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能明說，她只是讓白姨娘不要擔心她。

    這瞬間，白姨娘隱約有些明白了，她們相處三十多年，比很多親姐妹的感情都要好，她們互相攙扶著過了這么多年，她大概知道桂姨娘的意思，可能還沒想通其中的關(guān)鍵所在，但她卻已經(jīng)知道該怎么做了。

    白姨娘道：“不管如何，你都先好好歇息，我過去前院瞅瞅?！?/br>
    桂姨娘點點頭。

    白姨娘離開時，從九曲回廊上慢慢朝著正院而去。

    到了正院，聞老太爺跟聞老太夫人都在，兩人臉色何止是難看，簡直是又驚又怒還氣，應(yīng)該已經(jīng)從老郎中口中得知桂姨娘的病情。

    聞老太爺瞧見白姨娘，立刻問道：“你可去見過桂姨娘？她怎么樣了？”

    白姨娘支支吾吾，“老，老太爺，郎中都說jiejie是得了癆病，我，我又哪里敢進耳房，就站在外面問了兩句，桂姨娘就一直咳嗽，沒說上兩句話，我這就過來了?！弊詈筮€補了一句，“老爺放心，我這幾日都沒去找過桂姨娘?！毖酝庵?，她不會被傳染上的。

    這幾日，因為桂姨娘咳嗽的厲害，聞老太爺怕她做飯口水給咳進去，都不允她進廚房，就守在耳房看大門。

    聞老太爺子被白姨娘這話給嗆的不行。

    他又忍不住問郎中，“真是癆?。俊?/br>
    老郎中點點頭，“癥狀跟脈象都八九不離十，老太爺若還是擔心，不如再找個郎中來給府中姨娘瞧瞧，我這先開藥方，抓了藥回來吃著試試吧?！?/br>
    聞老太夫人沒忍住，耷拉著老臉說，“要是癆病，開藥有個什么用，說不定還會傳給全府的人?！?/br>
    說完，她去看聞老太爺，“老太爺，這要真是癆病，可怎么辦吶?！?/br>
    聞老太爺不說話，最后送走郎中又去請了另外個郎中過來給桂姨娘診脈。

    等那郎中也從耳房過來，臉色就跟前頭的郎中差不多，最后得出的結(jié)果也是癆病，癥狀和脈象都差不多。

    聞老太爺心中徹底信了桂姨娘就是癆病，應(yīng)該是流放路上辛苦，來到這里后也沒好好歇息，所以才拖成癆病的。

    聞老太夫人急得不成，“老太爺，這可如何是好啊，還是趕緊把桂姨娘送走吧?！?/br>
    總不能讓全府的人陪著染上病吧。

    “胡鬧。”聞老太爺怕外人說道，“哪有得了病就把姨娘扔出府的，讓外人怎么看我們？”

    聞老太夫人不依不饒的，聞老太爺被鬧的頭疼，最后喊，“那就去把二姐兒喊回來，先把桂姨娘接去裴家住一段日子?！?/br>
    二姐兒就是聞氏，她在聞老太爺?shù)拈|女中排行二。

    聞老太夫人朝地上呸了口，“那二姐兒也是狠心，這都有些日子沒來，之前還經(jīng)常借著在府里漿洗衣物看她姨娘，自打知道姨娘得病后就來得少了，果真是久病床前無孝子?！庇指滓棠镎f，“你嘴巴可給我嚴實點，一會兒二姐兒回來，別跟二姐兒說她姨娘得了癆病?！?/br>
    白姨娘瑟縮的點了下頭。

    聞老太夫人不想讓大房二房的人過去桂花巷那種地方喊人，就喊了三房的庶出孫子聞順成跑一趟腿。

    聞順成不想去，但祖父也發(fā)了話。

    他還問了祖父為何要去尋姑母，祖父沒告訴他，讓他別管，趕緊去把二姑母叫回來。

    聞家就知道二姐兒跟裴家住在桂花巷。

    聞順成跑到桂花巷，他不清楚二姑母家具體位置，但巷子里問了聲，人家街坊熱情告訴他，“朝著巷子里頭走，院子里頭冒著熱氣，聞著最香的就是?！?/br>
    這會兒是未時，許沁玉正在院子里煮魚丸。

