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上) 那個雙手放煙花的女孩(少男少
那是奇利,但不是平常在新聞中出現(xiàn)的奇利。 面前的巨犬只有三條腿,卻有三條形狀各異的尾巴,一條代替了缺失的后腿踩于地上。白黏土構(gòu)成的盔甲與其皮rou相連,縷空位置擠出鼓脹的破損皮毛,已被勒得皮開rou綻。 「啊啊啊啊———」 緲緲尖叫,他大叫,狂亂地互相抓緊對方、扒拉著后退。 就連奇利都只在新聞畫面中見過,更何況這簡直是世人未見的犬王。他們慌不擇路地向后跑、嘴唇顫抖,連話都說不出來。 緲緲跑了兩步就瘋狂甩背、扔走沉重的背包。他抓緊女孩的手臂,拉她跑快點。 有數(shù)秒,犬王好像只用那雙混濁雙眸在觀察他們、動也不動,像看老鼠的大貓。 忽爾,腳下地面再震動,緲緲細聲驚叫、雙目含淚,不敢回頭看。 他轉(zhuǎn)頭只見犬王不動如山,三條黏土尾巴卻纏繞聚集成一條,彷彿有生命的藤鞭般迅速生長,長尾巴朝他們衝來! 千鈞一發(fā)間,他推開女孩。 黏土尾巴在他們間穿過,刮破他的校褲。緲緲跌坐在地,驚恐死瞪著那靈活自如的尾巴......「什......什么?!」 奇利就是增強了攻擊力的瘋狗,絕對做不到這些! 「快起來!」 他衝向被嚇傻的女孩,還沒碰到緲緲的手臂,再度出擊的尾巴就捲住她的腳踝,把她向后扯! 「啊———!」 他衝前抓住女孩的手臂,沒跑兩步就被拖曳在地,連同緲緲一起快速被向后拖。 不行! 他當機立斷地松手,緲緲發(fā)狂地想抓緊他,「不要、救......救命!」 他甩開女孩的手,手腳并用著撲向前,一把抓著尾巴發(fā)動能力。 一碰上尾巴就彷彿觸電、濺噴出白色火星,他咬緊牙關(guān)不縮手,黏土尾巴在高幅振動之下綻開裂痕,但破碎的速度太慢!一小塊黏土剝落,露出其下腐爛暴露的血rou及白骨。 犬王痛吼一聲,突然松開緲緲、尾巴后收...... 然后捲土重來,長寬暴增一倍!白色巨蟒捲著他的腰,尾端再纏上較遠的緲緲,把他們綁得一串棕子。 「啊———」 二度被扯摔下地,他與緲緲同步痛呼,死命拉走纏于腰上的尾巴。 緲緲慌亂地發(fā)動最大能力,雙手泛起青蘋果色光芒,瘋狂拉扯著禁錮。「不、不!不要......」 逮獲獵物的尾巴極速向犬口回收,再這樣下去,他們會被咬死! 他邊扯尾巴邊向上望......不是錯覺,犬王的腦袋上、身上的黏土都減少了...... 牠的黏土是流動的,但也是定量的! 「緲緲!那里!看見那里了嗎?」 他指著犬王的右邊下顎,那里的黏土所剩無幾,已露出灰敗破損的皮rou,白森森的牙齒隱約可見,那是犬王腦袋最脆弱的地方?!赶任?,然后你!你要蓄力!」 緲緲的淚目在犬王與他之間移動,不住點頭,雖然一臉驚恐,但雙手立即熄火。 天啊,他希望緲緲真的明白了,他希望自己睹對了。 若果他們對不準位置、若果他們的能力根本不夠...... 沒時間讓他細想,轉(zhuǎn)眼間他就被扯到血盆大口下,眼中世界上下癲倒,巨獸的灸熱鼻息噴灑在他臉上、伴隨著死rou腐臭。 就是現(xiàn)在!他一咬牙關(guān),雙手往上頂,狠狠抓住牠的下顎! 他用盡全力去發(fā)動能力。 