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尊冷酷無情 第136節(jié)
華麗的帳子轟然炸開。 然而計天星并沒能逃出來。他被困在星光當中,而困住他的這些星光,就是自他手中的一斗天星中發(fā)出來的。 雖然同是星辰之道,但這些星光中摻進了白芽的信仰之力,計天星不但沒能解開,反而有被這些星光侵蝕的趨勢。那些信仰之力摻雜其中,想要強行將他契約。 與此同時,周圍其它白帳當中,有許許多多白靈神女的信徒結陣念咒,壓制向計天星。 這不是心血來潮,而是早有預謀。 白芽早就想好該怎樣對付他了。 “你不是天權境的修士?!”計天星驚怒道。 白芽沒有答,只是更用力地壓制起計天星。 她需要傳承,但她不會信任交易來的功法,一部功法也滿足不了她。她要的是計天星,還有整個占星宗! …… 暴雨轟鳴。 白芽干癟瘦小的身體躺在爛泥地里。身上被暴雨砸得生疼,嘴里是苦澀的草根。 被拋棄、被欺騙、被打罵、被欺凌、被侮辱、被嘲弄…… 她就是這么長大的。養(yǎng)她的人把她當成貨物,因為有家高門大戶的老爺有個人盡皆知的怪癖——喜歡收集各種異常的美人。 幸好那個老爺有這種怪癖,她才能活下來,而不是剛出生就被扔進糞坑。 不幸的是,那個老爺在她七歲的時候死了。她沒了用處。 之后,就是作為野民的日子。 一點一點,拋下原本就為數(shù)不多的自尊心,或許她曾經(jīng)有過那玩意嗎? 她學會了另一種認知世界的方式:換不來吃的東西,就是沒有用的。不能使她活下去。 白芽恍惚看著天空,天空上群星緩緩運行,奧秘深邃。 這樣大的雨、這樣厚的云,天空中怎么還有群星? 她忽然想起來了一切。這里是過去的幻境!她早已不是那個任人欺玩的野民了! 她是白靈神女,這里,是計天星的群星占命術! 白芽目中閃著火光,她用力撕開幻境。 身受重創(chuàng)的計天星在大笑:“神女!什么神女?!看清了嗎?你們的神女是個給一口吃的就能讓人隨便上的野妓!” 白芽雖然準備充足,但她的修為只是硬堆上去的,不如計天星扎實靈活。他用群星占命術占出了白芽的過去,塑造了這個將她和這里所有信徒籠罩進去的幻境。 計天星的大笑戛然而止。 白芽從他胸膛中掏出一顆還在跳動的心臟。 鮮紅的血淌在她潔白的皮膚上,觸目驚心。 “我現(xiàn)在不想要你和你的占星宗了?!彼鏌o表情道,“我要你們死。” 她捏碎手中的心臟,緩緩環(huán)視周圍。 這些都是與她契約的信徒。有些是真的信奉她,有些則是被強制簽下的契約。他們的面色也各自不同。有不敢置信的,有暗藏輕蔑的,有崩潰的…… 白芽已不想再看下去。 “你們會因為這個瀆神者編造出來出來的幻境而動搖嗎?”她輕聲問道,聲音仍然溫柔,好像掩藏了哀傷。 他們的表情變作了愧疚與義憤。 “不會!”“都是那可恨的瀆神者編造謊言!”“他怎么敢污蔑神女!”“他該死!” 他們與她簽訂了契約,他們的性命都在她手中。 白芽輕輕笑了,她走過一個人身前,一個人就伏在她面前,氣息消亡,再也不能動,那么虔誠的模樣。 有被強契的修士已開始驚恐,可是他們動不了,只能等待她走過自己面前,然后,死去。 白芽走到最后一個人面前。這是個皮膚粗黑的白漠人。 他仰臉看著她,沒有驚恐,沒有痛恨,他淚流滿面。 白芽伏下身,潔白美麗的面龐靠近他粗糙的臉,溫柔地捧起他的臉:“你為什么哭?” 這是她第一個信徒,是她從白漠中救下的人,也是她最虔誠的信徒,在她剛來到白漠中、還不是白靈神女時,將自己最珍重的彎匕交給了她。 “我在為您哭。神女。”他哀痛道。 白芽從他身上感覺到了憐憫。 憐憫。又是憐憫。 他比她要弱小得多。他的性命是她救的。他的力量是她給的。他的部族也是她救的。他怎么可以憐憫她呢? 是因為他看到了她不堪的一面嗎? 這世上的人,難道只要知曉了她曾經(jīng)的卑弱,就有資格憐憫她了嗎? 白芽覺得自己應該是生氣的??墒撬齾s又不太能生氣。 她感覺到,這個人對她仍是虔誠的。 一個人怎么能既是虔信她的,又是憐憫她的呢? “神女?!边@個人跪在她面前仰面哭泣,“已經(jīng)有許許多多的人愛您。我愛您。請您不要哭泣?!?/br> 白芽沒有哭。但她有過一瞬間的動容。 可是緊接著,那些更大更沉重的、她從出生起所經(jīng)歷的一切塑造而成的世界觀,就將這一點動容壓垮了。 “謝謝你為我哭?!彼p喃著抵上他的額頭,像神明給人賜福,“現(xiàn)在,請你為我死吧?!?/br> 這個人不再哭泣了,眼睛里卻好像仍含著淚,他的面容很悲傷。 白芽沉默地看著這雙眼睛,伸手把它們合上。 她收拾好東西,掀起風沙掩蓋了一切,回到后方的領地,對那里的信徒們說道:“占星宗不守信,布局害死了所有人。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br> …… 方拂歌從雙文律這里得到了主神與穿越管理局的溝通方式,借助主神的能力潛去沓臨不提。 離開九百年,劍閣上一任閣主,夏遺,終于回家了。 風過竹林,竹聲颯颯。 夏遺站在院門口,像走過一場長長的噩夢,怯于夢醒的真假。 院內(nèi)的人輕輕揮手,招開院門,打開噩夢的出口。 九百年了。竹林變了、院子變了、院里的桌椅,也都不是原來的了,但是坐在竹椅上的人沒有變。 夏遺的心倏然安定下來。 安定下來之后,他就開始看這座院子不順眼了。 這院子里的東西,許多都已在九百年間朽爛,后來由其他劍閣弟子修補重做過,比如岑瑞扎的竹籬、嚴中杰修的竹椅。這也沒什么。 但后來白猿和劍靈打斗時,把院子里的東西打壞了大半。這些被打壞的東西,后來都是白猿下山央著其他劍閣弟子教它修的。 而那頭給雙文律敬過敬師茶的白猿,是方拂歌! 想起當初方拂歌是怎么假模假式地跟他講他師父又收了一個弟子、挑唆他生氣的,夏遺就惱恨得厲害。 白猿這個身份方拂歌不會再用,但他曾經(jīng)用這個身份在起云峰上做的東西都還在。 夏遺回到起云峰后,擼起袖子把山上白猿留下的痕跡都清理了一遍,那些它動過的籬笆桌椅什么的統(tǒng)統(tǒng)斬碎成了地里的肥。 洛平瀾來起云峰的時候,正瞧見雙文律的化身坐在青石上刻陣,夏遺在一旁編竹椅——舊的那把是方拂歌修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尸骨無存了。 夏遺竹椅編得飛快,周圍劍氣環(huán)繞,那都是竹片在空中抽出來的。 洛平瀾打過招呼,對夏遺道了句恭喜。 夏遺對她點頭應下。 洛平瀾看他眉間豎痕尤在,卻沒有了攝人的兇戾,氣息凌厲,卻無煞氣。 九百年前,還是劍閣閣主的夏遺氣息也是凌厲的,但那時他的凌厲中有一種令人驚心的偏執(zhí),現(xiàn)在卻沒有了,只顯得純冽,如冰透的烈酒。 在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洛平瀾是驚訝的,可是這驚訝也不太大。 千種緣由,萬般因果,不過,師徒二字。 雙文律將刻好陣法的竹片交給洛平瀾。這是替換赤砂海守陣陣心用的。 洛平瀾收好竹片,道:“既然師叔回來了,劍閣閣主不如就……” “我不干。”還沒等洛平瀾說完,夏遺已經(jīng)干脆利落地拒絕了。 他本來就對劍閣閣主的位置沒什么興趣,當初也是執(zhí)心作祟,一定要成為劍閣中最優(yōu)秀的弟子、把劍閣帶上巔峰,才爭了這個位置。 洛平瀾嘆氣。她也想卸了這個擔子。 雙文律看她那模樣就笑:“你指望他,不如指望岑瑞?!?/br> 洛平瀾此來還有一個消息:“師叔,您的不歸阜被人盯上了。不少魔修都開始去暗中試探?!?/br> 消息是何秋明傳回來的。夏遺之前去絕連巒時可沒遮掩自己的行跡。他之后一直沒回去,這群魔修們就開始猜他是不是被劍尊殺掉了。 夏遺編好竹椅,站起身冷哼一聲:“我去收拾他們!” 他不在乎不歸阜,那破地方?jīng)]什么值得留戀的,但這不代表那里就可以由著他們放肆。 “等你修為穩(wěn)固了再去,”雙文律道,“乾坤晉升,劍閣守定洲,南涼洲交給你來守?!?/br> 夏遺應下,忽然想起南涼洲的竹子又被他給砍了,一時有點氣虛。 雙文律又對洛平瀾道:“去給霍驍傳個訊吧?!?/br> 洛平瀾應下。 霍驍。這也是個九百年未回劍閣的弟子。 九百年未歸,九百年修為未曾寸進。 他當年失了一言,引發(fā)后來劍尊折劍、夏遺墮魔的種種事。當年失言的罰他已受過了,依宗門法規(guī)而罰,不輕亦不重。劍尊沒有怪他,可是霍驍卻無法放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