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八、欲加之罪
姜見月不會容許自己的丈夫納妾,可這是假若…… 在這種假設(shè)里,姜見月還是不會與這個妾室作對。她為何要為難一個本與自己無關(guān)系的女子? 和她有著契約的是那個與她共拜天地的男子,是他先背叛了契約,招惹另一個女子。 為何夫人們的指責(zé)往往只針對妾室呢? 姜見月說自己不會在意妾室,許是因?yàn)檫@是一個假設(shè),她站著說話不腰疼。因?yàn)樗揪蜎]有丈夫會納妾的煩惱。 她看到酈桃好奇地看著裴韞玉懷中的孩子,小心翼翼地伸手要去抱她。 姜見月沒有丈夫會納妾的煩惱,曇云、酈桃亦沒有。 所以她們不在意。 遠(yuǎn)離男人,她們就不會因?yàn)槟腥硕鴥?nèi)部分裂。 而女子們繞著男子轉(zhuǎn),難道都是因?yàn)閻蹎??還是說是圍繞著男子的權(quán)力轉(zhuǎn)? “她叫什么名字?”酈桃抱著孩子問道。 韞玉道:“今日新取的名字,叫裴清輝?!?/br> “咦?是跟著你姓嗎?” “正是隨我姓。我隨母親姓裴,這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自然也是姓裴?!?/br> 曇云好奇道:“那你母親也是隨你姥姥姓嗎?” 裴韞玉搖頭:“我母親隨父姓,但我的姓只是我母親的那個裴,與姥爺無關(guān)。” “這倒很有趣。” 曇云見姜見月如此感嘆,心知她對自己的姓氏頗為介懷。 永平侯如此待她,她卻依然被冠以姜這個姓氏…… 李遲來找蘇謾,卻被告知他正在沐浴。 “這個點(diǎn)沐浴?” “是。煩請殿下等一下?!?/br> “這不妨事?!崩钸t想到蘇謾日常喜潔凈的怪癖,笑道,“你家公子先前在干什么?” “和沉少夫人談話。” 侍者想到蘇謾出來時的臉色,想來二人的聊天是很不愉快,不過他并沒有多嘴。 兩盞茶的工夫后,李遲才等到蘇謾。 身上還帶著水汽和濃重的皂角香,蘇謾的面色很蒼白,仿佛是在水中泡得太久了。 李遲看了脫口而出,驚異道:“蘇兄你可還好?” “謝殿下關(guān)心,我沒事?!碧K謾又是那副冰冷的神情,公事公辦問起李遲為何而來。 “我已經(jīng)派人去找了。不過情況并不樂觀。正如我們一開始想的那樣,尋一個二十年前的人哪怕限縮范圍到一個小小青州,卻還是大海撈針?!?/br> “必定已改名換姓,他干出背主的事情,不是臨時起意,依仗裴相的權(quán)勢,準(zhǔn)備幾份假戶籍也不是難事?!?/br> “若是好找,裴相當(dāng)年恐怕就直接殺了他滅口。”在蘇謾的認(rèn)知里,他實(shí)在無法想象一個前途大好的年輕人會拋棄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 “許是為了愛情,他還是和裴家的小姐一起私奔的?!?/br> 這個解釋一樣荒謬。 “找不到便找不到,向來是欲加之罪不患無辭,何況裴峰這罪可是真真切切存在過?!彪m平時看上去和善,但李遲畢竟是天皇貴胄,此刻肅著臉便顯出冷酷與無情來。 “難得忙里偷閑。你我倒可以趁機(jī)在此地多待幾天,讓裴峰提心吊膽?!钡f著說著,他又是那個再和善不過的恭親王世子了。 蘇謾垂下眼。 “你可還好?身子不適?”李遲關(guān)心了一下,他瞧蘇謾的臉色是越發(fā)不對了。 “沒事?!碧K謾搖搖頭。 “聽下人說你表妹剛來看過你?可是她惹你生氣了?” 蘇謾一愣。 李遲難得見他這般失了分寸的樣子,頗覺有趣,“能惹得蘇兄情緒如此外露,姜表妹也是個奇人,改天倒要再好好認(rèn)識一下?!?/br> 他不過隨口一說,可蘇謾想到方才姜見月的話,不由得晃神。 連李遲離開,都是邊上的侍者提醒他才注意到。 匆匆回到內(nèi)室,蘇謾站在屏風(fēng)后,有些屈辱地拉開自己的衣服…… 褲子褪下,大腿上的雪白繃帶滲出紅色的血跡。 蘇謾的呼吸驟然急促,他一掌撐住屏風(fēng),手指用力地嵌入雕花紋飾里。 指尖被擠壓得充血,他卻像毫無知覺一般。 姜見月…… 姜見月…… 仿佛恨意可以掩蓋疼痛,他一次又一次地默念她的名字。 太可笑了,他居然會被一個婦人威脅,甚至只是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寡婦。 姜見月膽大包天。 她不僅敢打他,甚至敢用刀尖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忍一下?!彼门磷佣伦∷淖欤菚r他的貼身玉佩已被搶入她的懷中。 “一塊玉佩可不夠,萬一你說是我偷走的可怎么辦?” 所以她用刀尖在他腿上留下一個“姜”字。 血仿佛是從刀尖溢出的,姜見月為這樣的奇異風(fēng)景著迷,于是刻得極深極慢。 蘇謾原先掙扎,后來既覺反抗無望,又不愿被她小覷了,因此一聲不吭,安分地由她。 使得這九畫的字也刻了半天。 “好了?!彼恼Z氣中帶著歡快,仿佛是完成一份繁復(fù)的課業(yè)。 她眉目中的輕快很好理解:為著他們彼此間的清白,準(zhǔn)確來說是蘇謾為著自己,他將聽命于她。 “你真不怕我狠心把這塊rou剜去?!碧K謾的額上掛著冷汗。 姜見月不以為意地笑了。 這笑充滿了對蘇謾的蔑視。 天旋地轉(zhuǎn),蘇謾的身后是冰涼的地磚,他覺得下一刻他就要昏死于此。 但沒有。 姜見月扶起他,近乎溫柔地替他把衣服穿上。 “小心點(diǎn),別被你的人發(fā)現(xiàn)了?!闭f話時,她的呼吸就在他的耳畔。 姜見月離開時,蘇謾衣著整肅立于客室,仿佛一切如常。 只有他知道,自己腿上的傷口,正隱秘地流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