共振讓他整個人像通電般不自控地彈跳,像被撈上岸的活魚。 巨犬的面具瞬間爬滿了蛛網(wǎng)裂紋,黏土碎塊飛濺,甚至有些被震成粉末。 成了!不夠,還要更碎!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不放手,在巨犬因驚震及疼痛而嚎叫、狂甩腦袋時仍不松開......黏土頭盔愈碎,緲緲下一擊的成功機會就愈大! 在犬王癲狂擺頭下,他頂多堅持了數(shù)秒就被甩走。 巨獸急著回收尾巴的黏土,被纏著的緲緲也被拉近身邊,他聽到女孩低喃,「到我了到我了到我了......」 女孩雙手籠罩著粉紅色的光芒,耀眼程度前所未見。 在鬼門關(guān)前,緲緲選擇了她最喜歡的顏色,這發(fā)現(xiàn)讓他也不合時宜地笑了。 緊張的緲緲根本等不及被扯至巨犬口下,伸長雙手就撲上去擁抱巨獸! 「去死吧!」 他大叫著女孩的名字,但聲音被突然爆開的巨響及白光掩蓋。 「嘭——————」 一朵煙花直接在巨獸的腦袋炸開。 他被近距離的爆炸撞開,眼前一片白、世界充斥耳鳴。 ……能成! 必須能成! 「嘭————」 「嘭——」 從來沒有對活物......不、從來沒有對天空以外地方放煙花。 女孩淚流滿臉,哭著大叫「去死吧去死吧求求你去死吧」,一次又一次抓著怪物的腦門發(fā)動爆炸。 「嘭——」 攤軟躺于地上,失明的他只聽到一次比一次更弱的爆炸聲。 他瘋狂眨眼想回復(fù)視力,撐起自己時感到腰間的尾巴松開了......他們成功了....... 四周煙霧瀰漫,他甩甩頭想甩走耳鳴,大叫:「緲緲!」 又一次爆炸聲,但已是強弩之末,聲音極其微弱。 「緲緲!別再炸了,夠了!」 緲緲跟他一樣把自己迫至極限,從沒有發(fā)動過這么大、這么多次的能力..... 緲緲很快會筋疲力盡,若犬王沒有死,她連逃跑的力氣都不剩。 「緲緲——!」 視力回來了一些,他揮手撥開聚攏在眼前的白霧,「咳!咳咳咳......」 他看見緲緲跪坐著,而巨獸倒臥在旁、半邊腦袋已被炸飛,他這才松一口氣。 緲緲四肢撐地、不停喘氣,黑血、黏土跟腦漿淋濕了大半件校服。 他揮走巨犬尾巴,想跑到女孩身邊,才跑一步已經(jīng)脫力跪下。 「什!......」過度使用能力讓他被閃電劈過般顫抖不已。 他半爬半跑到緲緲身邊,拉起她的胳膊,「快走,趁現(xiàn)在!」 緲緲被他一碰就渾身一震,迷濛的雙目看看他,再看看臥地巨獸。 那殺千刀的外星怪物顯然還沒死,肚皮劇烈起伏、身體頻頻抽筋,鼻部跟腦袋被打穿的每個坑洞都在濺出帶血的呼息,濃重得像血霧。 他們眼睜睜看著尾巴像有生命般回流,黏土如液體極速爬上腦袋、覆蓋傷口..... 他當機立斷地蹲下,雙手死死壓著那層新鮮而薄弱的黏土,發(fā)動共振。 「哈————」 黏土再度被震碎,白液跟碎塊向四方飛濺。 那幾乎是他最后能擠出的力量。 他喘息不已,看著巨獸身上的其他黏土不屈不撓地爬向腦門...... 這樣沒完沒了,他們不夠力量殺死牠的,在殺牠之前就會力歇,只能逃跑。 緲緲從喉嚨擠出悲鳴,抓緊他站起來,互相扶持著走走跑跑。 每步都像踩在通電的碎玻璃上,他冷汗直流,邊跛著邊把女孩推往自己前方——即使他受輕傷還可以自癒,緲緲則沒有這個能力。 