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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被他“救贖”的每個信徒,卻唯獨忘了你,也難怪,你并不是他的信徒,只是他生命中的匆匆過客,你們結(jié)識和相伴的時光,就算再怎么難忘,也只有短短的六天而已。 兩百年,和六天。 聽起來都知道是個可笑的對比。 他對那段記憶的丟棄,來的合情合理。 然而那顆屬于人類女孩的心中還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幻想有朝一日,還能聽到他喚一聲“白姬小姐”。 斗轉(zhuǎn)星移,時代變遷,連荒川神社也化作了廢墟,但如果世上還有一個人記得那個名字,記得小巫女白姬曾經(jīng)存在過,我多么希望是他。 然而就像這時輪一樣,破碎了的,無法再重現(xiàn),失去了的,無法再回來。 世上早就沒有了極樂教的小神子,只有地獄里的上弦之貳。 世上也早就沒有了荒川神社的巫女白姬,只有一個狼狽不堪的墮神。 然而命運卻讓我們再次相遇,這到底是為什么? 如果不是因為白姬的眷戀,我又為何在業(yè)火之界忍受了兩百年的烈焰灼身乃至兵刃解體之痛? 如果不是因為白姬的心愿,我又為何身在此時此地,助他破除鬼殺隊,幫他和無慘周旋,一心一意想要帶他離開這無間地獄? 我,究竟是以誰的身份和意志,一路追隨著、守護著那只叫童磨的鬼? 我千方百計地逃避這個問題,只不過是因為我自認一向清醒,自始至終都知道無法從一只本來就缺失情感的鬼身上得到什么,所以才一直堅持以“朋友”自居。 在這件事之后,我更加確信,既然連前因都已經(jīng)不復存在,那么有朝一日,我也會像白姬一樣,被他輕而易舉地丟棄,不會在他心上留下半點痕跡。 但為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心臟會痛? 為什么雙手會發(fā)抖? 為什么眼淚會停不下來? 明知道地獄是讓人絕望的地方,為什么會允許微小的希望在心底生根發(fā)芽? 這就是傳說中的因果現(xiàn)前嗎?沉淪在無間兩百年,我終于要得到我的報應了? 事實證明,人果然不能心煩意亂,心煩意亂就容易…有路人遭殃。 感覺自己蹲的都快頭上長草了,我于是打算去鬼殺隊駐地那邊搜羅一下其他的日輪刀,看看上面的金屬能不能用于修補時輪,結(jié)果還沒到地方,就被空氣里濃烈的血腥氣吸引了注意力。 在地獄里這么多年,目睹過無數(shù)慘狀,我還沒見過眼前這種景象,用尸山血海來形容也不為過。 一群群,一片片,形態(tài)各異的鬼,彼此糾纏著,用爪,用牙,用變異到看不出樣子的肢體,撕開對方的喉嚨,啃噬對方的身體,攪碎對方的靈魂。它們交織成一張厚重而腐爛的毯子,像是某種奇異的沼澤植物,在眼前的林間、在血紅的蒼穹下蔓延開來。 成百上千只熒綠色的死靈在它們的身下像粘稠的沼澤水一樣涌動,吞噬它們的靈體,吸食它們滿溢而出的憤怒和怨憎,令人牙酸的咀嚼聲充斥了能感知到的范圍,這些沒有什么智能的魔物進食的正歡。 死靈之森終于露出了它的本來面目。和這真實而慘烈的景象相比,一切宗教典籍中描述的地獄,都美好的像是童話。 生存本能讓我以最輕的腳步后退,順便隱藏起自己全部的氣息,然而下一刻,卻聽到不遠處的林中,傳來金屬撞擊的鳴響。 還有人活著。必須告訴他們,停下這毫無意義的廝殺,否則只能引來更多的死靈,大家一起死無葬身之地。 我咬咬牙,悄無聲息地從這片“沼澤”的邊緣走過,潛入了林中。 隔著老遠就聽到狂笑和叫罵聲,是個少年嘶啞而暴躁的聲音: “就憑你們這群廢物,也想要老子的命?都給我去死吧!” “獪岳!你小子也太狂妄了!這里又不是鬼殺隊,你在我們面前裝什么劍士?”有個尖利的聲音譏笑道,“呀,倒是忘了,你這種叛徒,早就被鬼殺隊除名了吧?你的培育師呢?怕是已經(jīng)切腹了吧?” “真可憐啊,看你這是剛變成鬼就死了吧?你到底是人還是鬼?。窟@副樣子真是像個笑話…啊嗚嗚嗚!” 那位名叫獪岳的少年手持不知道哪撿的一把缺了口的太刀,精準無比地一刀戳進了說話的鬼的嘴里,橫向狠狠一拉,鬼的半個腦袋掉了下來。緊接著他又是一刀捅進鬼仍在手舞足蹈的殘體,縱向破開了那具靈體,靈體終于飛散成碎片,死靈們從地上涌出,飛舞在空中追逐著那些噴濺而出的、看不出顏色的液體。 “給我去死!” 他又是一刀砍掉了另一個攻來的鬼的頭,臉上滿是瘋狂之色。 對手終于有點怕了,邊叫嚷著“這小子瘋了!”,“你等著,我們不會放過你的!”邊四散潰逃進林子里。 “哈哈哈,別跑啊!老子還沒殺夠呢!” 那少年全身沾滿了不知道是血還是什么的黏膩液體,抹了把臉,狠狠地啐了一口?;厣砜吹侥侵粵]了腦袋的鬼還在原地晃悠,立刻撲上去補刀。 一刀一刀又一刀,全然不顧大量死靈開始向他的方向集聚,他嘴里邊罵邊玩命戳著地上那灘已經(jīng)看不出形狀的東西。 “你個廢物,廢物,廢物…我和你不一樣!不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