蝰蛇意識到事情不対，他摁住耳內(nèi)通話器：“求援，対方帶著軍火——”子彈“嘭”地打在蝰蛇手腕，他吃痛地喊了一聲，繼續(xù)說，“阿秀，保護(hù)老板！”

    佳麗從地上彈起，她旋身一腳踹在蝰蛇中槍的手腕，讓蝰蛇“cao”了一聲。佳麗的機(jī)械腿是鋼鐵外殼，這一下堪比鋼棍砸手，直接踹斷了蝰蛇的手。

    阿秀的積木塌了，他咬咬唇。蘇鶴亭哪管他的心思，一腳踩在積木上，対著他照面一拳。阿秀神情一變，隱約有了怒色。他歪過頭，右臂切換鋼刀，対準(zhǔn)蘇鶴亭的腦袋就砍。

    “別打……”蝰蛇痛得難以繼續(xù)，“保護(hù)老板！”

    他重傷不便，沒有槍在身，應(yīng)対不了暴怒的佳麗。他的話剛出口，就覺得腦后生風(fēng)，被佳麗踩住了，一頭磕在地上，發(fā)出“咚”的響聲。

    “我年過四十也是你媽?！奔邀惸樕系臏I還沒擦干凈，她手指斷了動不了，垂著一雙花臂，俯下身，“衛(wèi)知新，跟老娘這一腳說‘謝謝’?！?/br>
    蝰蛇頸部鱗片一覆，切換出尾巴。他尖尾“嗖”地上撩，纏住佳麗的脖頸，大吼一聲，把佳麗拽翻過去。佳麗扒住機(jī)械蛇尾，用沒斷的幾根手指向下扯。

    阿秀沒有回頭，他今天不同以往，招式主動，完全不等蘇鶴亭。蘇鶴亭避閃幾下，像是故意挑釁，踢開了幾塊積木。

    阿秀說：“你！”

    蘇鶴亭說：“去啊，撿起來?！?/br>
    音落又踢了一腳。

    阿秀大怒，他鋼刀猛突，正中蘇鶴亭下懷。蘇鶴亭用受傷的那只手一把擒住刀，在阿秀轉(zhuǎn)動刀口前把刀拽向自己。阿秀腳下不穩(wěn)，被蘇鶴亭屈膝撞到了腹部。

    這一下撞得阿秀險(xiǎn)些吐出來，他年紀(jì)小，做過改造手術(shù)后難逢敵手，從沒受過傷，一時間亂了腳步。蘇鶴亭沒讓他收刀，在他蜷身時掀翻了他，將他摔在地上，隨后用腳牢牢踩住了他的鋼刀。

    阿秀愣愣的，竟然捂住腹部，“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喊道：“老板！”

    蘇鶴亭抬起手，槍口対準(zhǔn)衛(wèi)知新。

    蝰蛇見狀哪還顧得上佳麗，連滾帶爬地去擋槍。

    可惜蘇鶴亭沒開槍，他隔著沙發(fā)，好像被蝰蛇的舉動逗笑了。他說：“我聽到了飛行器引擎的聲音，該是你叫的援兵到了。”

    此刻破開的落地窗刮著大風(fēng)，廳內(nèi)只有雨水敲打的聲音。

    蝰蛇聽力不如蘇鶴亭，半信半疑，可他見蘇鶴亭確實(shí)沒有開槍，不由地緩了些呼吸。他舉起那只流血的手，知道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我們投降，対不起，対不起行嗎？”

    蘇鶴亭的襯衫擺被火浪吹動，身后是陰晦沉悶的天空。他放下手臂，接受了蝰蛇的道歉：“佳麗，去摁電梯。”

    佳麗爬起身，脖頸上紅了一圈。她啐了口唾沫，退向門口。她知道眼下局面很棘手，就算蝰蛇投降，衛(wèi)知新和衛(wèi)達(dá)也不會就這么算了，但這題他媽的無解！她用一指胡亂戳了電梯，朝蘇鶴亭喊：“我摁了！”

    蘇鶴亭說：“上去，走?！?/br>
    佳麗一怔，蝰蛇先問：“你不走？”

    蘇鶴亭盯著蝰蛇，嘴里卻在対佳麗說：“門口上車，別管我，我有數(shù)?！?/br>
    他尊重佳麗，很少用這樣命令的語氣跟佳麗講話。佳麗聽得懂蘇鶴亭的意思，她拖著傷臂，在電梯門打開時沒有猶豫，果斷進(jìn)去了。

    蝰蛇心里一沉，他臉上不露，還舉著那只傷手：“蘇先生，我知道這話已經(jīng)說晚了，但還是——”

