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暗，也不至于這么暗。

    而且他動作趕緊利落，精準無比。

    ……很難說不是故意的。

    因為他倒完，還敢抬頭看向她。

    周圍什么都看不清，卡座外隱約只能看見人影晃動，此時，唯獨狼崽子的黑眸珵亮。

    姜冉完完全全地被挑釁了——

    在她后知后覺微微瞪大眼時，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北皎壓根沒多少誠意用懶洋洋的腔調(diào)說了句“手滑，不好意思”。

    然后將整杯酒倒垃圾桶，空杯直接隨手一扔，扔進裝殘羹冷炙的餐盤里。

    姜冉：“……”

    他沖她露出個槍林彈雨氣息濃郁的微笑。

    然后轉身走人。

    姜冉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儼然一副被人大獲全勝的敗北。

    此時旁邊有人出聲安慰姜冉，沒關系，再重新拿個新杯子就是——

    其實也沒什么人在意她喝了多少，守不守酒桌規(guī)矩，在座的那些小孩都聽一個人的，所以其實只要謝宇沒意見，剩下那群烏烏泱泱的人自然也都沒有意見。

    坐在姜冉旁邊的一個女生叫漾漾，盯著很帥、脾氣看上去也不太好、服務意識基本等同于沒有的酒吧服務生舉著托盤離開，一回頭，發(fā)現(xiàn)她們學校的頭號風云鋼鐵直男不僅沒有不依不饒的勸酒，甚至已經(jīng)變成了黏人精——

    不知道什么時候，謝宇已經(jīng)神不知鬼不覺地重新湊到姜冉身邊，喊她“小冉姐”，乖乖給她拿了個新杯子。

    姜冉說先喝調(diào)酒好了，現(xiàn)在不想喝啤酒，他就又乖乖將杯子放了回去。

    一句怨言都沒有。

    漾漾笑著說：“謝宇這次是要栽了，空著大一和大二兩年沒人給他拿下，原來是等著大三前臨門一腳，自己跑到廣州來給別人送菜?！?/br>
    周圍人鬧哄哄地笑。

    謝宇挨著姜冉，像是耳朵聾了似的聽不見其他人嘲笑，只顧著歪著腦袋望著她，壓低聲音，半醉地問她明天要不要來看他和a大學?；@球隊打友誼賽。

    3v3斗牛，最爺們的籃球比賽方式。

    沒別的意思，就想讓她看看他打球。

    姜冉手里握著調(diào)酒的酒杯底座把玩，指尖刮掉杯壁上冰凝結的水霧……聞言，當下拿出手機翻了翻日程表，發(fā)現(xiàn)恰巧宋迭自從上次被揭穿后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白天很有空，暫時沒課要上，就寬容地答應了謝宇的邀請。

    放下手機，還頗為上心似的關心了一句——

    “那你今晚可得少喝點，”她說，“喝多了明天比賽腿軟怎么辦？”

    一瞬間，她能清楚地看見“歡呼雀躍”這樣的情緒出現(xiàn)在面前的少年臉上。

    和某位難以馴服的完全不同，不得不說這樣外放而單純的喜悅相當感染人——

    笑臉總是討人喜歡的。

    于是她也跟著笑了起來。

    ……

    “北哥，咱就是說，咱做事非得那么死板嗎？”

    吧臺后，酒吧老板慢吞吞地擦著杯子，一邊教訓自家服務生。

    “讓你看著，沒讓你看那么死；讓你管著，沒讓你管那么緊；讓你盯著冉姐別被外來的狼叼了，也沒讓你她剛拿起酒杯就一個健步?jīng)_上去……”

    他碎碎念的。

    北皎被念得煩。

    伸手接過老板手里的杯子繼續(xù)擦，也不搭理他的話，擦完一個杯子抹布一扔，不耐煩地問：“那么多要求，你自己去?！?/br>
    “蝦片從你工資里扣?！?/br>
    “那一盤值五毛錢不？”

    酒吧老板被問懵了，盯著面前臭著臉的少年，無語凝噎半晌，百思不得其解地問了句：“你那么兇做什么？心情不好啊？”

    前半句還好，后半句可真是捅了馬蜂窩。

    “我兇？你瘋了？”

    “你要不要照照鏡子？但凡看一眼你語氣都不能這么理直氣壯?！?/br>
    “不用。照一百遍也是一臉慈祥?！?/br>
    “小紅帽里穿著奶奶衣服的大灰狼也是一臉慈祥……”老板拿起另一個杯子繼續(xù)擦擦擦，擦一半相當想不通似的扔下抹布，“我尋思我也沒惹你，就讓你充當下保安角色有那么不高興？”

