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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PTSD勇者的退休生活在線閱讀 - Chapter 02 不請自來的訪客

Chapter 02 不請自來的訪客

    喀喀喀的腳步聲由遠(yuǎn)而近,提醒著農(nóng)莊的新住戶向自己所在的位置小跑步而來。

    儘管沒有白楊木,男子還是利用山林里找到的木塊,替女孩雕刻出一雙后跟微微上翹的木鞋,鞋底特意磨出了鞋跟,使木質(zhì)鞋跟即使在田地上也能發(fā)出響亮的聲響;最后用廢棄的麻繩綁成人字形,讓女孩的腳拇指可以輕易地扣在木鞋上,而不需要再費功夫雕刻出覆蓋整個腳背的鞋面;恰好最近也開始進入梅雨季節(jié),這種設(shè)計還能避免腳趾長時間被悶在潮濕的鞋面底下──這讓製作者?阿納伊不免有些得意。

    雖說入住農(nóng)莊以來,絕大部分的工具與生活必需品都得靠阿納伊自己「動手玩創(chuàng)意」,然而至今製作出的東西在他眼中,都比不過女孩腳上的木鞋、身上的衣裝,乃至于她耳旁的發(fā)圈來得自豪──也許是因為以前他都只是「為自己」做東西,只講求勉強堪用,直到女孩的出現(xiàn),他才第一次「為某人」下心思做東西。

    包括每天的三餐菜色,也因為女孩的入住而多了一些變化:雖然食材依然主要是農(nóng)莊自給自足的固定那幾樣作物,但偶爾他會到暗黑山林里找些野果、山菜或蕨類的嫩芽。

    特地幫女孩做出這種喀喀作響的木鞋,而不是像自己腳上那雙隨便用乾燥的粟梗編織的草鞋,主因還是在于:比較方便確認(rèn)她現(xiàn)在所處的位置。

    儘管農(nóng)莊不大,但農(nóng)莊四周是坍方圍墻、防山豬的土坑,以及最近正在為梅雨季的到來而疏通的水道,不免擔(dān)心她在這些坑坑巴巴的地方出意外──當(dāng)然,最需要避免的,是那把銳利的帕特斯蘭刀:男子直到睡前才會把刀交給女孩保管,如果女孩在白天悄然無息地出現(xiàn)在他身后,難保男子不會下意識地抽刀砍向?qū)Ψ僵ぉひ虼?,讓女孩穿上發(fā)出響亮聲音的木鞋,是對她生命安全最大的保障:他也一再囑咐女孩到就寢以前都不能脫下木鞋

    不過,本該在菜園里挑蟲子的女孩,有些慌慌張張地跑向在灶房內(nèi)處理木材的自己,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事?至少跟她相處的這十多天以來,從未遇過這種狀況。

    男子才剛從小凳子站起身,就知道女孩為何如此慌張:

    馬蹄聲。

    雖然距離還很遙遠(yuǎn),但對于地處偏遠(yuǎn)、坐落在王國邊境之上的「暗黑山林農(nóng)莊」,出現(xiàn)訪客是非常稀罕的事。

    但更令阿納伊訝異的,是眼前這名女孩?蘇瑪依的聽力。他一直自認(rèn)為自己在任何感官方面都無人能出其右,沒料到居然是她先聽到了馬蹄聲。

    ……這難道是「魔族」的能力嗎?

    抑或只是這個憑一己之力從「歐露穆柴」逃出、找到這個農(nóng)莊的小女孩天賦異稟?

    這些疑問姑且先放一邊,阿納伊更仔細(xì)地聆聽逐漸接近的聲響:

    馬蹄聲有兩重,說明是兩匹馬。馬蹄踩在地上時,吃地不深,是專門的跑馬,而不是馱馬或拉車用馬匹。但與吃地略淺形成反差的,是馬蹄頓地時的聲音較重──御馬者應(yīng)該帶著不小的行囊,或是其身上穿著鎧甲。隨著些微的金屬碰撞聲越來越清晰,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了一些。

    此外,還有一道持續(xù)發(fā)出劈啪劈啪的聲響。應(yīng)該是被強風(fēng)吹得紛飛的旗幟。

    大致「聽出」對方來歷后,阿納伊把帕特斯蘭刀交給了蘇瑪依,并吩咐她上二樓到他的寢室躲起來。他自己則扛起了鋤頭,慢慢悠悠地越過中庭,走到農(nóng)莊南面唯一的出入口。

