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zhǔn)點狙擊 第1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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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差點被提溜起來,道:“那那那,就那!” 謝枕書沖入黑暗,白色襯衫瞬間就被吞沒。黑暗里是令人恐懼的寂靜,仿佛是被消音的另一世界。飛撲的雨擊打著他,他甚至顧不上擦。 “貓,”他的聲音漸大,“蘇鶴亭!” 巨影迅速組出輪廓,架著幾只炮筒,朝天空發(fā)射。炮“嗖”地沖出去,在半空炸開,一瞬亮,又一瞬滅。謝枕書的胸口起伏劇烈,他向前,好像變成厭光的那段時光,不論暴雨還是暴雪,永遠(yuǎn)在尋找。 “叮?!?/br> 一聲鈴鐺響。 “叮?!?/br> 鈴鐺聲由遠(yuǎn)及近,它微弱極了,卻能來到謝枕書身邊。小燈淡淡的光芒幾近熄滅,蘇鶴亭的手穿過黑暗,牽住謝枕書。 “我聽見了,”蘇鶴亭隔著雨簾,聲音不大,“你喊得好響?!?/br> 貓牽著長官往回走,他瘦白的腕骨上還殘留著傷痕,有股血腥味。謝枕書抓住他,有一剎那,像是要把他塞進(jìn)懷里。 蘇鶴亭說:“謝枕書,謝枕書聽見請回答?!?/br> 謝枕書跟著蘇鶴亭,仿佛是貓背后的巨影,在蘇鶴亭看不見的每分每秒里瘋狂??墒撬换卮鹨粋€“嗯”,因為他再講一個字,就會暴露自己的失控。 蘇鶴亭不知從哪里變出了兩只小鈴鐺,也沒有解釋,他把小鈴鐺在燈上,成功回到另一頭。玨見到他倆安然無恙,才虛脫般地變回小樹,舉著側(cè)枝嗚嗚大喊:“7-006,燈滅了很可怕?。?!” 蘇鶴亭道:“什么燈滅了,別講這么恐怖,是暗了?!?/br> 玨撲到他倆膝蓋前,看小燈果真還有光,說:“嚇壞我了,我剛才都感應(yīng)不到你!” 有謝枕書在,教主便趴在沙地上,甘作一癱泥。他喘幾口氣,說:“太折騰人了,這一晚上跑個不停,誰受得了。長官,你回來得太及時了,我看那太監(jiān)見到你,便‘嗖’一下沒影了,跑得比兔子還快?!?/br> 他這么一說,眾人才發(fā)現(xiàn)風(fēng)雨已停,機械太監(jiān)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跑了。 玨奇怪道:“這次的怪物還沒有露面呀?!?/br> 每次神魔通行太監(jiān)都要驅(qū)趕怪物出場,這次竟只熄了個燈,連多余的話都沒有。 蘇鶴亭看看夜空,說:“確實古怪,不過久留無益,換個地方再說吧?!?/br> 剩下的人相互攙扶,跟著他們撤向別處。這半個月謝枕書熟悉了沙地地形,即便沒有燈光也不會迷路。安全起見,他們的落腳點依舊選在了藍(lán)色病毒匯聚處。 兩個人一直牽著手,到了地方才松開。謝枕書的襯衫半干,臉上已經(jīng)看不出什么情緒,只有蘇鶴亭,被長官握過手都被麻了。 玨在落腳點變成一棵避風(fēng)樹,眾人在樹下重新清點人數(shù),發(fā)現(xiàn)只剩三十二個人,其他人都在巨佛的誦經(jīng)聲中被送走了。這下別說吵架,能活著就萬幸了。 一人問:“連接斷了,還能再連嗎?” 無人作答。過了一會兒,蘇鶴亭正欲開口,卻聽016說話了。 016說:“看情況,如果斷開后精神狀態(tài)良好,那就還能被送去下一場實驗。如果……那就被送去焚化爐。” 光軌區(qū)里的焚化爐是干嗎的,在養(yǎng)殖場待過的大家都知道。此刻聽016這么說,大伙兒不禁意志衰頹,都消沉起來。 一個拼接人忽然抹了兩把臉,眼眶通紅,說:“打仗的時候,我從老家跑了,那會兒都說停泊區(qū)最安全,我就去了,在停泊區(qū)以為能混到戰(zhàn)爭結(jié)束,可他媽的,誰知道狗屁戰(zhàn)爭會直接快進(jìn)到世界末日?,F(xiàn)在好啦!連跑都沒機會,什么cao蛋的……死都要看系統(tǒng)安排……” 他說著說著就哽咽起來,聲音越發(fā)沙啞,引得大伙兒都泣不成聲。這一刻不分隊伍,全是末路人。 