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到聲響，遲緩地抬眼，看到是他后，淺淺露出一個笑：“這么早就來了?！?/br>
    俢昳看到她的笑容，心中微沉。

    她的笑容與昨夜的不太一樣。

    昨夜里她眼神清亮，笑意明顯，今日眼里的笑意，卻淡到幾乎看不見。仿佛一夜之間多了某種隔閡，讓他覺得有些生疏。

    他慢慢開口：“阿念要同我說什么事？”

    “不著急。”虞念笑容不變，側(cè)身將匣子一個個挑開了蓋，微笑著道，“俢昳，你先來看看，這些靈石和這些珍寶，你覺得哪個好看，哪個好用？”

    他走上前看了一眼，問道：“怎么突然要挑這些東西？”

    “自然是有用處。我挑不出來，你幫我挑一挑吧，怎么樣？”

    只是幫她挑東西嗎？

    俢昳心有疑惑，還想再多問幾句，但最終還是耐著性子幫她挑了起來。

    “這塊靈石顏色通透，品質(zhì)很好?！?/br>
    虞念跳下桌子，將匣子中的東西盡數(shù)倒了出來，拿起一個最大的匣子，將俢昳所指的這塊靈石放了進去。

    她抱著匣子歪頭看俢昳：“還有呢？”

    俢昳默了默，繼續(xù)在一眾寶物中挑選著。

    虞念將他指過夸贊過的東西一一收進手中的匣子。

    匣子裝滿后，俢昳停下了挑選的動作。

    虞念扣上蓋子，偏頭看他：“還有覺得好的嗎？”

    他抿了抿唇，答：“沒有了。”

    虞念將匣子放在一邊，開始將剩余的東西裝進其他小匣子中。

    俢昳主動拿過一個匣子道：“我?guī)湍惆??！?/br>
    虞念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眼睛彎了一下，笑容帶上感激：“好呀，謝謝?！?/br>
    俢昳裝東西的手微微一頓，睫毛顫了顫，明顯意識到了不正常。

    感激。

    只有十年前的虞念，才會用這么客氣和見外的態(tài)度和他說話。

    又是這種生疏的感覺。

    不僅如此，兩人之間的氣氛好像也變了一些，變得生硬而不自然。

    昨日花燈節(jié)的一切，好像變成了他的一場幻想。

    她為什么一夜之間對他生疏至此？

    整理完桌上的東西，虞念手一揮，小匣子瞬間消失不見，只留下了最初的大匣子。

    她重新坐在石桌上，看著俢昳笑：“這些靈石寶物都是你親自挑選的，應(yīng)該是喜歡的?！?/br>
    匣子被推至他身前。

    “俢昳，這些東西，我都送給你了，收下吧?！?/br>
    俢昳看著精致的匣子，心里一沉再沉，騰升出一個可怕的想法。

    “阿念送我這些，是什么意思？”他抬眸，與坐在桌上的虞念正好平視。

    虞念終于斂了笑容，平平靜靜看了他一會兒，對他說：“昨日我問你，還有沒有別的愿望，你說沒有了。既然沒有其他愿望，那今日送你這些東西，希望夠補償你。若是不夠?！彼D了頓，“你想要什么，再同我說?！?/br>
    俢昳一眨不眨盯著少女，聲音微?。骸把a償什么？”

    “補償你，這些年作為仙君的替身陪在我身邊。”

    可怕的想法得到了印證。

    俢昳極緩極緩地搖了下頭，道：“當初約定的各取所需不是這個。”

    虞念視線移至他指尖，滯了一下又移開，快到像是他的某種錯覺。

    她平靜地笑了一下：“是，所以今日我讓你來，想對你說的就是這件事?！?/br>
    他望著她，聽到近乎冰冷的字眼從她口中一字一字跳出——

    “俢昳，我們的各取所需，到此為止吧?！?/br>
    她唇邊仍帶著淺淺笑意，仿佛這只是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然而說出的話卻像鋒利的刀刃，輕輕一劃就能割得鮮血淋漓。

    俢昳其實設(shè)想過這種場面。

    某一日，她會突然醒悟，或是發(fā)現(xiàn)什么，然后結(jié)束這種你情我愿的各取所需，并讓他離開。但這種設(shè)想已經(jīng)是很久之前的想法，久到甚至有些遙遠。

    在隨她回天衡宗的時候，在冒犯她的時候，他都仔細設(shè)想過。

    無妄秘境里，她抱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承諾著不會輕易趕他走，他開始相信，他會一直留在她身邊。之后十年，不過是將這種想法日日固化而已。

