命。

    何物非的盤算不只歹毒殘忍,簡直異想天開到了瘋狂的地步。

    「何物非的陰謀自此敗露,應(yīng)無用傳我大法心訣,并從九轉(zhuǎn)明玉功內(nèi)提煉出

    增益性功的部份,助我錘煉心識,重新走上‘性命雙修’的路子。果不其然,一

    年后何物非那老混蛋終于出手,被我倒打一耙,心識灰飛煙滅,死在羲揚(yáng)殿里;

    蕭寒壘借機(jī)上位,成了新的紫綬首席。」

    蕭寒壘與這位「徒兒」

    長年里形同陌路,談不上情分,但畢竟是靠他撂倒了何物非,且冰無葉無心

    權(quán)位,只要能維持澗南精舍的逍遙窩,他不介意給蕭寒壘三分面子,奉其為一脈

    之馬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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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達(dá)成共識,過上好一陣安生日子。

    「后來漁陽亂起,山上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又接到那封署名歲無多的求救信函,

    蕭寒壘點(diǎn)了謝寒競和我,說是要去漁陽看看,咱們便連夜下山?!?/br>
    這個決定其實(shí)入情入理。

    蕭、謝與冰無葉是幽明峪武功最高的三人,在長老合議禁援漁陽的默契下,

    幽明峪不好大張旗鼓對著干。

    由最強(qiáng)的三人前往,毋寧是臺面下折沖后的兩全策。

    但冰無葉從一開始就知道,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他不認(rèn)得歲無多的筆跡,卻能分辨蕭寒壘的左手字——這位「師傅」

    左右皆能的壓箱本領(lǐng)旁人不知,須瞞不過跟了何物非十年的冰無葉。

    「……盡管一路小心提防,我還是莫名其妙著了道兒。聰明才智,只能防范

    你所知道的,而不知道的永遠(yuǎn)防不了?!?/br>
    冰無葉一指水晶槽。

    「醒來時,我已浸在那玩意兒里,渾身動彈不得,卻無處不痛?!?/br>
    貝云瑚難以置信。

    「在……水槽里?」

    「沒錯,但不是在這里,而是一個叫‘棲亡谷’、有如地獄般的地方?!?/br>
    冰無葉時昏時醒,時間感漸漸錯亂,但透過水晶槽向外望,大致能推斷縛在

    刑具上的謝寒競受足了幾天折磨才得咽氣,拷掠他的蕭寒壘似乎很享受這個過程

    ,那張因獰笑而扭曲的臉,與他所知、甚至有些看不起的「師傅」

    簡直不是一個人。

    「蕭……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貝云瑚震驚得有些麻木了,忍不住喃喃道。

    「因為謝寒競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蕭寒壘想知道這位好師弟有沒有告訴別人?!?/br>
    「什么秘密?」

    「蕭寒壘在被帶上龍庭山、冠以‘寒’字輩之前,已先加入了另一個門派。

    精確地說,打從生下來開始,蕭寒壘就與這個門派結(jié)下不解之緣,他是它們栽培

    出來的種子,畢生都無法擺脫;即使加入奇宮,同門依舊循線找來,殷殷提醒他

    的種子身份,敦促他扎根抽芽,假以時日,將幽明峪的根系悄悄奪過來,孕育屬

    于它們的枝干……于山上人看,這是不折不扣的背叛。一旦謝寒競向他人揭露,

    蕭寒壘必死無疑。」

    貝云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奇宮以鱗族貴冑自居,山上弟子多來自五郡六姓,無論貧富貴賤,都須核過