016倚著樹休息,突然道:“哭什么,哭個屁,系統(tǒng)很了不起嗎?人才了不起。” 他本意是安慰人,可語氣和臉色太差,倒像是在嘲諷人。他自己也知道,說完臉色更差了。 一個幸存者道:“你渾身機器,自然不害怕,可我們赤手空拳,只能跟在隊伍后面討飯。這日子要怎么過,真的沒一點希望?!?/br> 教主說:“我理解你,入教吧,入教——” 016捶了教主一拳,教主當(dāng)即閉嘴。少頃,016道:“你以為渾身機器是好事嗎?我倒羨慕?jīng)]改造過的。我是什么,我不過是稍微能忍耐些的實驗白鼠而已,它們想切我的手就切我的手,想卸我的腿就卸我的腿?!?/br> 他總是不高興,也確實沒什么可高興的事情。他裸露的背部被金屬爬滿,有些金屬甚至嵌在他的皮rou里。 016抱著手臂,頓了很久,才說:“我媽就算還活著,也認(rèn)不出我來。什么斗獸場,這幾把名字還不夠直白嗎?我這種人就是系統(tǒng)縫補的怪獸,痛苦得要死。” 他說到這里,忽然話鋒一轉(zhuǎn)。 “可老子偏不,臭系統(tǒng),我非得活下去,活到世界太平。我還要看天亮,看這群狗日的系統(tǒng)全下地獄!” 他倏地指向玨,說:“都怕什么,我們有樹,有貓,還有長官。只要你們這些逑人別再為屁大點事吵架,好好團(tuán)結(jié)起來,我們早把系統(tǒng)干趴下了!” 教主忍不住鼓掌,叫道:“說得好,說得太好了十六弟!” 016的豪言壯語很有成效,讓眾人擦干眼淚。他們總不能坐著等死,既然跑不掉,索性跟系統(tǒng)干到底。為此,大伙兒重振旗鼓,決定跟著謝枕書和蘇鶴亭謀個生路。 謝枕書雖然常以冷漠示人,但他曾是南線的部隊精英,如何整理一支隊伍對他來說比交朋友更容易。在經(jīng)歷這次的襲擊后,眾人迅速統(tǒng)一戰(zhàn)線,目標(biāo)只有一個:活下去,逃出去。 幾天后,他們在沙地中齊力建出向下的避風(fēng)所,雖然簡陋,卻比上次的穩(wěn)固許多。得益于玨的計算,大家對時間有了較為清晰的把控。 “上次出門我就想說,主神系統(tǒng)并不如它們自己宣稱的那樣萬能,起碼它們還無法改變傳送點,”蘇鶴亭在作戰(zhàn)會議里給大家畫圈表示,“食物刷新點和人的傳送點暫時都是固定的?!?/br> 016道:“哦,還真是它們的風(fēng)水寶地?!?/br> 蘇鶴亭說:“沒錯,阿爾忒彌斯構(gòu)建這里的時候沒打算做什么懲罰區(qū),我猜主神即便修改了設(shè)置,也要受到阿爾忒彌斯制約,所以傳送點目前只有這一個?!?/br> 謝枕書抓住重點:“目前?” 蘇鶴亭說:“從祝融開始……我發(fā)現(xiàn)主神系統(tǒng)都變聰明了,它們既然想要使用這里,就不會甘心受限,一定會想方設(shè)法攻破阿爾忒彌斯的限制,所以以后傳送點可能會移動位置,也可能會增加數(shù)量?!?/br> 一個拼接人看著兩個圈糾結(jié),道:“萬一它以后移動了,咱們的食物就斷供了,那該怎么辦?” 玨揪下幾朵瑩花,說:“我可以變呀?!?/br> 大家齊看向它,它怪不好意思的,左右張望,道:“其實很簡單的……改個數(shù)據(jù)就好了,但是抱歉,我以為你們都不用吃飯。” 它的意思清楚:都意識上載了,怎么還需要吃飯呢? 像是要證明自己的可靠,玨打開側(cè)枝,使勁抖一抖樹冠,只見便當(dāng)盒“哐當(dāng)哐當(dāng)”地掉落一地。 這下就連不信教的人也要高喊“萬能的樹”,他們在狂喜中歡呼,快要把玨夸上天了。 玨說:“想吃什么都可以,我能定制哦!” 蘇鶴亭道:“其實——” 歡呼聲蓋過了蘇鶴亭的提醒,餓了幾天的大伙兒一邊點菜一邊打開便當(dāng)盒,里面的飯菜樣式堪比高級餐廳。 玨信心滿滿,說:“我收納了舊世界餐廳大全,什么白珍珠、粥其林,我都有……” 狼吞虎咽的幸存者道:“這米飯味道有點怪?!?/br> 一個人說:“一股酸味。” 另一個人道:“不是啊,我吃的是金屬味?!?/br> 大家越吃越奇怪,各種食材似乎串味了,塞進(jìn)嘴里像萬花筒。 蘇鶴亭這才說完剛剛的話:“……其實它搞不清味道。” 玨沒有嘗過,它創(chuàng)造的食物自然會按照它理解的味道來,什么甜的酸的,它都是根據(jù)資料庫里的評價詞來模擬的。 