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兩個字從辰茗嘴里冒出來時，好像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似的。

    “我拼命告誡自己，絕對要克制這種的想法，我絕不給你買，你絕不能可愛?！?/br>
    辰茗的語氣和研發(fā)大會上發(fā)表觀點一樣強硬獨/裁。

    陳櫟不自覺地又笑起來。

    “因為一旦打開溺愛的閘門，這一切就不可挽回，辰夜，不要怪我，”辰茗在此處妥協(xié)般輕笑了一聲，“算了，怪我也行，畢竟我從來沒有問過你的意見?！?/br>
    “接下來是第二件事?！?/br>
    “敏哲應該已經(jīng)告訴你了，關(guān)于我，或者說關(guān)于你，沒有的話，你自己去問她。”

    “我現(xiàn)在看到的世界已經(jīng)很難看，我希望你永遠不要看到，丑陋的、古怪的…”辰茗的語速開始加快，并且有了一絲明顯的痛苦，“讓人眩暈的過載的扭曲的線條，一切實物都不再是實物，一切抽象的東西都變成了實物。”

    “我不知道自己還算不算人類，也不知道人類還算不算人類?！?/br>
    她的聲音停頓了一會兒，又響起時，喃喃如夢囈。

    “辰夜，我經(jīng)常夢到利維坦，不知道你可曾夢到過，就是那只腹部長著尖刺的魚怪，但我不知道……那到底是真的魚怪，還是被我賦予實體的虛像。”

    辰茗再度嘆了口氣，她的聲音變回清晰，“以前的我肯定不敢相信，如今的我是這樣無知。”

    “辰夜，這是被強行賦予的力量，不是我讓它消解它就能消解，我讓它均分，它就會均分，它很危險，是一團無邊無際的混亂，值得慶幸的事，它能被你我藏于身內(nèi)?！?/br>
    “二十多年前，我和敏哲就已經(jīng)得出結(jié)論，我太過弱小，并且太早的暴露于世，遲早會被命運消解，她運算出的最佳結(jié)果和我預判出的最佳結(jié)果相似——那就是你?！?/br>
    “所以我藏匿你，酷刑式磨練你，如果不是你非要去軍部，我不會讓你出現(xiàn)在別人面前，我只好讓你又死在別人面前?！?/br>
    “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必須要讓你比我更強大，你也必須比我更強，才足以支配這種力量，或者說，平衡這種混亂?！?/br>
    “我死了之后，這種力量會完全讓渡給你，你要做好接受的準備。這是我這一輩子最重要的實驗，也是一場賭博?！?/br>
    “小子，你是不是想問為什么我要把這顆定時炸彈塞給你？”辰茗聲音里有些發(fā)澀的笑意。

    “因為力量始終強行要求平衡和等量，為了能將‘混亂’壓縮裝進一個適合的容器，最好的辦法就是培養(yǎng)出一個能吃下這種力量的人?！?/br>
    “那就是復制一個我作為容器，保證硬件的水平，從零開始無限升級軟件?！?/br>
    “這個方法行得通，你也可以復制，比如說趕緊生一個孩子?！?/br>
    陳櫟聽到這里再也忍無可忍在棺材蓋上狠狠錘了一拳。他頹然趴倒在辰茗的棺材上，腦門捱到冰涼且不斷震動的頂蓋，他的心也在狂震不停。

    但躺在里面的人卻永遠不可能感受到。

    她還在冷靜地敘述，“痛苦會讓你快速成長，會讓你的精神無比強大，會讓你的身體千錘百煉，當然，最直接的影響是——你會很痛苦?！?/br>
    “然后你會更能忍受痛苦?！?/br>
    “看著你這樣長大，其實我多少也有點難過，但我又為自己的計劃能按部就班發(fā)展而開心，我真變態(tài)，對吧……只是可惜，看不到你長大后威風凜凜的樣子?！?/br>
    “記住，你是我辰茗的兒子，你沒有選擇，你不能被打倒，不能退縮，不能服輸，不能失控，不能躲在任何人身后……但你可以哭，可以笑，可以喜歡任何一個人，可以過鮮活明亮的人生?！?/br>
    她的聲音到此戛然中斷。

    長久的靜默籠罩了這個平闊的、充滿下沉冷氣的空間。

    陳櫟坐在辰茗的棺材旁，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安靜地注視著透明棺蓋下辰茗的殘軀。

    他此刻想，他還從未祭拜過辰茗，回去或許該為辰茗灑一些酒，敬她的理性和果敢。

    辰茗給了他無比灰暗的生命，又給了他注定精彩絕倫的人生。

    他的人生早由她擬訂好，用提前的、過度的鍛煉讓他撐過一次次的“伏誅”。

    很可笑，命運和力量博弈，命運對力量伏誅，力量讓命運失效——辰茗是前一個受害者，而他是后一個。

    “辰夜，你必須給我竭盡全力活下去！”辰茗的聲音忽然又響了起來，她的聲音變得非常激動。

    “你要成為混亂的吞噬者，你的刀是能斬破黑暗的刀！”

    “……或許，我們還能見面?！?/br>
    最后這句話她說得很輕，但陳櫟聽得很清楚。

    他慢慢地呼出胸臆中吸入的又沉又冷的氣體，把頭埋在自己的雙臂中。他聽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不停奔流。

    分明和別人一樣鮮紅，順著相似的路徑流淌，但他卻被提前寫好了千瘡百孔、不死即戰(zhàn)的人生。

    “那我就認命吧，辰將軍，但愿，不讓你失望。”

    陳櫟把臉埋在自己懷中，輕聲說。

    第128章

    “你們不是要扣下他吧。”煙槍剛摸了根煙就被辰月初抽走, 他又搶回來塞進煙盒里。

    “這里不能抽煙?！背皆鲁跽f。

    “他什么時候出來？”煙槍皺著眉問。

    “很快。”辰月初看了一眼主控機，那上面有一個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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