    正如阿納伊所預(yù)料的,地平線上出現(xiàn)了兩個身影,馳騁在幾乎已被蘆葦草掩蓋住的「道路」上。其中一人穿著閃著銀光的胸甲,頭戴的鐵盔形狀像倒過來船,但前簷與后簷又高高翹起──是王國軍隊的制式頭盔;鐵盔側(cè)邊插著一根醒目的紅色羽毛,為的是表明自己的身份:直轄于王室。

    伴隨在他身旁,騎著另一匹駿馬的人,身穿橘白條紋的麻布袍,別說頭盔,連像樣的鎧甲都沒有:是最低階的士兵制服。他一手控制著韁繩,另一手撐著比他本人還高的旗竿,上頭揚著巨大的旗幟:橙紅、白、藍(lán)的橫條三色,中間大大地繡著一面整個國內(nèi)最尊貴的徽章:梅花鹿與巨鳥侍奉左右、雙劍交叉在船錨上的盾牌──王室勛章。

    如果只是傳令的話,隨便從王家衛(wèi)隊的傳令官派出一人就可以了:也就是頭頂紅色羽毛的那個。特地配了一名掌旗手,實際的好處是在通過各城市、村莊時,大老遠(yuǎn)就能讓衛(wèi)兵自動開門讓其穿越,不用再行那一整套什么出示證明、口令核對;另一方面也是彰顯這次傳令的規(guī)格超乎一般,想要傳遞的內(nèi)容也非同小可。

    兩人在見到「暗黑山林農(nóng)莊」后,便緩緩拉了拉韁繩,兩匹棕色的駿馬陸續(xù)停止奔跑,緩步走到農(nóng)莊的門口──阿納伊的面前。

    頭上插著紅羽毛的傳令官跨坐在馬上,拉著韁繩微調(diào)馬頭,環(huán)視了整個農(nóng)莊一圈:由于時間接近正中午,儘管有鐵盔前簷擋住部分陽光,他還是不得不騰出一隻穿戴皮革手套的手按在眉頭上遮抵光線。

    似乎是真的沒辦法從農(nóng)莊周遭看出個所以然來,傳令官才不得不輕夾馬腹,讓整個身體連帶馬頭轉(zhuǎn)向面對著衣衫襤褸、扛著破舊鋤頭的阿納伊。

    傳令官對著他似乎有些輕蔑地微微挑起眉頭,拿出鎧甲下方、藏于懷中的牛皮卷軸,行禮如儀般地開始宣讀:

    「洪?眨里澃形饌購?如甕蕾歐洛蕊典哈朱滅,」

    阿納伊一時之間還沒聽懂對方在說什么,后來才意識到──這是王國通用的鉳綵話。

    由于離群索居過久,最近又都只是用勉強可以溝通的魔族話跟蘇瑪依交談,他竟然對于本該屬于自己的「母語」感到陌生了起來。

    「──茲鑒于潘德薩利亞民眾受邪人蠱惑,叛亂蜂起,接連侵?jǐn)_德利多底亞城與赫爾特港,雖已將匪賊擊退,惟潘德薩利亞仍受控于賊寇之手。蒙受十二眾神恩典、圣教的忠實守護者、尊貴、圣潔與寬大為懷的女王蕾歐洛蕊陛下,諭令『王國勇者?珀斯提昂』,復(fù)歸近衛(wèi)騎士團,授團長銜、陸軍總都督假節(jié),領(lǐng)兵鎮(zhèn)壓賊寇,收復(fù)潘德薩利亞,將榮光再度照耀王國全境。即刻整備出發(fā)。」

    傳令官照本宣科地讀完牛皮卷軸上的內(nèi)容,然后將卷軸捲了回去。照理說,下一個步驟就是將這卷命令交付給受命者,但看著眼前披頭散發(fā)還略微駝背,滿臉鬍渣還穿著破爛草鞋的男子,傳令官不免猶疑了起來。

    看準(zhǔn)了對方的困惑,阿納伊便抬頭望向坐在馬上的兩人回答道:

