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謝枕書人生中的第一場告別，從跟父母開始。

    第127章 結(jié)合

    蘇鶴亭睡醒, 已經(jīng)快晚上了，謝枕書不在屋內(nèi)。雖然昨晚流了許多汗，但此刻身體很清爽, 連尾巴都摸起來毛蓬蓬的, 應(yīng)該是長官幫他清理過了。

    貓翻了個身, 仿佛剛活過來，心想：累暈了, 半點動靜都沒聽到。

    他套上干凈衣物，打開門，聽到樓下有說話聲。出于某種心虛, 蘇鶴亭沒有立刻走下去, 而是趴在欄桿上, 翹起尾巴, 打招呼：“嗨——”

    隱士說：“瞧瞧誰醒啦！貓，太陽都下山了，你這么累嗎？當(dāng)心晚上睡不著。”

    蘇鶴亭不理他, 勾著腦袋找人，看到了餐桌邊的謝枕書。

    長官今天看起來放松了不少，沒有平時那么拒人千里, 正握著水杯聽隱士講話。他一聽到蘇鶴亭的聲音，便仰起頭。

    蘇鶴亭說：“喝水?！?/br>
    謝枕書抬起手, 把手里的杯子遞過去，在蘇鶴亭接的時候，他無聲轉(zhuǎn)了一下杯口, 跟蘇鶴亭指尖相碰, 同時說：“涼的?！?/br>
    蘇鶴亭握住水杯，發(fā)現(xiàn)水是溫的。他茫然地跟長官對視, 旋即回憶起來了。

    ——涼的不是水，是昨晚謝枕書揉弄他尾巴的手指。他當(dāng)時咬著十字星，在長官耳邊喘到深夜，記不清自己說過幾次“好涼”。

    蘇鶴亭思及此處，猛地灌起水。

    隱士道：“上面這么熱？你臉紅得像屁股?！?/br>
    蘇鶴亭義正詞嚴(yán)：“不許講屁股，我們這里禁止這個詞?！?/br>
    隱士說：“啊？這也不許說，主神系統(tǒng)都沒有你嚴(yán)格！”

    蘇鶴亭道：“不許就不許。干嗎？別瞪眼，mama讓你去聯(lián)系朋友，你怎么跑來找我了？”

    隱士挪挪屁股，說：“誰找你，我找謝哥！”

    蘇鶴亭道：“那沒差別，什么事？”

    隱士也才坐下沒多久，聽到蘇鶴亭這樣問，便扭過頭，對謝枕書說：“謝哥，上次的病毒還沒完吧？正好，我跟蝰蛇聊了聊，發(fā)現(xiàn)這個病毒大有來歷，得告訴你?！?/br>
    謝枕書道：“來歷？”

    隱士說：“是，這東西這么難除，全因為它來頭不小，讓我來給你們捋一捋?！?/br>
    他攏起袖子，清了清嗓子，把姿態(tài)擺足，接著道：“首先啊，蝰蛇說，衛(wèi)達的人造人實驗，是舊世界南線聯(lián)盟的遺留實驗?！?/br>
    蘇鶴亭心道：沒錯，這是玄女在基地里說的。

    隱士說：“我拜托臟話組織的朋友，查到南線聯(lián)盟在天賜教的組織下做過人造人實驗。這個實驗具體叫什么，我不知道，不過根據(jù)我弄到的天賜教神書記載，認(rèn)為應(yīng)該跟他們信奉的‘神’有關(guān)系?！?/br>
    蘇鶴亭心想：這是在說神賜實驗。

    隱士道：“我問過蝰蛇，他說基地里都是人造金屬骨骼，衛(wèi)達還曾經(jīng)試圖將拼接人和這些人造金屬骨骼結(jié)合起來。因此，我斗膽猜測，衛(wèi)達是在模仿南線人，但我把南線人的神書翻來覆去地看，感覺他們信奉的不是神，而是人，還是一群已經(jīng)消失的古代人?！?/br>
    隱士不知道神賜實驗，也沒看過謝枕書母親的絕筆，但他僅僅靠著從臟話組織那里搜羅來的信息，就把事情猜對了大半。