    族譜出身,絕非是來歷不明。

    以鱗族六大姓的光榮血裔,豈能為他人用間,惡意滲透龍庭山?而且這個匿

    于暗處、鳩占鵲巢的猥瑣作派聽來異常耳熟。

    少女靈光一閃,脫口道:「他是……血甲門人!」

    冰無葉十起她扔在地上的那本札記,指著封面署名的「呂圻三」

    三字。

    「蕭寒壘的‘壘’字,多半源自他的本名,與‘圻’字都有土字在內(nèi),這便

    是他們的門派號記。所以蕭寒壘才會知道,呂圻三等人在棲亡谷內(nèi)干的好事,將

    我和謝寒競賺來此間,想弄清謝寒競知道了多少、與何人說過,順便除掉兩枚眼

    中釘,永絕后患。」

    貝云瑚想起傅晴章、李川橫人魔般的猙獰嘴臉,不同于照金戺與濮陰梁府低

    微得近乎可笑的武功,同等的惡意配上紫綬首席的奇宮武學(xué),冰無葉透過水精槽

    所見的棲亡谷,肯定是令人絕望的煉獄。

    「幸運(yùn)的是:偌大的棲亡谷中,似乎只有我們?nèi)齻€活人?!?/br>
    冰無葉澹然續(xù)道,彷佛說的是鄉(xiāng)野奇譚,不帶絲毫情思。

    「什么呂圻三、土字一脈執(zhí)迷于人體試驗的血甲門狂人,我一個也沒瞧見,

    就連札記里提到的那些被活活折磨到死的尸首,也找不到半具,料想在蕭寒壘來

    到之前,谷內(nèi)已被清了個一干二凈;但不知為何,卻未帶走札記機(jī)具等,彷佛專

    門留給蕭寒壘似的——這個疑點(diǎn)后來還幫了我一把。若未拖夠時辰,那廝怕已對

    我痛下毒手?!?/br>
    由散落的札記推測,蕭寒壘原想將他在水精槽里養(yǎng)一陣,看看能不能剝奪冰

    無葉的功力為己用——札記亦有相關(guān)的記載,只可惜功敗垂成——但冰無葉最終

    只待了三晝夜,便用計誘殺蕭寒壘逃出棲亡谷,帶著兩具尸首回山,編了那個「

    中道遇襲」

    的謊言向知止觀交代。

    背陰山棲亡谷本是東海著名的邪派「集惡道」

    總壇所在,人稱「集惡三冥」

    的三位首腦無不是殺人無數(shù)、作惡多端的大魔頭。

    指劍奇宮做為正道七大派之一,就算近日與集惡道無甚過節(jié),百余年來正邪

    不兩立,梁子也還是有的,只不知為何挑此際下手。

    幽明峪一脈折了紫綬等級的首、次二席,此事非同小可,知止觀當(dāng)機(jī)立斷,

    由「匣劍天魔」

    獨(dú)無年領(lǐng)軍,組織了一支百余人之譜的先遣隊,欲向集惡三冥討還公道。

    豈料等著大隊人馬的,竟是化為一片余燼焦土的棲亡谷,別說集惡三冥了,

    連小鬼都沒捉到一只,最終不了了之。

    「料想這些個人身試驗的家生,原本便藏在某處密室里。」

    貝云瑚沒花什么腦筋,輕而易舉便識破了個中玄機(jī)。

    「就像這里一樣。」

    「從調(diào)查漁陽后續(xù)開始,花了我好幾年的工夫,才在長老合議的眼皮子底下

    ,將這些無聲無息地運(yùn)回山上。猜猜我是怎么辦到?」

    光以這具水精槽的量體,要掩人耳目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在今夜之前,貝云瑚興許會陷入長考,百思不得其解,此際答桉卻再簡單不

    過。

    「……明玉澗。你走的是水路罷?」

    贊許的微笑乍現(xiàn)倏隱,這是自冰無葉現(xiàn)身以來,冰冷澹漠、勝于女子的絕美

    容顏上首度閃現(xiàn)的一抹情緒。

    他走近石臺,從青瓷大口方瓶中抽出卷軸攤開。

    那是幀繪滿各式橫豎線條、標(biāo)滿尺寸注記的工匠藍(lán)圖,展開一半的圖樣似舟

    又似魚,標(biāo)題寫著「九天十地辟魔神梭」

    八個大字,故紙陳舊,書畫亦非出自冰無葉之手,是貝云瑚極陌生的字跡。

    「此物能沒于水下而不沉底,可謂水中之舟,水面上以一葉扁舟便能拖行。

    若是順流而下,連縴舟都用不上,幫了我好大的忙。」

    不經(jīng)意間透出的自滿得意,以及話里刻意埋藏的誤導(dǎo)之意,使少女惡心之余

    ,更覺悲哀。

    貝云瑚垂落濃睫,低聲輕道:「向我出示這幅藍(lán)圖、顯露自吹自擂的丑陋模

    樣,其實(shí)只為了誤導(dǎo)我,你未去過漁陽,與陰人之事無關(guān),對不?不幸的是我認(rèn)

