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九
蘇謾雖當(dāng)時答應(yīng)了,可卻幾日不見有消息。 這幾日不過是酈桃還有謝殊和沉玨往來。 謝殊一如往常,過來陪她嬉笑解悶。 如今姜見月知道他是太子一黨,自然明白這是他的謹(jǐn)慎。看似不知庶務(wù)的謝殊也知什么不可對女人講。 “姊姊,沉玨最近不來找你嗎?” “不,父親拘束著他,哪有那么容易來?!?/br> “那幸好有我陪著你。” 姣好的面容貼于她的臉側(cè),姜見月伸展兩臂將他擁有懷中。 然而事實是沉玨一直有悄悄地來。 姜見月要他避開謝殊。 “他和恭親王世子認(rèn)識的,萬一你最近來太勤惹得他吃醋,回頭告狀告到蘇表哥面前?!?/br> 沉玨有些不是滋味:“他自己也不檢點。”如何敢告狀? 可一看姜見月的眼風(fēng)掃過來,他頓時改口稱是。 于是謝殊不知道沉玨有來。 “他們應(yīng)當(dāng)是來找人的。” “什么人?值得他們倆親自跑一趟?”姜見月歪靠在長椅上,懶懶道。 沉玨替她落到地上的披帛給拾起來,輕聲道:“蘇公子可是你的表哥,你不如親自去問他,指不定能幫上忙。” 姜見月笑道:“你說得很是?!?/br> 自她的懷中滑出一枚玉佩。 “蘇表哥答應(yīng)兄長要好好照顧我,想來去問問也不妨事?!?/br> 她拿出來一下,就又收回去,沉玨只來得及看個大概。 依稀是個男子式樣的玉佩。 他一直認(rèn)為她與家中關(guān)系不好…… 沉玨想起那日見到的人,一襲白衣,冷若冰霜,分明是不好接近。 然而他們是表兄妹,沉玨知道姜見月和蘇謾不是親的,可不是親的,卻還如此照顧就越發(fā)令人意外。 他反復(fù)思索當(dāng)日一幕,終于從蘇謾望向自己的那抹眼神中品出些不對來。 傲慢、輕蔑……這都不是蘇謾對一個素未謀面的同黨之子的態(tài)度。 他對他有這么多不滿,想必有姜見月一份緣由在。 沉玨突然好奇,那高高在上的蘇公子是否也有一刻在嫉妒他呢?嫉妒他能陪在姜見月身邊。 可沉玨也同樣嫉妒,他嫉妒蘇謾的身份與權(quán)勢。這樣一想他倒笑了,同為男子,他的嫉妒遠(yuǎn)比蘇謾的嫉妒來得多,縱然他的猜測是真,姜見月這個表妹在蘇謾的人生中也不過是一筆淺淡的點綴罷了。 所以他湊到姜見月的耳畔道:“在找一個書生。二十年前來到青州的書生?!?/br> 姜見月笑:“雖不知區(qū)區(qū)一個書生有什么好找的,但既然他們來了,想必很重要。你和父親自然要用心幫忙,許是個大好機會。” 她握住沉玨的手:“恭親王世子待人和善大方,你若有本事解了他的難題,咱們沉府可也算揚眉吐氣了。你知道,阿珺的夫家一向看不上我們?!?/br> “我會的?!背莲k應(yīng)下,又聽她這般關(guān)懷,忍不住告訴她,“父親打算給我議親。” 姜見月心想,他正和自己糾纏不清,若和別的女子成親豈不是禍害了旁人。 沉玨立馬道:“我拒絕了。但也只是拖一段時間。我想若能幫世子這個忙,也算在父親面前有點成績,不必聽之任之?!?/br> “這很好?!苯娫碌?,“父親也真是的,總拿你與沉琢比。殊不知各人各有各人的本事,他總瞧不見你的好?!?/br> 這是沉玨第一次聽到姜見月在自己與沉琢之間明顯地偏向自己,縱然他覺得這無非是因為她知道自己將被拋棄在青州下意識的依賴,卻還是有些感動。 不是感到姜見月的肯定,而是感動于自己終被肯定。 他是為自己而感動,但不妨礙他多說一些愛她的話。 沉玨執(zhí)住姜見月的手,此刻他無限地愛她。 沉琢已經(jīng)死了。 蘇謾,他不信蘇謾能為姜見月真的做些什么。 至于謝殊,他記得他那日在床榻前的退縮。 所以姜見月只能選擇他。 雙重的滿足,他仿佛看見一條錦繡前程。 姜見月望著他,面帶笑意…… 沉玨走的時候,恰巧撞見了裴韞玉。 裴韞玉對于他和謝殊二人出入姜見月的屋子從來都當(dāng)作沒看見。每個人都有秘密,她不會窺探她人的秘密。 在沉玨走后,姜見月立刻拿出紙筆記下了方才提到的那個書生。 曇云進來看。 “如此普通,恐怕難找?!?/br> 這幾天酈桃過來,除了閑聊,還送來京城的書信。 “他們也未必找的到?!苯娫碌?。 曇云有些猶豫:“迢迢,夫人已經(jīng)說了會接你回去。你不可輕舉妄動。” “是是,我知道,我只是好奇罷了?!苯娫吕鋈?,“走,咱們?nèi)フ翼y玉說話?!?/br> 裴韞玉躲在這的日常,就是看書和照顧孩子。 “姜姑娘你這藏書真多?!?/br> 姜見月沒說這都是謝殊送來的。 裴韞玉摸著的書脊感嘆道:“尋常人家的女兒如何有機會看到這些書。有時自己冥思苦想,方想出個道理,結(jié)果書上卻早就有了?!?/br> 說到讀書,姜見月也有點感嘆:“我小時候也不知讀書,世人從不對女子有學(xué)識上的要求?!?/br> “這可真嚇人。女男本一般都是人,世人卻只道男子讀書為官做宰?!?/br> 曇云問道:“但裴姑娘是有學(xué)問的。你是如何有機會讀書識字的?” “因為我母親?!迸犴y玉笑,“我的知識都是從我母親那學(xué)來的,她是個很有學(xué)問的女子?!?/br> 曇云有些驚訝:“那感覺是位很了不起的女子。我想裴姑娘的母親如此有才,又能獨自一人將你撫養(yǎng)長大,實在難得?!?/br> “確實,書上女子事跡太少,要我說裴姑娘你的母親又豈不值得在地方縣志上留下一筆?”姜見月翻翻書頁,滿書的男人又令她不滿。 誰想裴韞玉也點頭:“正是。撰寫者為男性,便從不肯在女子身上花筆墨?!?/br> 這倒讓姜見月有些不好意思了,比較裴韞玉顯然比她有學(xué)問得多,得到她的認(rèn)可讓她有些激動。 裴韞玉笑道:“我小時候有個理想,還是要做一個史官呢,專給女人立傳?!?/br> 說著說著她的笑容淡了下來:“如今知道是不可能了,可卻不能說這個念頭不好?!?/br> 不…… 姜見月想,為什么,為什么不可能呢…… 她用力地握住曇云的手。 女人可以做將軍,女人也可以做史官。 女男本就同為人,男人能做的,女人便沒什么不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