    別說蘇鶴亭，就連謝枕書也眸光微亮。

    隱士捻起自己的袖子，邊思考邊搓搓，這是他的習(xí)慣。他不怕猜錯，反正這里也沒別人，見他們沒有打斷自己，便更加大膽地說了下去：“這群古代人不僅有類似植入體的人造金屬骨骼，還能像我們一樣意識上載。不過南線人的神書沒有提到和賽博空間相似的東西，反而一直在說什么山之神啊，大啊，無敵啊這些，所以我猜，這群古代人使用意識的方式會不會跟我們不一樣？我們是上網(wǎng)，他們是cao控，或者駕駛……”

    他一語驚醒夢中人！

    蘇鶴亭倏地看向謝枕書，在電光石火間領(lǐng)悟了：就是cao控。在那場戰(zhàn)爭里，南線人利用謝枕書cao控了那些龐然大物。

    謝枕書說：“是?！?/br>
    隱士還沉浸在猜測里，道：“啥？”

    謝枕書說：“你都猜對了?！?/br>
    他摘掉腕表，挽起薄毛衣的袖子，露出自己的小臂，并稍稍轉(zhuǎn)了一下，在小臂的下方，刺著個極小的“＋”文身。

    蘇鶴亭立刻說：“十字星?！?/br>
    但是為什么會是十字星？

    謝枕書看向蘇鶴亭，道：“南線的神賜實驗是‘－’，北線的14區(qū)實驗是‘’，它們合起來就是個完整的十字星，這是你發(fā)現(xiàn)的秘密?！?/br>
    蘇鶴亭一愣，說：“我？”

    隱士茫然道：“什么十字星？什么秘密？我聽不懂呀！”

    ——我們曾經(jīng)共創(chuàng)過輝煌的歷史，世界在毀滅中重生，又在重生后繼續(xù)走向毀滅，這是個永無止盡的輪回。

    蘇鶴亭想起謝枕書母親絕筆中的最后一段，她其實早就揭示了一個秘密：南、北聯(lián)盟曾是一體，大家的實驗都受到了更早以前的舊世界影響。

    他喃喃道：“難怪……原來是這樣，我早該想到……”

    隱士抱頭喊：“你想到什么了？你們誰給我講講！”

    蘇鶴亭說：“神賜實驗追求的是‘骨’，14區(qū)實驗追求的是‘魂’，可這些實驗一開始就走錯了，它們都只是在沿著古代人的一面前行，大家追求的終極共存體應(yīng)該是兩者結(jié)合。因此神賜實驗失敗了，14區(qū)實驗也失敗了，只有——”

    只有謝枕書是成功的。

    因為他既有“骨”，也有“魂”，而讓他成功的契機則是36810。

    36810是唯一參與過兩個實驗的人，是他把14區(qū)的意識上載帶到了南線聯(lián)盟，讓南線聯(lián)盟得以找到神的骨骼的正確使用方式。這也恰好說明了，為什么一開始南線統(tǒng)帥想要殺掉謝枕書，因為統(tǒng)帥那時還不知道神的骨骼得植入人體借助意識才能使用，他當(dāng)時只是想拿回在實驗中丟失的骨骼。

    隱士聽了個大概，他冒頭說：“好，我也懂了，原來衛(wèi)達是在一條原本就錯誤的道路上走得更偏了！他最開始搞什么蘑菇人，沒成功，就轉(zhuǎn)而去搞……哎，那阿秀算什么？他有人造金屬骨骼，能跑能跳還能講話。”

    蘇鶴亭說：“或許，我說或許，衛(wèi)達在仿造神的骨骼的過程里成功造出了另一種可能，畢竟他的實驗初衷和南線人的截然不同，阿秀跟跑掉的晏君尋一樣，都是超越實驗本身的奇跡。”

    謝枕書拉下衣袖，道：“意外?！?/br>
    隱士說：“等等！我最關(guān)鍵的事情還沒有說?！?/br>
    另外兩個人都看向他。

    他豎起食指，故作高深：“病毒，那個病毒是衛(wèi)達投入實驗的催化劑，他靠病毒刺激他的實驗品，比如泰坦啦申王啦……”

    蘇鶴亭說：“這誰都知道——”

    他突然怔住，抬手摸到自己的腦機接口。

    房間里安靜一瞬，隱士站起身，指著蘇鶴亭，震驚地說：“不會吧……你也是衛(wèi)達的實驗品？！”

    謝枕書皺眉，道：“不可能。”

    隱士學(xué)和尚講話說：“阿彌陀佛，你可不能是臥底！”

    蘇鶴亭抖動貓耳，說：“我的改造手術(shù)是mama做的，除非mama是臥底，不然我絕不會是臥底?！?/br>
    隱士悚然：“你說mama是臥底？！”

