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犬 第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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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此時此刻就連酒吧老板都有點震驚—— 他知道姜冉其實挺能喝的,悶聲不吭抱著一瓶酒悶完起身回家這種事常有,但是他沒想到姜冉這么能喝。 他酒吧都在這開了五年了,能一個人單挑完“莫奈的十二季花園”還站著離開酒吧的一個都沒有…… 但現(xiàn)在有了。 老板頭禿了,他覺得就像是南天門的牌坊在二郎神眼跟前一把叫人給掀了,他的不敗神話被破滅了,“莫奈的十二季花園”升級版“劉伯溫的二十四節(jié)氣”突然就應(yīng)該提上日程。 在他瘋狂腦洞的時候,姜冉已經(jīng)飄到了吧臺跟前—— 在吧臺后面少年森冷的目光注視中,酒吧老板給女人豎了個大拇指,他說:“冉姐,你是這個……南方人不太能喝酒的標簽今晚就讓你給洗了?!?/br> 姜冉胳膊肘撐著吧臺,腦袋往前伸了伸:“我媽青島人。” 熱常識:山東人人均全國喝酒屆食物鏈頂端。 那就沒事了。 酒吧老板看她雖然站著,但是眼神兒明顯也沒平日里那樣帶殺氣,顯得有點兒鈍……于是也跟著往她那邊湊湊,問她沒事吧? 姜冉呼吸出來的氣息都有酒精味—— 那一組酒其實都是調(diào)酒,單杯拎出來喝,哪杯都不會醉人……但是妙就妙在那一組酒里用什么材料都有,混酒下肚,神仙都得倒。 酒精確實是燒的她反應(yīng)遲鈍了些,聞言她側(cè)臉,沖著老板笑了笑。 在老板被她笑得腦子一片迷糊的時候,就看見那纖細白皙如碧藕的胳膊,從吧臺外面伸了進來,撿了桌案上一只切好的蘋果兔子。 兔子送到唇邊,“咔嚓”一聲被咬掉了腦袋尖尖,可以聽得出這蘋果確實很脆,可能還很甜…… 吧臺的射燈下,豐富的蘋果汁將她淡色的唇瓣染上水澤。 口紅早就掉了。 她卻懶得補。 半靠坐在吧臺,姜冉慢吞吞地吃完那只蘋果小兔子,吧臺的高腳凳很高,她的腿懶洋洋一翹一翹的,原本搖搖欲墜掛在腳尖的涼鞋便掉落在地。 “啪嗒”一聲落地聲,蓋過了酒吧的音樂。 女人“哎呀”一聲低下頭,大概是下意識的動作,她一只手撐著吧臺,弓著身就要去撈自己落地的鞋子—— 高腳凳這么高,上半身折下去,她一下子就失了重心。 狠狠地搖晃了下,扶著吧臺的那邊手也滑落,眼看著就要頭朝下從椅子上面栽下去,這時候從旁邊伸出來一只手,準確有力地一把握住她的胳膊。 溫暖的大手干燥,指尖有力,掌心卻燙得與她冰冷的胳膊形成鮮明對比,她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 可能是帶了些情緒,握在她胳膊上的指尖很用力,幾乎要陷入她柔軟的皮膚里。 她晃了幾晃,加劇了天旋地轉(zhuǎn),在抬頭的時候額頭一股腦裝入個結(jié)實的懷中,鉆入鼻腔的是干凈又廉價的洗衣粉香味。 姜冉眨了眨眼,慢吞吞抬起頭。 就這樣不小心撞入一雙漆黑到深不見底的雙眸中。 后者目無情緒。 姜冉愣了愣,然后沖著那張冷酷無情的漂亮臉蛋,露出個史無前例的甜蜜燦爛笑容。 …… “雖然她還能走,但是應(yīng)該是醉了?!?/br> 酒吧老板得出了結(jié)論。 這時候就像是響應(yīng)他的猜測,坐在高腳凳上面的女人腦袋扎進了面前少年的懷里,就再也沒起來過。 他扶著她:“別晃了?!?/br> 當然是說了個廢話,鬼才理他。 北皎沒有辦法,一只手撐著她不讓她往下滑,稍微彎腰長臂一伸,從地上把她的鞋子撿了起來。 他直起腰:“坐穩(wěn)?!?/br> 語氣很不好,動作也不算溫柔。 臉蛋隔著夏天薄薄的t恤棉布布料,靠在他結(jié)實發(fā)硬的小腹肌rou上,她另外一條胳膊還很不老實地搭在他肩上—— 捏捏緊繃得像是石頭、壓根捏不動的肩膀。 在少年彎腰,有些粗魯?shù)啬笾哪_踝,替她將拖鞋塞回她腳上時,姜冉勾著重新穿好的鞋,小小地打了個呵欠。 在他的眼皮子下面,圓潤白皙泛著粉的腳指頭就像是貓伸懶腰時張開的爪子似的,在她打呵欠時,也跟著小小張開抻了抻。 她小聲地說:“困了,想回家?!?/br> 喝醉了還知道要回家。 北皎冷笑一聲,手懸空在半空猶豫了下,大概是在選下手的位置——最后他選擇拎著她的后頸脖,拎貓似的把她拎起來,不讓她在自己身上亂碰…… 吧臺后面,酒吧老板嘆了口氣:“你給她送回去唄?” 