「你還、你還有力量嗎?」 緲緲搖搖頭又點點頭,被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們跑不了的,肯定很快會被牠追到......只能去高點的地方,讓你放煙花求救。」 即使女孩已放不了煙花,也許能收到手機訊號。 緲緲面容扭曲,雙眼滿是恐懼,越過他的肩頭去看巨獸,知道他說的是對的。 這他媽的怪物的復(fù)原速度太快了,簡直像有超能力者的自癒因子。 「我們、我們可以躲去棚屋......」 「太遠了,完全是另一個方向?!苟@里四周只有樹木,根本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他極目四顧尋找合適的樹木,「......那棟樹!那棟樹應(yīng)該夠高了,你先爬上去......」 女孩被嚇到已沒了主意,用手背擦擦眼淚,三步併兩步地跑往樹底。 啊,他向天上所有神明、英雄的專屬神明祈求,那隻怪物不會爬樹。 他解下圍巾給緲緲,女孩接過后拋上最近的樹枝,握著圍巾兩段開始爬樹...... 他托起緲緲的腰跟屁股,合作無間彷彿行之有年,在保命關(guān)頭沒什么好說的。 緲緲十隻指頭都變黑了,也跟他一般四肢虛軟,因為心急爬上去而抓不好施力點,經(jīng)常進一退三、煩躁地爆粗,而他頻頻回頭察看那片白霧的方向。 「快點快點......快點啊!」 女孩喃喃自語,好不容易才爬上第一根樹枝。 那樹枝怎看都不像能支撐他倆的重量,女孩蹲下來后向他伸手,他助跑一小段后跳上去抓緊女孩的手,竟順利地爬上去了。 他們立即去爬第二條樹枝...... 不消數(shù)分鐘,求生本能已讓他們爬上半棵高樹。 萬籟皆靜,林鳥老早逃得一乾二凈,連蟲子都彷彿被嚇得噤聲。 他倆血流披臉地在山中深處、沉默地死命爬樹,活像b級恐怖片的開場。 緲緲每上一根更高的樹枝都會檢查一次網(wǎng)絡(luò)訊號,而好運女神仍然吝嗇。 好像過了五分鐘又好像過了半輩子,當他以為巨獸可能真的傷重而死或陷入休克時,白霧下的林木有了異動。 他絕望低喃,「......牠醒了,正在過來?!?/br> 緲緲手下不停,但又開始流淚,液痕乾了又濕,粉色發(fā)絲糾纏黏在臉頰上。 他們現(xiàn)在也只能靠樹的高度來救命了。再高一點、盡量再爬高一點...... 巨獸顯然是追蹤他們的氣息而來的,樹冠由遠至近晃動、樹葉沙沙作響。 可能因為傷重,犬王再沒有高空跳躍,一路狂奔著過來...... 須臾已出現(xiàn)在離他們百米不到的地方。 沒了半張臉的巨犬像兒童惡夢走出來的夢魘,黏土如胡亂刷上吐司的黃油,在凹凸不平的橫切面上覆蓋不均,右眼珠垂掛在外,與眼窩只有幾根筋rou相連...... 緲緲跟他都不約而同地屏住呼吸、閉上嘴巴。 但那完全沒用,巨犬邊喘粗氣,邊狂暴甩頭察看左右,然后抬頭用獨眼盯著他們。 「嗚—————」 犬王從喉間發(fā)出威脅低嚎,下一秒,竟不管不顧地衝前撞樹。 「啊———!」 高樹被撞得劇晃,緲緲立即抱緊樹干,他越過女孩的肩頭去抓緊樹干。 巨犬應(yīng)該是有痛覺的,但不管傷勢,瘋了般接二連三地后退,然后撞樹。 