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隔天下午,允生頗為無奈的去找江尚恩,和他約在她家樓下的咖啡店碰面。 「江尚恩,你是不是故意的?」今天的州市算是晴,鄰里居民趁著好天氣出來曬太陽,允生坐在靠窗的位子,看著街上人來人往,攪著馬克杯里的熱美式,沉默了好久,才開口問。 江尚恩只是笑。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還問我做什么?」 「嗯?!?/br> 「允生,昨天晚上他來找我喝酒,他跟我說,只要你回來,他什么都可以不計較了。」 允生沒有答話,許久之后才說:「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br> 江尚恩也不接話,輕笑一聲:「見到魏自清,感覺怎么樣?」 「我不知道,心情很復雜?!乖噬侠蠈崒嵳f:「但我還是暫時不敢面對他?!?/br> 允生頭低的很低。其實她自己也知道,魏自清就是她的一個心結(jié),解不開,她就永遠無法面對魏自清。 那個對她那么好的魏自清?? 一直以來,她都寧愿魏自清不要對她那么好,起碼不會因為害怕他會受傷,而始終不敢將真相告訴他。 可天知道,她好想他?? 「行吧,先等你緩緩。」良久后,江尚恩說。 允生將杯中的黑咖啡一飲而盡,閉上眼時腦中全是魏自清模糊的身影,她仔細端詳,苦中作樂。 「如果哪一天你突然想知道魏自清這幾年是怎么過來的,就來找我吧,我全部都告訴你。畢竟這四年里,我從討厭他,到后來變成他身邊最親近的人?!?/br> 那天臨走前,江尚恩只留下這么一句話就離開了。 允生想知道,可她沒去找江尚恩。三個月在對魏自清和姊姊的想念中度過。 那三個月里,允生看了一個兩個季節(jié)的更替,舊的季節(jié)衰老的時候總是引人同情。 三個月漫長又短暫,時間一晃而過,到了指定的檢查時間,允生有些忐忑。 晚間。 允生磨磨蹭蹭的,八點半時還是出現(xiàn)在了睡眠中心。 她被領(lǐng)著進了一間房間,房里是一張單人床和簡單的盥洗設備,按照規(guī)定,她得換上醫(yī)院給的睡衣褲。 換上睡衣褲后,不一會就有人來敲門,通知是來裝檢查裝置的。聲音微啞,是允生熟悉的聲音,聽的她一愣。 張了張口,卻沒說出名字來。 「今天晚上我會給你粘檢查裝置,不是侵入性的檢查,你可以放心?!刮鹤郧逋f話時,聲音盡是沉冷,想了想?yún)s又加了句:「不會疼?!?/br> 說著,他便朝她走來。 魏自清一邊說一邊給她上黏著劑,指腹摩挲著允生的發(fā)旋,允生覺得是錯覺,好像魏自清又回到當年那個溫柔的魏自清。 「魏自清,」允生試探性地喊他:「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問?!?/br> 「不是護士會來粘的嗎?」 「嗯?!?/br> 魏自清只答了一聲,手上的動作依然沒停。 「背過身去,衣服掀起來?!乖噬姥裕D(zhuǎn)過身后,又聽見魏自清說:「本來有兩個護士的,其中一個病了,另外一個在忙,我過來替替班?!?/br> 「頭上的線是檢測腦波的?!顾贿吅退忉尳酉聛淼膭幼鳎贿呡p輕的上黏著劑。 「那個,我還能,喊你的名字嗎?」 魏自清只是沉默,良久后她才聽到魏自清說:「你剛剛不是已經(jīng)叫了嗎?」 「喔。」允生眼眶一紅。 魏自清動作一滯,嘆了口氣:「別哭。」 背對魏自清,允生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看不到他的欲言又止。 「魏自清,檢查可以吃安眠藥嗎?」緩了緩,明知他不會同意,允生卻還是問了,又低下頭道:「對不起,我實在是睡不著了?!?/br> 魏自清一愣,沉了沉聲還是說: 「別跟我說對不起,不是你的錯。安眠藥盡量不要?!?/br> 他示意她可以轉(zhuǎn)回來了。 「喔。」允生垂下眼,看著魏自清白袍上的名牌,恍然想起從前,穿著校服的魏自清。 眼淚還是一滴一滴往下掉。 看見允生哭了,魏自清便有些不知所措,伸出手來給她拭淚,解釋道:「安眠藥對身體不好,而且會影響檢查,別吃?!?/br> 允生一愣,他的手還是那么暖。 如同從前感受過的一樣,那么暖。 「別哭了?!刮鹤郧遢p聲說。確定她不哭了以后,才繼續(xù)給她裝鼻管,想了想又說:「我可以在這里陪你,等到你睡著,我再出去?!?/br> 允生抬臉,看向他。 這是回州市以來,允生第二次正視著他的眼睛。 允生只是輕輕搖搖頭。 「為什么?」 允生不答,只是輕聲說了句:「對不起?!?/br> 「??」魏自清眼底是一片黑,沉默許久以后,才道:「允生,可不可以,不要再讓我聽到你的對不起了?」 他聲音溫柔卻又低沉,不等她答話,魏自清又交代了些事項之后就出去了,出去之前他丟下的那句晚安,讓允生又落下淚來。 隔天允生沒有見到魏自清,護士來給她拆裝置的時候只說了他有事先走了,允生沒答話,點了點頭,道了謝,安靜的走了。 從醫(yī)院出來以后,允生頭也不回。這天的州市難得放晴,溫度卻依然低得很。 「你不會再走了吧?」 魏自清那天說的話還盤旋在腦中。 ——「如果我說我還要走呢?」 允生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