    聽見敲門聲，她過去看了門，發(fā)現(xiàn)是個半大小子，她認得，聞家三房的，但具體叫什么她不太清楚。

    “你是聞家的？”許沁玉問。

    聞順成聞見這香味，饞的直吞口水，“我是成哥兒，聞家三房的，四嫂，祖父讓我來喊二姑母過去一趟，好像是桂姨娘生病?！?/br>
    他今年也有十三，半大小子，府中吃食雖難吃，為了飽腹也吃不少，但沒什么油水，吃完就餓。

    其他兩房能經(jīng)常出去找些油水吃，他們?nèi)繘]錢，姨祖母偶爾會偷偷塞給他一點銀錢，但時候不多，應(yīng)該是怕祖母祖父發(fā)現(xiàn)，所以還是餓著的時候多，自打來了邊陲之地，他從來沒聞過如此香的飯食味道。

    他控制著自己不去朝著院里的大鍋看過去。

    許沁玉心里清楚，應(yīng)該是桂姨娘的癥狀顯現(xiàn)出來，聞家請了郎中以為桂姨娘得了癆病，現(xiàn)在肯定不愿意繼續(xù)讓桂姨娘待在裴家。

    但見這樣，恐怕是不想寫放妾書，想讓聞氏把桂姨娘先接回來。

    這些情況，她早預(yù)料到，早跟聞氏商量過的。

    “娘，聞家來人了?！?/br>
    許沁玉回頭朝著西屋那邊喊了聲。

    聞氏從房里出來，她正在整理皮毛跟布料的邊角料。

    上次她跟寧姐兒做的包竟然第二天就被人買了去，每個包都是賣一兩銀子，竟還是賣掉了。

    要知這些皮毛邊角料才十來文錢而已。

    她跟寧姐兒女紅好，那針腳不知怎么縫的，很密實，根本看不太出來是拼接的，布包里面并不是皮，而是用的大塊紗的邊角料做的內(nèi)襯。

    兩個皮毛小包的確做的很漂亮很可愛，當時做好時，連寧姐兒跟許沁玉都愛不釋手的。

    那兩個包她們做了幾天，慢工出細活。

    這會兒正打算做第二款包。

    每次的包都不一樣，爭取都是獨一無二的款式。

    這也是許沁玉告訴聞氏跟寧姐兒的，就是要獨一無二的。

    這次還是寧姐兒自己想的款式，許沁玉瞧過，覺得也很可愛。

    聞氏出來，見到聞順成就說道：“成哥兒，你怎么過來了？”

    聞順成簡單說了下，聞氏皺眉說，“我這自己也有活做呢，行了，那我先跟你過去瞧瞧吧。”

    到了聞家，聞氏也是有點著急的樣子，“父親，母親，你們喊我回來是作甚？家里的活多，我還得趕緊回去?！?/br>
    聞老太爺咳嗽了聲，“是這樣的，二姐兒啊，你姨娘身體不太舒服，有些想你，所以我想著，要不你把姨娘接回去你那邊住段時間?！?/br>
    聞氏皺眉，“可我家就一個破院子，擠著六口人，哪里還有姨娘住的地兒？還有姨娘到底哪里不舒服？年前好像就有點咳？父親可請過郎中，郎中如何說的？”

    “就，就是有點風(fēng)寒，加上心病，所以才一直不好的，應(yīng)該也是太想你了?！甭劺咸珷斞凵耖W躲。

    桂姨娘得癆病的事情，他方才也就跟大房和二房的兩個嫡出子說了聲，三房都還瞞著在，白姨娘也被他告誡不能說給其他人聽，甚至不能告訴給桂姨娘。

    聞氏道：“那我先過去瞧瞧姨娘吧。”

    她提腳過去耳房那邊。

    現(xiàn)在聞老太爺他們都不從大門那邊進出，直接從側(cè)門進出。

    路上時候，聞氏還在想找什么借口知道桂姨娘染上癆病，然后擔心傳給家人，不愿接桂姨娘回去。

    還沒到二房呢，就見到白姨娘。

    白姨娘其實已經(jīng)想通，桂姨娘要是沒真的染上癆病，那這就是演戲。

    可演戲給誰看？無非是給聞家人看的。

    那么這場戲就不簡單，應(yīng)該是桂姨娘跟裴家人早就串通好的，那就說明裴家人并沒有嫌棄桂姨娘，早就想把桂姨娘接走，而且是要桂姨娘在沒了其他顧忌走，是想讓聞老太爺給放妾書！

