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摩擦，十指相扣，季桓生注意到賀鈴的手相當(dāng)乾燥，甚至有幾道反覆裂開癒合的傷痕。

    他猜應(yīng)是她長期與消毒水為伍的緣故，再回憶起曾見過她異常的洗手方式，可能也多少受到她輕微潔癖的影響。

    「下一位客人這邊請?！?/br>
    售票員喊聲，將排在他們前面的一組客人招了過去，兩人跟著往前進(jìn)的同時，短促的鈴音伴隨震動連響了幾聲。賀鈴從手提包里翻出手機(jī)，上次去水族館換到的吊飾叮鈴作響，銀色的海豚左搖輕晃，反射著影城稀疏燈影。

    她將手機(jī)解鎖、打開通訊軟體，「是學(xué)姊?！?/br>
    季桓生別開視線，避免一低頭就看見賀鈴的手機(jī)畫面，直到她主動把訊息視窗擺到他眼前。

    「學(xué)姊在問我這幾個東西里面哪一個別人收到會比較開心。你覺得哪個好？」

    賀鈴抬高手臂，左右滑動傳來的照片展示給他看，季桓生怕她辛苦，彎身放低視線并以掌托住手機(jī)底部。

    「我看看，有餐盤組、成對馬克杯、電磁爐……這應(yīng)該是水氧機(jī)？幾乎都是居家用品，是要送給新人的？」

    「嗯，好像是要送給她弟弟的新婚禮物。」

    「我覺得餐盤組不錯，很實用，只是不知道會不會很多人送類似的。」

    「也對，那選水氧機(jī)是不是比較不容易重復(fù)？還可以放精油讓家里的空氣香香的。」

    討論到正熱烈處，熟悉的喊聲再次響起，兩人同步上前，向售票員說了電影名稱并挑選座位。既是剛上映不久的新片又是晚上場次，能選擇的位置不多，很快就做出了決定。

    距離開演還有四十分鐘，季桓生收好票券提議到樓下的美食街覓食。

    小步跟在賀鈴后面搭上下行的電扶梯，他問：「結(jié)果你建議葉前輩送什么？」

    「水氧機(jī)，感覺這個最特別。」賀鈴雙手搭在扶手上，回頭看他，笑起來時微微露出上排牙齒，「但其實我是選自己應(yīng)該會想要的?！?/br>
    「說起來你那個朋友也要結(jié)婚了，你想好要送她什么新婚禮物了嗎？她既然邀請我去參加婚禮，我在想是不是也該送點什么，但我不是男女方的熟人，應(yīng)該和你合送比較妥當(dāng)?！?/br>
    「對耶，你不提我都忘記這件事了，上週見過之后本來想趕快找一天去選適合的禮品，但睡一覺起來就忘了，看來我真的很需要喜帖的提醒?！顾c著腦門，試圖把記憶嵌入似的，「只是千帆可能太忙了，到現(xiàn)在都還沒聯(lián)系我?！?/br>
    「那我們現(xiàn)在就一邊想可以送什么吧?！?/br>
    「好哇，千帆是個滿文藝的女孩子，居家飾品之類可以提升生活質(zhì)感的東西應(yīng)該不錯。」

    「這么說來，我覺得剛剛看到的水氧機(jī)很適合?！?/br>
    「要認(rèn)真想呀，怎么可以偷懶送重復(fù)的?！官R鈴笑嗔，往季桓生的手臂不輕不重地打了下。

    「那是前輩送她弟弟的，跟我們不衝突啊?！?/br>
    「不行不行，不能竊取學(xué)姊的點子，這是一個感覺問題?！?/br>
    第一次見賀鈴無理取鬧，季桓生覺得有趣，忍不住多逗著她玩了會兒，「那是你的感覺吧?！?/br>
    賀鈴大概知道自己不在理，見他兜圈子也不惱，微微一笑后直接使出女友必殺技，癟嘴撒嬌兼耍任性：「我不管，我就是想送別的，不可以嗎？」

    季桓生血量清零，立即服軟，「……咳，可以，當(dāng)然可以?！?/br>
    技能效果十分顯著，令賀鈴笑得雙肩都止不住顫動。

    最終兩人選了知名品牌的骨瓷碗盤組，透亮的光澤與絲滑的觸感讓人愛不釋手，賞心悅目的精緻圖樣彷彿在欣賞一幅曠世畫作，連挑選人也感到心滿意足，掏錢掏得心甘情愿。

    季桓生刷完卡，指著資料單問：「賀鈴，寄到你家可以嗎？」

    「可以啊，我來填地址?！?/br>
    「那我先去隔壁的店里買點東西，很快就回來?！?/br>
    「好。」

    進(jìn)瓷器店前，季桓生同時嗅到從隔壁店家傳來的優(yōu)雅香氣，留神看了一眼就立刻被架上的商品吸引注意力，挑餐盤時便一邊思考是否下手，而促使他做出決定的，是賀鈴幾番想伸手觸摸展示品卻總在猶豫后作罷的樣子。