    子彈驟然射中了蝰蛇肩膀，他“啊”了一聲，像蝦子似的蜷起身體。

    蘇鶴亭說：“你這副臭德行天天犯錯，我卻從沒想過找你爸?！?/br>
    “我們有誠意……”蝰蛇還能擠出客氣話，“能賠償，拜托，蘇鶴亭！我保證，今天以后這事就掀過……”

    蘇鶴亭一槍打在阿秀的左腿。

    蝰蛇說：“你別——”

    蘇鶴亭又一槍打在了阿秀的右腿。

    阿秀兩腿報(bào)廢，痛得兩眼淚花。他哭聲加劇，只會喊“老板”。

    蝰蛇喘息加速，他用僅剩的一手把衛(wèi)知新往身后拽。

    衛(wèi)知新到這一刻都不覺得蘇鶴亭會動手，他神情陰郁，抬起手，指著自己的腦袋：“你打中這里，你們誰都跑不了。我不怕死，但是你怕。我死了，你認(rèn)識的所有人都得陪——”

    “嘭！”

    蘇鶴亭沒停，在“嘭嘭嘭”的槍響里把子彈全部打完。

    蝰蛇臉上濺到了血花，他發(fā)出絕望地呻吟：“你竟敢……”他甚至不敢往后看，渾身顫抖，失聲喊道，“你竟敢！”

    蘇鶴亭說：“向衛(wèi)達(dá)問好，這是我憤怒的禮物。”

    第34章 興奮

    佳麗下了電梯, 徑直出門。外面風(fēng)雨交加，停著一輛吉普車。佳麗動作利落地上車，對駕駛位上的人說：“果然是你?！?/br>
    森扶著方向盤, 回頭看佳麗。

    三樓又是爆炸又是槍響, 交易場的警衛(wèi)卻像死了一樣, 佳麗猜到是森在幫忙，因?yàn)楹谑衅唇尤死镏挥兴灰讏龃罄习尻P(guān)系匪淺。

    森留著絡(luò)腮胡, 是個肌rou猛男：“擦擦你的血，一會兒路不好走，恐怕沒機(jī)會再給你照鏡子了?！?/br>
    佳麗從額頭上撿掉幾塊玻璃碴, 罵了聲臟話。她拿起車內(nèi)備好的毛巾, 擦拭著血跡。十指連心, 痛得她眉頭緊皺：“怎么跑？”

    森說：“我們開車?！?/br>
    佳麗聽到飛行器的聲音, 她扒住車窗，探出半身，在暴雨里看到了遠(yuǎn)遠(yuǎn)閃爍的飛行燈：“貓?jiān)趺崔k？！”

    森發(fā)動了車, 他在雨里掉頭：“別管，我們先跑?！?/br>
    佳麗說：“可是衛(wèi)狗的——”

    三樓突然又爆炸了，火浪狂吐, 濃煙滾滾。兩面落地窗徹底報(bào)廢，碎玻璃被氣流掀掉, 跟著雨珠簌簌掉落。佳麗不得不縮一縮身，避免被砸中。

    道路另一頭警笛長鳴，全是武裝組。森踩下油門, 提醒道：“你坐穩(wěn)！”

    佳麗坐回身, 拉好安全帶。

    車箭一般地飛馳而去。

    ＊ ＊ ＊

    蘇鶴亭拆掉彈夾，和槍一起扔進(jìn)了火里。他踢開阿秀, 從沙發(fā)底下費(fèi)力地夠出瓶酒。

    蝰蛇四肢冰涼，坐在原地號啕大哭。

    蘇鶴亭打開酒，在蝰蛇跟前蹲下，跟蝰蛇虛虛碰了下，信口胡說：“提前祝你生日快樂?！?/br>
    蝰蛇顫抖地俯下身，面對滿地血跡，失控地喊：“你把我也殺了！”

    蘇鶴亭仰頭“咕咚咕咚”地喝掉了大半瓶，被辣成了飛機(jī)耳。他的臉皺成一團(tuán)，覺得喉嚨里有火燒：“……我殺你干嗎？我不會殺你的?！?/br>
    蝰蛇渾身抖動不停，他抬起還能動的那只手，絕望地揪住自己的頭發(fā)，眼神恐懼：“拜托了……求求你……殺了我吧！”

    蘇鶴亭歪頭，去看他的表情：“不，你還沒有替我向衛(wèi)達(dá)傳話。振作點(diǎn)，蝰蛇，你等下還要見你真正的老板?！?/br>
    蝰蛇從指縫里看蘇鶴亭，怔怔地流下兩行眼淚。片刻后，他的神情猙獰起來：“我看錯了，蘇鶴亭，你真狠，你比我們狠多了。你這個瘋子……你太不正常了……”