    所以她得在中間幫這個忙！她也希望裴家人早點讓桂姨娘脫離苦海。

    桂姨娘待在聞家可比她慘多了。

    白姨娘給聞氏使了個眼色。

    聞氏竟也懂了，上前道：“白姨娘，你怎么在這里？我姨娘最近生病，有些日子沒來看她，姨娘如何了？我姨娘到底得了什么病？問父親母親又說是心病?！?/br>
    白姨娘支支吾吾的，“沒，我，我不是過去耳房的，我就是路過，我也不知道你姨娘得了什么病，不，不是，你姨娘好像就是風(fēng)寒，養(yǎng)上些日子就好了?！?/br>
    “那姨娘過去跟我一起瞧瞧，我記得姨娘就喜歡同白姨娘你說話的?！?/br>
    白姨娘臉色大變，“這，這，我還有點事，就不過去耳房了?！?/br>
    聞氏覺得蹊蹺，拉住白姨娘，“白姨娘，你怎么臉色都變了？”

    兩人拉扯了會兒，聞氏覺得不對，逼問白姨娘，非要拉著白姨娘過去耳房。

    白姨娘嚇得大叫，最后喊道：“癆病，你姨娘得了癆病?！?/br>
    聞氏自然不去耳房，生氣的回了正院。

    她當然不能直接責罵聞家兩老的，只是哭了一場有點責怪父親母親瞞著她姨娘得癆病的事情，還說，“就算我想接姨娘回去，那也不成，家里全都是孩子，把姨娘接回去，病傳給了家里的孩子們怎么辦？再說了，這也是玄哥兒當家，我是做不了這個主的?！?/br>
    說完，聞氏也從側(cè)門回了。

    她就算再擔心桂姨娘，也知如今只有忍了。

    聞老太爺跟老太夫人不知道聞氏到底怎么知道桂姨娘得了癆病的。

    見白姨娘站在院外猶猶豫豫，喊了進來一問，果然是白姨娘說出去的。

    白姨娘哭道：“二姐兒非要拉我過去耳房，老太爺老太夫人都不敢過去，我哪里敢過去的……”

    聞老太夫人差點氣死，“你的命如何跟我們的命相提并論，要是送不走桂姨娘，你就天天伺候著她吧！”

    白姨娘嘀咕，“不管怎么說，桂姨娘都是二姐兒的姨娘，癆病多可怕，桂姨娘多在府中待一刻，府中染上癆病的可能就多一分，還不如寫了放妾書，把桂姨娘丟去裴家門口?！?/br>
    聞老太爺有點遲疑，最后沒說話。

    但一時半會也沒有主意，府中根本沒人愿意過去耳房。

    聞氏回了家，就把進展跟一家人說了說，她心還是撲通通跳著，“幸好白姨娘幫了我一把，白姨娘應(yīng)該知道姨娘是裝病，但具體情況應(yīng)該也不知曉的?！?/br>
    聞氏見大家都不說話，連忙說，“玉娘玄哥兒別擔心，白姨娘跟桂姨娘感情很好的，聞老太夫人并不知曉她們私底下交情很好?！彼r候白姨娘就待她很好很溫柔的。

    看樣子，應(yīng)該是聞府的白姨娘也出了一把力。

    聞氏還簡單講了下三房的情況，得知三房跟其他二房不一樣，許沁玉不由得感慨，患難見真情，倒是也希望聞家三房以后也順順利利，希望以后可以分了家，不然三房待在聞家，不就是干活的下人嗎。

    裴危玄慢慢說道：“現(xiàn)在只能先等著，應(yīng)該不出幾日，聞家便會急了。”

    許沁玉點點頭表示贊同，現(xiàn)如今也只有等著，只要聞老太爺寫了放妾書，拿到放妾書，一切都好說，就算那時候翻臉都無妨的。

    ……

    聞家焦頭亂額的，晚上三房做了吃食，一家子人都有些吃不下。

    這會兒聞家基本已經(jīng)都知道桂姨娘染上癆病的事情，聞蘊靈眉頭直皺，知曉聞順成下午還去了裴家一趟，還問他，“你瞧見你四嫂在家做什么沒？”

    她就是覺得這事兒有點怪怪的。

    “沒啥啊?！甭勴槼裳b傻，“就是見四嫂在一個大鍋里煮魚，院里全是殺魚的魚鱗內(nèi)臟，腥臭的很?！彼挪灰嬖V聞家人，四嫂做的東西可香可香呢。

    這話一出，聞蘊靈更是半點胃口都沒，還有點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