玨羞澀道:“呀,請大家湊合一下?!?/br> 眾人都餓得前心貼后背,哪還會挑剔味道,只有謝枕書和蘇鶴亭都不用進(jìn)食。謝枕書沒離開原地,看著蘇鶴亭畫的兩個小圈。 蘇鶴亭指著小圈,說:“照主神系統(tǒng)的刷新速度,再過半個月又會組成大部隊,待在沙地不是長久之計?!?/br> 謝枕書知道他的顧慮是什么,巨佛雖然對他們兩個人不起作用,但對幸存者影響極大,類似誦經(jīng)聲那種精神入侵很難防御,單就這一點而言,巨佛比機械太監(jiān)帶來的神魔麻煩多了。 長官垂手,在小圈外畫出條筆直的線,道:“我們走?!?/br> 蘇鶴亭說:“去城區(qū)?” 謝枕書道:“去城區(qū)?!?/br> 從沙地到城區(qū)路程不短,這路上他們必須避開巨佛,因此偵查小隊很重要。 謝枕書說:“再等半個月,湊出四支隊伍。一支偵查,一支先鋒,剩下的接應(yīng)。” 他們現(xiàn)在有食物,不再被拴在原地,離開沙地是遲早的事,城區(qū)不論怎樣都要比這里安全??扇绻麄魉忘c一直不變,他們就還要再在沙地里活動,因為新人是無法自行穿過飛沙去到安全的地方。 蘇鶴亭忽然唇角微勾:“麻煩是很麻煩,但我既然是個指引者,倒是可以幫幫主神系統(tǒng)。” 他沒說怎么幫,不過當(dāng)謝枕書再帶隊外出時,指間纏繞的鈴鐺會響。這是蘇鶴亭給的,貓就兩只,他們一人一只。有了它,謝枕書即便看不見燈光,也能知道蘇鶴亭在哪里。 他們開始向城區(qū)移動,不再以“改造者”和“幸存者”區(qū)分眾人。由蘇鶴亭建議,他們自稱為征服者。 第173章 突襲 主神的傳送速度超出想象, 征服者接應(yīng)新人,在短時間里人數(shù)大增。他們跟著謝枕書,在城區(qū)里建立起自己的生存地, 而另一方面, 傳送點真的開始挪動了, 它以一種極為緩慢的速度向城區(qū)靠近,其底部大廳的空間也在無限擴大。 蘇鶴亭并不想把傳送點讓給主神系統(tǒng), 他想把它固定在征服者的生存地里,交給征服者自己管控。為此,他和玨做了很大的努力。 “因為四面封閉, ”蘇鶴亭畫圖給玨看, “又在地下, 只要通風(fēng)系統(tǒng)完善, 有單獨的電梯運行,這里不僅能用來做儲藏室,還能用來做避難所。” 玨近來已不再靠“樹”的模樣移動, 它脫離那身殼,方便自己棲身在任何地方。不過作為征服者的象征之一,它將樹扎根在了生存地中心, 用根莖聯(lián)通四面八方,讓大家有了能夠遠(yuǎn)距離交流的通話設(shè)備。此刻, 它正根據(jù)蘇鶴亭的圖搭建著小小的立體模型。 蘇鶴亭道:“同時還要固定它,讓它不要跟著主神設(shè)置的坐標(biāo)移動,你可以嗎?” 玨說:“固定它需要消耗我的一點能量, 但是鑒于我最近越來越聰明, 這一點能量也不算什么啦?!?/br> 玨的聲音比之前更加活潑,這是藍(lán)色病毒的功勞, 因為病毒本就是模仿它而制造的,如今已經(jīng)被它“消化”了大半。 蘇鶴亭放下心來,說:“很厲害嘛?!?/br> 玨把立體模型轉(zhuǎn)了幾圈,道:“總是通道通道的叫它很奇怪,也給它起個名字吧?!?/br> 蘇鶴亭說:“你想叫它什么?” 玨道:“無敵的——” 蘇鶴亭說:“太長了?!?/br> 玨只好去掉前綴,老實道:“出生地,我想叫它出生地?!?/br> 蘇鶴亭拿起筆,在紙上潦草地寫下這個名字,表示贊同。他寫完撕下來,把名字貼在一處熒光板上,那里標(biāo)著生存地的各個區(qū)域。 玨照亮熒光板,說:“人真了不起?!?/br> 蘇鶴亭道:“是,人真了不起?!?/br> 玨說:“我現(xiàn)在又會開始期待,也許樸藺正在某個地方生活?!?/br> 它進(jìn)化飛快,思考的問題也逐漸增加,但在尋找樸藺這件事上始終沒有氣餒。它雖然承載著無數(shù)人的回憶,可那些回憶里都沒有樸藺。樸藺就像被抹掉的數(shù)據(jù),仿佛只存在于限時狩獵的泡沫幻影里。 蘇鶴亭把筆丟回筆筒里,表情輕松:“那太好了,我們可以在現(xiàn)實里約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