    北皎不高興個屁。

    正巧這時候有新的酒單送過來，他沖老板敷衍地扯了下唇角，轉身按照酒單調(diào)酒去了。

    酒吧老板幽靈似的跟在他身后，盯著他按照教學步驟調(diào)酒，看了一會兒說：“我給你唱只歌吧？”

    北皎：“你今晚也喝酒了？”

    酒吧老板不管他，開始自顧自地唱他現(xiàn)場改編的打油歌：“我是一個保安，愛吃小熊餅干，守護「無我」平安，暗戀jiejie小冉——”

    北皎往調(diào)酒杯里倒利口酒的動作停頓了下，擰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怎么了？”酒吧老板問。

    “你能安靜三秒嗎？”北皎和他商量，“一秒也行?！?/br>
    “那你能別沒事沒收客人的杯子嗎？咱們是開酒吧的這件事不知道你還記得不？”酒吧老板說，“我都怕你再過分些，下次直接打電話給警察報警這里有人喝酒?！?/br>
    “警察不管成年人喝酒。”

    “你知道啊，”酒吧老板樂了，“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

    北皎回過頭看身后的卡座——

    不知道什么時候，姜冉手里已經(jīng)多了一杯新的粉色調(diào)酒，這會兒她笑瞇瞇地、沒事人一樣和周圍的人一碰杯……

    然后仰頭咕嚕咕嚕就將一整杯酒一飲而盡。

    “……”他收回目光，“行，我不管她了?！?/br>
    他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嗓音清晰地說，“誰樂意管誰管，沒人管醉死拉倒?！?/br>
    你看，還說你沒不高興。

    酒吧老板聳聳肩，做了個“您開心就好”的手勢。

    ……

    「無我」酒吧其實也不止是做學生生意，在整個大學城所在的城區(qū)都頗有名氣，這一切全靠它家有一組十二杯成套賣的調(diào)酒，老板取名為“莫奈的十二季花園”。

    這個名字聽上去好像有點文藝，其實代表的含義簡單粗暴：十二杯酒下肚，只要躺在酒吧的沙發(fā)上，也可以看見莫奈的蓮池在眼前璀璨盛開。

    現(xiàn)在那十二杯有三分之二進了姜冉的喉嚨。

    而角落里的卡座，也扛上了第四桶酒。

    那一桌的人來來去去，攏共也就七八個人，兩個女生早就喝不下了，打了電話讓同校的女生來接。

    男生躺平了倆，還剩仨。

    酒吧老板伸頭看了看，說：“差不多了?！?/br>
    那神秘的語氣，很像是要把人灌醉拉去ga腰子的非法犯罪分子。

    站在吧臺后面，酒吧服務生聞言卻沒多大反應，仿佛他說不管就認定了不管——

    此時一只耳朵聽老板碎碎念，又從另一只耳朵飄走，他手很穩(wěn)地認真地切面前的一顆蘋果，就好像這顆蘋果是他的祖宗。

    酒吧老板低頭看了眼被他捏在手上的蘋果祖宗，被雕成了兔子的形狀。

    “……”酒吧老板拽了下服務生的衣服，“保安組，現(xiàn)在差不多真的能管管了?！?/br>
    被拽衣服的人手一晃，被迫放下水果刀，掀起眼皮子掃了眼不遠處，目光所及之處，女人手里端著的是一杯藍色的調(diào)酒，摘掉上面的薄荷葉，她再次將那杯酒放到唇邊。

    北皎：“……”

    北皎：“現(xiàn)在別叫我?！?/br>
    酒吧老板：“啊？”

    北皎：“要打120再叫我……110也行?！?/br>
    酒吧老板：“……”

    又過了一個小時。

    酒吧老板一聲嘆息中，第四桶啤酒桶里的酒也被喝光。

    姜冉的胃里裝滿了整個莫奈的花園。

    昏暗的光線中，角落里的人原本還□□的那幾個在打撲克，這會兒出牌的速度已經(jīng)慢到像是動物園里的樹懶在聚眾賭博，牌光抓在手上，沒人出牌，光擺造型。

    謝宇是最后倒下的那個。

    在他合眼靠著沙發(fā)小歇那一會兒，他感覺身邊有個人站了起來——

    大腦一片混沌的他有些茫然地想：這時候還能有人站著走出卡座？

    ……

    與此同時。

    北皎看著從卡座里走出來的女人。

    在她身后，是橫七豎八躺了一地被她喝倒的東北大漢們。

    把腦袋從吧臺外面縮了回來，北皎回頭，語氣淡定地問酒吧老板：“今天剛開門的時候，你是讓我看著點誰別被狼叼走來著？穿藍色褲衩剃平頭那個？還是戴大粗金鏈子那個？還是一米九的那個？”

    作者有話說：

    北皎：有狼是真的有，但是性別女

    第15章 女人三分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