北皎的手還捏在她頸部,聞言一瞬間都忘記拿開,轉(zhuǎn)過頭茫然地問:“我?” 姜冉倒是接話接的很快,仰著頭,晃他:“可以呀,你送我!我有車!我有車!會開車不?會開車不?” 北皎被喝多了就像得了多動癥的女人晃得差點咬了舌頭,拍掉她的手,冷冰冰地回答她:“不會?!?/br> 十八歲可以考駕照,但是報駕照要錢的,他有個屁錢學(xué)那個。 說完手從她后頸挪開,剛想走開,失去支撐她“噯噯”叫喚著又要往前倒,他不得不又站回她身邊,讓她抱柱子似的拽著自己的胳膊—— 那股前些天洗澡才從身上洗掉的味道再次包圍了他。 甜蜜又辛辣,他甚至知道后調(diào)還會發(fā)生變化,甜蜜過后,是冷感的麝香木質(zhì)調(diào)。 心臟漏跳一拍,不如擂鼓轟轟烈烈,悄無聲息到只有心臟的主人心知肚明。 幾乎是下意識地放慢了呼吸才不至于有被氣息侵略的緊繃感,北皎扭頭面對酒吧老板,面色卻相當冷然,連聲音也掩飾得極好,四平八穩(wěn)道:“給她叫個代駕?!?/br> 趕緊給這祖宗送走。 酒吧老板“啊”了聲:“被綁架怎么辦?” 北皎沒來得及回答。 “我不會被綁架的,”捉著他胳膊的手又不老實地捏了捏,她柔軟的聲音從側(cè)下方傳來,“我沒醉,就是喝了酒不能開車。” 她抬著頭望他,因為仰臉幅度過大,下巴都快戳進他懷里,雙眼看著霧澄澄的,像是鍍了一層霧霾色的磨砂光。 北皎原本沒覺得她特別醉,現(xiàn)在他就覺得她確實是醉了。 在他猶豫的時候,她倒是突然伸出手,主動推開了他。 人像是沒骨頭似的往吧臺邊一靠:“沒事,不用送?!?/br> 北皎沒吱聲,知道她肯定還有話說。 果然,就看見她胳膊亂摸,又摸了一只蘋果小兔子,放在嘴邊,“咔嚓咔嚓”地小口啃,輕笑了聲,含糊不清道:“我又不蠢,酒局開始前我就發(fā)短信給趙克煙了,讓他十一點沒收到我信息就過來接我。” 趙克煙是誰? 臨江一高那會兒,北皎讀高一時候,他讀高三—— 北皎剛?cè)雽W(xué),坐他后座的女生跟趙克煙好上了。 一個星期后,又換了坐他斜前方的另外一個女生。 他見識過趙克煙有正門不走靠翻墻離開學(xué)校,十次里有八次是被校外的女人圍追堵截,剩下兩次走的正門,因為追殺他的人是同校同學(xué)。 找趙克煙救場,還口口聲聲說自己不蠢。 北皎差點被這女人蠢笑了。 一把捉著她還捏著兔子的胳膊,沒怎么廢力氣就把她從椅子上面拎了下來—— 踉踉蹌蹌的她踩在了他的腳背上,沒來得及站穩(wěn),手里還剩半個屁股的蘋果兔子被他接過去扔進垃圾桶。 北皎半拖半拽帶著她往外走,從口袋里拿出手機,語氣不太耐煩:“車停哪?” 她指尖一翹,指了指酒吧門口,一輛黑色四四方方的奔馳。 北皎也不認識那什么車,蹙眉在手機上摁了摁,用軟件叫了個代駕。 從她隨身拎著的包里翻出車鑰匙,打開車門鎖,將她塞進后座。 姜冉扶著車門,迷迷瞪瞪望著他:“都過十點了,代駕要加班費……叫代駕的錢明天給你報銷喔?” 北皎面無表情地壓著她的額頭把她塞回車里,這時候代駕來了,他“啪”地關(guān)上后座車門,自己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 車開出酒吧門前。 姜冉坐在后座,太陽xue貼著車窗,伴隨著車身顛簸輕輕的一晃一晃的,像是一團剛捶打出來的年糕。 又白又軟又黏。 車內(nèi)光線昏暗,代駕師傅以為她睡著了,也不敢跟副駕駛臭著臉的年輕人瞎嘮嗑,連踩油門都小小聲的,仿佛生怕這車聲浪太響。驚擾到后座的女人。 姜冉半磕著眼,其實壓根沒睡。 她呼吸有些勻長,只是安靜地看著前方——從她的方向正好可以看見坐在副駕駛的年輕人,他面無表情地撇著臉望著車窗外略過的夜景。 霓虹燈照在他臉上,像五顏六色的走馬燈。 他的側(cè)臉很好看,讓人想起了巴黎盧浮宮里某座古老的石膏像,叫什么名字她也不記得了,只記得自己曾經(jīng)站在石膏下面欣賞了很久…… 那清晰的線條和拿捏精準的五官比例很是讓她著迷。 和現(xiàn)在一樣。 姜冉的手機震動,她立刻就察覺到了,只是刻意等了幾秒,余光瞥見坐在前面副駕駛的人回頭看了她一眼,她才慢吞吞摸起手機,劃開鎖屏。 果不其然,來自前方副駕駛的視線不怎么有耐心地又從她身上挪開了。 姜冉點開微信。 【ck、煙:人帶走沒?】 她停頓了下,唇角不著痕跡微微勾起露出個真正的笑容,手指懶洋洋地彈了彈。 然后言簡意賅地回了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