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了
走回去的時候,已經中午了。 姜燃一屁股坐在門檻上,點了根煙,緩了好半天才緩過來?!澳銈冄采蕉家@么久?” 周沉似乎整個人身上那根弦被彈得松了一點,被陽光曬得質地松軟。 “平時只要三個小時?!?/br> 姜燃一看表,他們實打實走了五個小時?!跋麓卧僖膊蝗チ恕!?/br> 周沉像是實在憋不住了似的,輕笑了一聲。 姜燃稀奇,周沉居然會笑。而且笑起來的時候,顯得很年輕。像是林間的一陣風,他身上那股古老而沉重的力量一掃而空。 姜燃瞧著有趣,故意板了臉?!澳闶遣皇窃诔靶ξ??!?/br> “不敢?!?/br> 周沉小聲說了一句。 姜燃抬起鞋子,踢了周沉一腳。被他一下子躲過去了。 野人就是靈活。 姜燃想到第一天見他時他黑黢黢的樣子,忍不住也笑了。 早秋的天很清,輕絮一樣的云緩緩流動。 “你知道嗎?!苯纪铝藗€煙圈,自我欣賞了一會非常滿意。 周沉看著那個煙圈慢慢擴散開,陽光下顯得質感像透明的水晶碎粒。姜燃的臉也都熠熠生輝。 “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以為你是個壞人。” 一陣風走過樹林,整個山都在低低震顫??諝饫锲≈哪嗤燎逑?。 姜燃轉頭對上他?!安贿^,看到你眼睛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是?!?/br> “是嗎?!敝艹翛]有回避她的目光。 姜燃把臉轉過去。 “你身上沒有一點侵略性。如果你是只動物的話,那大概也是……”她想了想,“食草動物?!?/br> 周沉看著姜燃的側臉?!澳悄闶鞘裁?。” “我?”姜燃撣了撣煙灰,神情有一瞬間的冷漠與疏離,“大概是一條野狗。” 姜燃似乎不愿聊這個,突然轉了話題。 “我相機快沒電了?!?/br> 周沉把頭低下去。 “我要走了?!?/br> “嗯?!?/br> 其實一天還沒到,但好像已經過了很久了。 姜燃盯著手里的煙,看著煙灰一點點燒盡?!澳隳芟律絾帷!?/br> 周沉眉目凝肅了些?!安荒堋!?/br> “一會都不行?” “下山,再上來。要五個小時?!?/br> 姜燃真的有點訝異了?!澳悄氵@些年從來沒有下過山?” 周沉搖了搖頭?!皼]?!?/br> 姜燃狠吸了一口。“看山守湖斷六親……” 姜燃在這一天覺得好,一個月也覺得不錯。六年。她真想象不到一個人要一直過這樣的生活。換成她,估計早就瘋了。大家上班累了都叫囂著要隱居。但是真正的隱居山林,艱苦的環(huán)境,單調又枯澀,怕是沒有幾個人能受得住。不過是葉公好龍罷了。 或許姜燃的適應。也不過是抱著一種新奇的態(tài)度,居高臨下地體驗生活。 日子是人過的。冷還是暖,只有自己知道。 周沉臉上倒是沒有什么表情。他早已經習慣這種生活,沒有什么好奇怪的。 姜燃突然癮上來?!澳氵@有酒嗎。” 周沉搖了搖頭?!安缓染啤!?/br> 姜燃伸出手點了點周沉的肩膀?!安怀闊煵缓染?。你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周沉顯然不是很贊同姜燃的話,但是也沒反駁。 “你就沒什么想對我說的?”姜燃貼近周沉,觀察著他的神情,眼里帶了三分笑意。 周沉身體偏了偏?!罢f什么。” 姜燃笑得邪氣?!罢媸抢淠疅o情呢。好歹也是一起睡過的,是不是。” 周沉嘴唇動了動。抬頭對上姜燃的眼睛,姜燃的眼睛很亮。周沉突然說不出話了。 姜燃抽完最后一口煙,“走了?!表樐_把煙在腳底下踩滅。 周沉沒起身,反復看了兩眼姜燃的煙頭。 姜燃疑惑地看著他。 周沉道?!盎饹]滅干凈,會起火。” 姜燃:…… 姜燃突然俯身貼近周沉的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罢娴牟凰退臀??” 周沉聞到姜燃頭發(fā)上一絲冷香,不像是女人的香氣。