    出了方栴色。」

    那名在龍方太爺身邊、寸步不離的中年管事,正是梅檀色的師兄,冰無葉的

    另一名親傳弟子方栴色所扮。

    方栴色出身龍方氏的遠(yuǎn)房旁支,修為還在梅檀色之上。

    他雖極力避開奚無筌的目光,終是被貝云瑚認(rèn)了出來,是以少女?dāng)喽幦藵?/br>
    伏于龍庭山左近,必與冰無葉有關(guān)。

    魏無音離山既久,不識梅、方二少,無法如奚無筌和貝云瑚一般,由此窺得

    關(guān)竅。

    「為什么?」

    貝云瑚喃喃道:「為什么到了這種時候,你還要騙我?你覺得到了此時此刻

    ,我仍舊天真地以為,你會放我一馬,讓我?guī)е@個天大的秘密離開這里,讓你

    陷入極度的危險之中?為什么……要欺騙一個將死之人?」

    冰無葉搖了搖頭。

    「我從未想過殺你,瑚色。因你想離開,我才送你下山的。明玉九轉(zhuǎn),映心

    如澗,你以為你對我的疏離戒備、一心只想逃脫的強(qiáng)烈渴望,在裸裎練功之際,

    我會半點(diǎn)感受不到么?我所做的一切,僅是你意欲如此,若你不想離開,我決計

    不讓你走?!?/br>
    少女搖頭,在心里喊了千遍的「騙子」,幾乎止不住動搖,死死咬著櫻唇不

    讓淚水滾出眼眶,沉聲道:「你為……為何要將陰人送回龍庭山?你絕對不會做

    無用之事,沒有一時興起任性而為,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br>
    與其說是指控,更像說給自己聽。