    蘇鶴亭：“……”

    謝枕書垂下手指，細想片刻，問：“衛(wèi)達是從哪里搞到這個病毒的？”

    蘇鶴亭看隱士，隱士看謝枕書，未果，他又看回蘇鶴亭，幾秒后，他在兩個人中間納悶地說：“我哪兒知道?。〔《韭?，多常見，臟話組織里人人都會做。”

    謝枕書道：“不常見，它不是黑市流通的，更像是——”

    他指節(jié)輕輕摩擦，神情微變。

    蘇鶴亭說：“像什么？”

    謝枕書道：“恐懼信號?！?/br>
    這是南線聯(lián)盟用來干擾謝枕書意識的一種信號，通過接口輸入，根據(jù)計算機預(yù)設(shè)的暗示催化人的內(nèi)心恐懼，強制輸入或長期輸入都有致死的風(fēng)險。

    隱士舉起手，提議說：“要不你們連接試試？只要有它的頻率記錄，雙馬尾就能排查出它的真身，很厲害的?！?/br>
    蘇鶴亭摸鼻尖，他們……在意識連接上總出問題，有時候心意太相通也會有些小麻煩。

    “好?！敝x枕書伸出手，越過欄桿，碰到了蘇鶴亭喝空的玻璃杯。他沒什么表情，眼神卻很專注，在看向蘇鶴亭的每一刻里，都很專注。他說：“但我的記憶可能會干擾你，可以嗎？”

    貓用尾巴繞住的是一個幾近完美的謝枕書，然而謝枕書并不是完美的。他記憶中有另一面，那些與阿修羅相似，貪婪又暴戾的東西——

    蘇鶴亭道：“可以啊?！?/br>
    他目光純粹，拉了拉謝枕書的指尖。

    第128章 交換

    用過晚飯, 兩個人就回到了臥房。這次，蘇鶴亭趴在椅背上，用尾巴戳亮cao作臺的屏幕, 說：“之前沒注意, 這是個老款cao作臺。”

    謝枕書撥開復(fù)雜的電線, 調(diào)整cao作臺的高度，道：“是很老了, 它的第一個主人是36810?！?/br>
    蘇鶴亭說：“36810？我想起來了，他在錄音里說自己留下了兩個c型cao作臺，原來就是這臺。那另一臺呢？”

    謝枕書坐下來, 道：“另一臺你也用過?！?/br>
    蘇鶴亭立刻反應(yīng)過來：“在刑天那里！”

    黑市能進入懲罰區(qū)的cao作臺只有兩個, 一個在這里, 另一個就在刑天那里。刑天利用另一個c型cao作臺把蘇鶴亭送進懲罰區(qū), 并且把它簡化成了接口，所以一直沒有引起蘇鶴亭的注意。

    蘇鶴亭問：“可是刑天是怎么弄到c型cao作臺的？”

    謝枕書道：“暴君給他們的?！?/br>
    蘇鶴亭聞言貓耳一豎，說：“又是他, 7-001！”

    謝枕書關(guān)掉周圍亮著的顯示屏，轉(zhuǎn)過身，和貓面對面。他“嗯”了一下, 說：“我們做過一些交易?！?/br>
    蘇鶴亭自然地和他手指交握，貓耳一歪, 好奇道：“什么交易？”

    謝枕書說：“情報交易，他告訴我狩獵實驗，我告訴他cao作臺的地址。”

    沒有顯示屏的亮光后, 兩個人都只剩模糊的輪廓。蘇鶴亭已經(jīng)熟悉了長官的輪廓, 他甩動尾巴，把尾巴掛在謝枕書的小臂上, 說：“我明白了，限時狩獵結(jié)束后，7-001找到了晏君尋，他不再需要c型cao作臺，便把它轉(zhuǎn)手送給了刑天……不對啊，以他‘暴君’的性格，絕不會讓刑天占自己便宜。我想想，他應(yīng)該是用c型cao作臺和刑天換了什么東西?！?/br>
    謝枕書道：“沒錯。”

    蘇鶴亭便問：“他跟刑天換了什么？”

    謝枕書扣緊貓的十指，答：“特許伴侶證。”

    這是生存地公認(rèn)的“結(jié)婚證”，有了這個，他們就是新世界合法伴侶，不久前隱士還催蘇鶴亭跟謝枕書辦過。

    蘇鶴亭笑出聲：“真有他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