被困在樹上的他們什么都做不了,雙雙抓緊樹干,只求不要被撞下去。 大量黏土集中在頭頂位置,令怪物可以撞樹二十次、三十次......再這樣下去,即使他們不被撞跌,樹木也會被撞倒或撞斷。 「......樹快倒了!我們怎么辦!」 女孩一手抓緊他的襯衫下擺,在雜響中聲嘶力竭朝他吼。 他只見樹木被撞得傾斜、深埋在土中的樹根開始顯露......只能見步行步,「......那里!你看見那棟樹了嗎?當這棟樹一倒下,我們就一起跳向左邊那棟樹,機會只有一次!要盡全力跳去那上頭,然后你立即放蓄力放煙花.......」 「你瘋了嗎???我們離那棟樹這么遠!我們會摔斷腳的!」 「沒辦法了!十八號見到煙花會立即飛來的,她會把你抱走......」 「我辦不到!早知道就應(yīng)該跑的,不要聽你說爬什么樹......我真的辨不到!」 「你聽我說、聽我說!樹被撞倒的時候會足夠近的,不管怎樣你都一定要跳!」 若果不抓緊這個機會,他們被撞跌在地才是真的死路一條。 沒時間留給爭論,巨獸的下一擊令樹干從被撞的位置斷開,同時,一條粗壯的樹根破土而出,像解開了封印,高樹突然極速向左邊倒塌。 「啊啊啊———」 緲緲發(fā)出今天不知第幾次大叫,死死抱緊樹干。 「站起來、快站起來!你一定要跳!」 「現(xiàn)在?現(xiàn)在?!」 在快速移動的樹干上根本抓不準距離,他以rou眼看離旁邊的樹足夠近了:「......三、二、一!跳!」 腰上綁著圍巾,女孩邊尖叫邊像隻鼯鼠般,全身全心撲向救命樹。 在樹干上沒法助跑、難以起跳,他們根本是在墜落,跟跳樓自殺沒分別。 緲緲的指尖與樹枝堪堪擦過,她繼續(xù)向下掉,也抓不住第二根、第三根樹枝...... 千鈞一發(fā)之下,她大張手心,向樹干炸出極細的煙火,反作用力把她帶離大樹,但也改變了她掉落的角度,墜落了兩秒后,她忽然就抓到了樹枝。 緲緲牢牢抓住救命樹枝,手腳并用爬上那粗壯樹枝上。 他就沒那么幸運,剛撲過去就抓住樹枝,但樹枝啪一聲斷了! 「啊—————」 他直直向下墜落,眼角突然出現(xiàn)一抹橘色。 「洛希!」 圍巾! 他狂亂地想抓到圍巾一角,與此同時,緲緲也盡全力揮舞圍巾。 抓到了! 他抓到圍巾中段,嘶啦———針織圍巾因他的重量而斷裂了一半。 他岌岌可危地掛在半空,前后均構(gòu)不著樹枝,只能用腳掌死死踩著樹干......向上看,緲緲似樹熊般趴抱著樹枝,吃力地拉起圍巾,想把圍巾兩端綁在樹枝上。 「快、快點上來!圍巾要斷了!」 他抓緊圍巾借力,一步一腳印像攀崖般爬樹...... 樹下傳來樹葉被踩碎的悉窣聲,巨獸趕到后發(fā)出隆隆低狺。 若牠決定再撞一次樹,他們就可以像玩多米諾骨牌般一直跳樹,直到摔破腦袋......真是好玩的死法。這怪物雖然能感受到痛,但優(yōu)勢是根本不怕撞到肝腦涂地。 巨犬竟沒像上次般立即撞樹,只是邊圍著樹干繞圈,邊從喉頭擠出奇怪的聲音,那聲音完全不似任何一種動物叫聲,這距離也聽不真切。 就好像......好像在思考怎樣才能快速殺死他們。 他心下一沉,后腦勺升起涼意,「.....緲緲!你能單手放煙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