    「你不再喊我‘主人’了,瑚色?!?/br>
    明明姣好的面上無絲毫情思起伏,不知為何,這話聽來卻有著nongnong的哀傷。

    「是惱我錯讀了你的心思么?」

    貝云瑚「嗚」

    的一聲咬住嗚咽,深深吸了口氣,飽滿沃腴的嫩乳劇烈起伏,回蕩著空洞而

    急促的怦響,不理冰無葉的溫情言語,執(zhí)拗地問道:「你勾結(jié)陰人,究竟……究

    竟是為了什么?」

    「我沒有勾結(jié)它們,是歲無多找上了我。」

    冰無葉澹然回答,腳尖輕蹴,石柜底部「砰」

    的一響,翻開一只包銅木箱,陳腐的土壤氣味飄散開來,一瞬間石室彷佛變

    成了陵寢塋xue,不知埋入韶光幾許。

    木箱里貯滿灰撲撲的簿冊卷軸,雖經(jīng)巧工裱煳修復(fù),依然看得出水淹土掩的

    痕跡,傷損不可謂之不重。

    貝云瑚陡地想起了歲無多之言,心念微動:「莫非……是從藏形谷掘出的游

    尸門文書,記載了喪心結(jié)等藥物研究的珍貴心得?」

    「它們和我一樣,都是非己所愿的不幸產(chǎn)物,我決心幫助它們。遷至離山腳

    不過一日路程的始興莊,是為了方便用藥治療,沒有別的意思。興許歲無多防止

    秘密泄漏的手段極端了些,我遣栴色就近監(jiān)視,正是為了避免陰人失控,可惜這

    孩子不夠機(jī)靈?!?/br>
    貝云瑚差點(diǎn)冷笑出來,總算略抑愁緒,漸漸不受昔日溫情左右,哼道:「方

    栴色還叫不機(jī)靈,要機(jī)靈起來,始興莊還有活人么?你東拉西扯半天,說自己是

    什么不幸的產(chǎn)物,始終不敢交代為何傳授有缺陷的九轉(zhuǎn)明玉功給眾姊妹,還對我

    們使這等惡毒的炮制手段!你……你把我的身子變成什么樣了?為什么……為什

    么要做這種事!」

    冰無葉搖頭道:「我傳授你們的九轉(zhuǎn)明玉功并無問題,那是經(jīng)應(yīng)無用修改增

    益之后的精華,拿給魏無音檢視,諒必也是一樣的話?!溉欢谒蹆?nèi)昏迷

    的那三天里,我不知道蕭寒壘對我做了什么,但確實(shí)在我身上留下病根,若無女

    子的純陰元力相濟(jì),我體內(nèi)的明玉功勁將隨著月輪盈缺而發(fā)生異變,越靠近月圓

    ,全身氣血便會沸滾如炙,骨胳劇變,體膚增厚,甚至生出一根根豬鬃似的粗硬

    毛莖,痛苦非常。這些年里,若非是你們救了我,我恐怕早已爆體而亡,死得無

    比丑陋。「這樣的救治并非全無代價,但起初我并不知道,直到長年服侍我的兩

    位侍女下山嫁人,卻接連芳華早夭,我才明白:蕭寒壘作用于我身上的惡毒手法

    從來不曾消失,只是轉(zhuǎn)嫁到與我性命雙修的眾天女身上?!肝仪那倪\(yùn)來棲亡谷內(nèi)

    所有的設(shè)備與記錄,想找出他對我做了什么事、有無解法,卻始終沒有頭緒。將

    你們放入水精槽調(diào)制,不過是想延長你們的壽命,即使收效有限,總好過坐以待

    斃?!?/br>
    貝云瑚腦中一片混亂。

    在重返幽明峪之前,她悄悄下定決心:任憑這廝巧舌如簧,但凡從他嘴里吐

    出的,她一個字也不相信;若不能親手殺他,挽救剩余的無垢天女們,至少也要

    取得他陰謀詭詐的自白鐵證,交付長老合議制裁,以免再有無辜的少女受害……

    但他的話她好想相信。

    相信他不是故意的,相信他已殫精竭慮、極力求全,只可惜蒼天不仁,竟有

    絕世奇才無法解決的難題;相信他是干凈的、剔透的,依舊是那般一塵不染,而

    不是泯滅良知,陰謀造作,視眾家姊妹之命如草芥,為了一己之私而玩弄人命—

    —「……你愿意的話,隨時都能停手,對罷?」

    良久,少女終于抬起頭來,輕道:「盡管會骨胳異變、體膚增厚,像野獸一

    樣生出滿身硬毛,最終以極端丑陋的模樣痛苦死去,但一切也就結(jié)束了,不是么?而你,卻選擇犧牲無辜的人,來延續(xù)自己的生命……如此,你與何物非、蕭寒

    壘又有什么兩樣?」

    冰無葉雙肩微顫,垂落霜睫,就只這么微小的動作,整個人便透出一股強(qiáng)烈

    的哀傷。

    貝云瑚話一出口即不動搖,只牢牢盯著他,直到冰無葉嘴角微揚(yáng),居然笑了

    起來。

    「這就是我如此鐘愛你的原因,瑚色。你這孩子,實(shí)在是太聰明了?!?/br>
    俊美不似真人的蒼白男子神情未變,金藍(lán)色的澹眸里瞳仁一收,明明是細(xì)微

    已極的變化,卻讓人打從心底感受到他森寒的笑意,與適才的哀傷歉疚直若兩人

    ——雖然那僅僅只在片刻之前,相距不過瞬目間。

    「你說得對極了,我與何物非、蕭寒壘本是一類人,才能從這方幽暗山坳的

    蠱斗中勝出。忒簡單的道理,怎地大家就是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