    他漸漸忘了可能被趕走的設(shè)想，卻在今日，她讓這種設(shè)想成了真。

    偏偏在花燈節(jié)過后，在他最沒有準備的時候，讓他猝不及防。

    是了，不會輕易趕他走和不趕他走，是不一樣的。

    而阿念說的是前者。

    俢昳開口，聲音極輕：“阿念說什么？”

    虞念看著他，像是難以承受他的目光，笑容漸漸消失。

    她的手不自然握住桌角，繼續(xù)說道：“俢昳，你走吧?！?/br>
    他仍是盯著虞念，一字一字確認道：“阿念要趕我走？”

    虞念看著他沒有說話，兩人之間詭異地沉默著。

    良久，虞念打破沉默：“我只是讓你離開，算不上趕你走。何況，你的愿望，這匣子的東西，不都是我給你的補償嗎？”

    “還是，你覺得這些補償不夠？那我……”

    俢昳垂眸，伸手將匣子輕輕推回，打斷她的話：“這些東西我都不需要。我只問一個問題?！?/br>
    他復(fù)又抬眸：“十年前你說不會輕易趕我走，那么今日?！睒O力穩(wěn)住的呼吸終于亂了一分，“為什么？”

    俢昳控制不住地問：“為什么？”

    昨日他以為最美好的花燈節(jié)，對于她來說，竟然只是一場補償。

    她一遍遍問他有什么愿望，原來只是為了滿足他后讓他離開。

    她為他取下白綾，給了他希望，又在一日后親手打碎。

    虞念望著他，眼里漸漸添上悲傷：“因為，仙君終究是不可替代的?！?/br>
    作者有話說：

    萬字章寫完感覺整個人都被掏空了。。。

    雖然阿念不是故意的，但是她真的很會虐男主，先把他捧到天堂再摔進地獄

    痛苦：超級加倍

    下一次更新，如果寫的快就是明天凌晨發(fā)，寫得慢就白天發(fā)吧

    之后日更，寫多少發(fā)多少，有特殊情況會提前說明

    第34章 離開

    “不可替代？”俢昳眼里殊無笑意, 一字一字緩慢重復(fù)道。

    虞念沒有回答。但不言本身就是一種答案。

    風悠悠拂過，僵持良久后，俢昳問道：“十年前, 阿念說帶我離開了順清山, 自會對我負責, 這個也不作數(shù)了？”

    虞念呼吸窒了窒, 答道：“我可以送你回去。”她想了一下，又遲疑道，“不過神君已有數(shù)年沒有回去過, 順清山怕是……”

    “無論如何，阿念都要讓我離開？”

    “是，無論如何?！彼卮鸬脠远ǎ瑳]有一絲猶豫。

    “若我不愿呢？”他目光灼灼, 繼續(xù)問道。

    虞念錯開與他對視的目光，視線微微下移，回道：“為何不愿？”

    “阿念除去了兇獸, 又持有神器，如今已稱得上仙界第一人, 跟在阿念身邊……”

    “俢昳。”少女平平靜靜的兩個字，驀然打斷了他的話。

    她跳下石桌，重新直視著他, 說：“你不知道自愛，也沒有自尊心嗎？一輩子做別人的替身, 活在別人的影子下, 這就是你想要的？”

    “你是不是有?。俊?/br>
    俢昳的瞳孔驟然一縮, 眼里浮出明顯的驚愕和不可置信, 嘴唇微微顫動了一下。

    十年時間,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她如此尖銳且傷人的話。

    虞念頓了一下，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他，繼續(xù)道：“你不像他，當不了他的替身，你走吧?！?/br>
    不知過了多久，身后的俢昳才又開口：“不自愛，沒有自尊心，原來阿念是這樣看我的？”

    他聲音極輕，情緒淡得如同天上云朵，抓不住，辨不清。

    虞念手扶上身側(cè)的石桌，沉默了一下道：“原本沒有這樣看你，可你若執(zhí)意不走，我只能這樣看你?！?/br>
    “是嗎。除了替身，我身上就沒有一樣值得阿念喜歡，值得讓我繼續(xù)留下？”

    虞念張了張嘴，遲疑了一下，道：“我喜歡的人是仙君，怎可一直留你在身邊？”

    俢昳在身后像是自嘲地笑了一下，而后道：“那我還有最后一個愿望?！?/br>
    像是終于聽到想要的答案，虞念緊繃的神經(jīng)松懈下去，她松了一口氣，復(fù)又轉(zhuǎn)身看向俢昳：“是什么？”

    “我會離開三個月，三個月后……”

    她很急地打斷道：“三個月？不是三個月，我說讓你徹底離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