    一踏進(jìn)香氛籠罩的小店，坐鎮(zhèn)的店員就迎了上來，親切地為他做了簡單介紹。

    「我們的保養(yǎng)品都是天然成份，不會對肌膚造成負(fù)擔(dān)，香氣自然不刺鼻，功效從保濕修復(fù)到美白提亮一應(yīng)俱全，外包裝則是使用可分解的材質(zhì)，非常環(huán)保?！?/br>
    「我想要找護(hù)手的保養(yǎng)品，適合經(jīng)常接觸酒精消毒水，容易乾燥的狀況?！?/br>
    「這樣的話我推薦保濕和修復(fù)一起做，這一款是賣得最好的，很多客人說用過有效，一直有再回購?！沟陠T比出架上一排包裝相似的護(hù)手霜，「香味目前有這幾款，您是要送人還是自用呢？」

    「是要送人的?！辜净干谝淮巫鲞@種事有些赧然。

    店員了然于心，輕笑著接續(xù)道：「如果是溫柔型我建議買花系列，清爽乾凈型的就買草木系列，或者這種最新發(fā)售的書卷系列，味道恬淡雅致，男女應(yīng)該都會喜歡。您可以試試這邊的聞香紙和試用品?！?/br>
    季桓生不怎么懂保養(yǎng)品，賀鈴也因為工作性質(zhì)幾乎沒在用香水，所以無從得知她的偏好，只能靠著他還堪用的嗅覺選出一款自認(rèn)為適合賀鈴的香味。

    「先生這么用心，您的朋友一定會喜歡的?！?/br>
    想到賀鈴，他的眼神不禁柔和了幾分，語氣也似滿室淡香溫柔繾綣，「但愿如此?！?/br>
    「我們有提供免費的送禮包裝服務(wù)，您有需要嗎？」

    「不用?！光殴馄骋娬驹诘觊T外的身影，他微笑：「馬上就會用上了?！?/br>
    帶著一身芬芳走了出去，賀鈴也同時緩步走近他，微微抬頭向空氣中嗅了嗅。

    「這位從花園里走出來的精靈，你身上好香啊，我都不知道你有用保養(yǎng)品的習(xí)慣?！?/br>
    「瞎說什么，你明明都看見了?！顾圻暌恍?，直接在賀鈴面前打開了剛買的護(hù)手霜，朝她伸手，「把你的手借我吧。」

    季桓生在賀鈴攤平的手掌上抹了些許柔白細(xì)緻的護(hù)手霜，輕緩?fù)崎_撫平幾處起屑部位，初聞時不顯的香氣逐漸擴(kuò)散，低調(diào)而高雅，平靜又溫柔。

    「有點癢癢的。」

    「忍耐一下，很快就好了?！官R鈴輕微掙扎，季桓生略施力氣固定她的手，「這個味道你喜歡嗎？」

    「嗯，不會太濃烈、溫柔的味道，很像你會挑的?！?/br>
    隱約聽見一點鼻音季桓生抬眼看了賀鈴一眼，見她淺笑安然，神色如常，才寬了心應(yīng)道：「那就好，我第一次挑這種東西，只能憑直覺?！?/br>
    「季桓生。」

    「嗯？」他發(fā)覺賀鈴經(jīng)常以全名喚他，但卻和其他人如此稱他時不同，藏了他也說不清卻能感覺到的情感。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你確定要問這個問題？」

    「不能問嗎？」

    「也不是，只是有點難為情。第一次見的時候就覺得你滿可愛的，后來在工作或私下愈認(rèn)識你就愈覺得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個性活潑開朗，工作認(rèn)真細(xì)心，有時候也很幽默?！闺m然中間一度以為她有對象了。

    他將賀鈴兩手都抹好，把護(hù)手霜放進(jìn)她掌心，表面上裝作若無其事，殊不知紅得能滴血的耳朵早已將他出賣。

    賀鈴張開手臂抱住他，「謝謝你，季桓生?！?/br>
    她道謝時總讓他有股熟悉感，卻似鴻羽輕拂，稍縱即逝。

    「謝什么?！辜净干⌒囊硪憝h(huán)住縮在他懷里更顯嬌小的賀鈴，問：「那你呢？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

    賀鈴輕笑，聲似銀鈴。

    「比你喜歡我還更早以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