    「這個地方?jīng)]有什么『勇者』?!?/br>
    騎在馬上的兩人面面相覷了一番。

    他們心理也很清楚,如果真的有那位傳說中的勇者,他們應(yīng)該早就在遠(yuǎn)處看到一棟宏偉的莊園,并且為表尊重提前躍下馬匹改以步行走到偌大的門前,畢恭畢敬地?fù)u了搖門鈴,然后在管家或女僕的帶領(lǐng)下步入大廳,再像一名稱職的軍人般腳跟併攏,挺起胸膛宣告王室的命令后,畢恭畢敬地將卷軸交遞給立下赫赫戰(zhàn)功、親手終結(jié)了人族與魔族百年戰(zhàn)爭的「王國勇者」手中。

    所以不難想見這兩人有多么困惑與失落。早在即將接近農(nóng)莊時,他們就覺得情況不太對勁;而眼前的這名農(nóng)夫,親口證實了他們的疑問。

    消滅魔王并婉拒領(lǐng)賞、踏出王宮后,就再也沒有任何人見過「王國勇者?珀斯提昂」。

    他們兩人接到這項傳令任務(wù)時,還以為能夠成為這九年來首次見到「勇者」的人。

    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的傳令官,把羊皮卷軸收回兜里,對著底下的阿納伊毫不客氣地喊道:「拿水來。從王都晝夜不停地趕到這破地方,嘖!」

    面對農(nóng)民,即使是低階士兵都不必對他們客氣;這是王國長久以來內(nèi)化到社會各方面的階級意識。

    「長官,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掌旗的士兵問道。

    「你問我,我問誰?除了返回王宮還能怎么辦,難道要我們自己去找勇者嗎?」

    傳令官不耐煩地回道,并粗暴地接過阿納伊從井里打上來的水,湊近嘴里:

    「……噁,鄉(xiāng)下的水就是有股土臭味。喂,你有沒有什么吃的東西?」

    「這里就只有一些野菜跟番薯,如果想吃東西的話,推薦到附近的『密斯庇科村』會比較好?!?/br>
    「密斯庇科村?」

    掌旗兵小聲地在傳令官耳邊提醒道:「就是我們剛剛路過的村莊。」

    「誰要在那個滿是牛糞的地方用餐!罷了,回最近的市鎮(zhèn)去,好歹那邊有一些利口酒跟乳酪。」

    傳令官隨手把阿納伊遞上的木碗扔擲在地,扭轉(zhuǎn)馬頭,朝著來時的方向策馬離去。一旁的掌旗手也連忙一夾馬腹,跟了上去。

    看著漸行漸遠(yuǎn)的馬屁股,阿納伊默不作聲地蹲了下來,拿起木碗拍了拍上面的塵土?!刚O咻,」在起身時不曉得何時也開始發(fā)出了像上了年紀(jì)的人一樣的狀聲詞。明明他今年也不過才三十三歲而已。

    聽從阿納伊吩咐暫時躲起來的蘇瑪依,也在此刻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從阿納伊的房間里探出頭來,傾著頭像是確定馬蹄聲遠(yuǎn)去后,踩著木鞋喀喀喀地走下樓梯。

    「剛剛那些是,什么?」

    經(jīng)過這幾天的相處,阿納伊分析出魔族話似乎沒有「人」這個詞──或者說,沒有與「人」這個概念對應(yīng)的單字。應(yīng)該是有的,只是阿納伊還沒解析出來。

    畢竟魔族自稱為為「人」也很奇怪吧──至少在「人族」眼里看來。

    「他們是來找不存在的東西?!?/br>
    聽到阿納伊的回答,蘇瑪依追問:

    「是已經(jīng)不存在,還是從來不存在?」

    面對蘇瑪依的追問,拿著木碗的阿納伊頓時難以回答。

    那兩人要找的「對象」,究竟是過去曾經(jīng)存在,而現(xiàn)在已不存在,抑或是從過去到現(xiàn)在都不曾存在?

    沒有水的木碗倒映不出他此時的面目。

    「那不重要。我們?nèi)?zhǔn)備午餐吧?!?/br>
    「馬努。(好)」

    相比于鉳綵話,阿納伊總覺得從蘇瑪依口中聽到的魔族話還要自然、悅耳地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