很淡,只有貼近了才能聞到。但里面又隱著烈性。像一些酒一樣,乍喝不在意,后勁卻很大。 周沉咬緊了牙?!安凰汀!?/br> “行,那我走了?!苯妓查g收回身體。 周沉輕微地挑了挑眉。 居然沒有別的話要說了,按理這個女人總要和他掰扯半天。她站在那里,風光霽月,好像剛剛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 姜燃進房間收拾東西。周沉坐在外面等。好像還是上山的那天一樣,背著包,脖子上掛著攝像機。什么都沒帶來,也什么都沒帶走。 姜燃朝他揮了揮手。 周沉沒有回應,只是看著姜燃的身影慢慢消失。 姜燃沒有回頭。 - 下山后,車還停在原來的地方。姜燃一路哼著歌開車回去。 到了賓館,姜燃好好地洗了把澡。之后手機又接到那個人的電話。也是奇怪,姜燃的態(tài)度尤其的好,還有興趣跟電話那頭的男人講了許多廢話。這才睡了一覺。姜燃睡眠一直不好,但到了這里,睡覺似乎很簡單。 姜燃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慢悠悠地吃了頓午飯。下午的時候,周燃收拾好行李,找到街上的一個小超市買了生活用品,提了一個大蛇皮袋子,里面什么都有。 然后姜燃去柜臺退了房。 老板娘房錢只肯退一半。姜燃隨她去。 姜燃坐在房里,打開相機,最后檢查一遍之前拍的鏡頭。 一只鹿在雨中奔跑。雨幕朦朧看不清晰,只能遠遠地看見它穿林而來,仿佛在波光粼粼的湖水中游泳,那身影仿佛可以破開一個世界。隨后畫面一陣抖動,然后黑屏。 緊接著一段視頻。一個男人在前面走著,陽光落在他寬厚的背上,清晨的風在低唱,那個男人走進深深的山林里。 姜燃看著,慢慢笑了。 - 周沉晚上照舊脫掉衣服,把衣服整齊地迭在床頭,然后把被子拉上來——被子沒迭。姜燃是不迭被子的。 周沉身體剛睡下去,立刻感覺到不對。 每個人身上的味道都不一樣,周沉的床當然有周沉的味道,可是現在這味道不一樣了。 姜燃的味道。 氣味很淡,周沉試圖忽略,但他發(fā)現那氣息就像有生命一樣,在他周圍徘徊不盡。周沉仿佛又看到那個女人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他。 周沉突然很想自慰。 月光撩開周沉的被角,在他的指尖上燃燒。 周沉像往常那樣自慰。右手撫過身下,頗有規(guī)律地動起來。腦海中劃過一些片段,比如姜燃洗過澡時那一段脖子,像他昨天折斷的那只雪白的兔子。會在他手下低低哀吟。比如她伸出的那只腳。很白。能看見上面淡淡的青色血管。比如她的眉毛很淡,但是她的嘴唇很紅,看向周沉的時候,整個人顯得有些狡黠的稚氣,像以吸人精血為生的妖精…… 不對。都不是。 周沉順應著身體的欲望。如同在水中上下起伏。他努力搜尋記憶的浮木,尋找最重要的一個片段。 姜燃的聲音出現,如同低低的呢喃。在周沉的耳邊卻如同陡然炸響。 “所以……你還是會自慰的吧。” 欲望、惡念、隱晦與皎潔的月光交雜?;靵y的情欲如潮水淹沒了他。 周沉射了出來。 - 第二天,周沉下午巡山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月亮很亮,銀白一片,亮得有些妖異。周沉走在林間,步子不快,但每一步都很穩(wěn)。 靠近瞭望塔的時候,周沉隱隱約約看見燈火的光暈。 他走的時候,天還是亮的,不需要開燈。 周沉的腳步停了下來。 一點燈火里,坐了一個人。 周沉的心一滯。 “周沉?!?/br> 姜燃早早捕捉到周沉的身影,像獵人捕捉獵物一樣,朝他粲然一笑。 笑得那么干凈,沒有一絲齷齪。皎潔如同月光化成的妖。 周沉隱約覺得,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命運的陰影在緩緩籠罩他。 “我回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