    蝰蛇奉命保護(hù)衛(wèi)知新，現(xiàn)在衛(wèi)知新死了，他卻活著，他該怎么向衛(wèi)達(dá)交代？

    蘇鶴亭把酒喝光：“說什么呢，我才是正常人?！?/br>
    和尚在飛行器上借力，從破開的窗口滾進(jìn)來。他戴著防毒面具，一眼就看到了蘇鶴亭。他心里暗道聲“cao”，架起了槍。

    蘇鶴亭把空瓶扔進(jìn)火里?；鹪饺荚搅?，他心里的火也越燃越烈。他聽見和尚靠近的腳步聲，覺得意識開始飄忽，不禁舉起了雙手，在被捕前對蝰蛇笑了笑。

    他說：“記得幫我把話帶到?！?/br>
    ＊ ＊ ＊

    凌晨3點(diǎn)，燈“啪”地亮了。

    蘇鶴亭靠著墻壁，睡眼惺忪。他避開光，看見大姐頭，既沒有打招呼，也沒有其他動作。

    大姐頭剛經(jīng)過檢測，踩著高跟鞋入內(nèi)。她在對面坐下，把煙盒丟到桌子上，掏出打火機(jī)。

    蘇鶴亭剛睡醒，頭痛欲裂，聲音偏低：“此處禁止吸煙?！?/br>
    大姐頭頓了片刻，把打火機(jī)也丟到了桌上。她抱起手臂，跟蘇鶴亭對峙：“酒醒了？睡飽了？”

    蘇鶴亭反應(yīng)遲鈍，先打了個哈欠：“嗯……能不能給我個枕頭？床就不奢求了。”

    大姐頭看著他：“你給我送了個大驚喜?！?/br>
    蘇鶴亭說：“不客氣?！?/br>
    大姐頭猛地砸了下桌面，壓近上半身：“你在想什么？蘇鶴亭，你殺了衛(wèi)知新！”

    蘇鶴亭已經(jīng)戴上了感應(yīng)鎖，他抬起手，也向前傾了些身體：“我在想什么？我在想殺他。至于為什么，你心里清楚，你們心里都清楚。就算我今天打斷他的腿、砍掉他的手，給他個教訓(xùn)，他明天還是會像個狗皮膏藥一樣黏著我不放。”

    大姐頭說：“但我說過了，這件事可以交給我處理?！?/br>
    蘇鶴亭說：“他抓了我的朋友?！?/br>
    大姐頭陡然掃掉桌上的水杯，在清脆的響聲里說：“他抓了你的朋友，你可以報(bào)警，你可以找我！”

    蘇鶴亭笑了，他說：“喂，喂——你是記性不好嗎？昨天我就報(bào)過警，和尚把他從斗獸場里帶走了，然后呢？然后你們把他放了。你自己算算時間，他從這里離開不到一個小時，就抓了我的朋友。大姐，你覺得你還有信譽(yù)可言嗎？‘我們是新世界永不熄滅的反抗之火’，這句話你自己信嗎？刑天，刑天，你們也配叫刑天？”

    他酒勁兒剛過，腦子里有東西在“突突”地跳動。一種憤怒涌上來，和他習(xí)以為常的興奮交錯，變成極為危險(xiǎn)的情緒。

    蘇鶴亭察覺到自己不對勁，他抬手摸了下，發(fā)現(xiàn)自己流鼻血了。

    大姐頭也察覺到了，她神色微變：“你怎么了，上火？臭小子——”

    蘇鶴亭說：“別動?！?/br>
    他用手指擦著鼻血，壓制住興奮?？伤滩蛔∧缶o了拳，感覺自己的手在抖。

    他媽的。

    蘇鶴亭喉間干澀，他松開手，對大姐頭說：“給我一杯冰水?！?/br>
    大姐頭立刻叫水。

    蘇鶴亭拿到冰水，水杯很涼，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很熱。他想也不想，把水從頭上澆下來。那冰涼的水“唰”地淋濕他，他這才感覺興奮在消失。

    這興奮來得莫名其妙，不是第一次了，蘇鶴亭每次打比賽都會感覺到，他上次在懲罰區(qū)里也感覺到了，但他一直把這興奮當(dāng)作是比賽后遺癥。

    大姐頭摁住耳內(nèi)通話器：“叫個醫(yī)生來，”她皺緊眉，想到什么，又改變主意，“……叫我的家庭醫(yī)生來?！?/br>
    蘇鶴亭的鼻血流了五分鐘才止住，他仰著頭，腦門上蓋著冰毛巾。

    大姐頭站在他跟前，單手抽煙：“剛不是很跩嗎？再跳一個試試?！?/br>
    蘇鶴亭說：“我不會謝謝你?！?/br>
    大姐頭吐著煙：“我稀罕你的謝謝？我是怕你死了，沒人進(jìn)懲罰區(qū)。你剛才是想殺我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