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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yīng)該是美的,畢竟?jié)鈯y艷抹,可是,卻無人能感受到她的美,這美毫無生氣,雕飾過重,是即便被華服層層包裹著,也暖不熱的一具軀體。 宋迷迭身子抖動一下,抓住劉長秧的胳膊,殿下,這是......是個桐木人...... 燈花婆婆。劉長秧將燭臺朝下一揮,照亮她手中的一樣物事,這東西宋迷迭見過,在尼姑庵中,它被燈花婆婆托在手中,接受香火和祭拜。 是燈臺,和尼姑庵的那只一模一樣,不過托著它的人,如今涂脂抹粉,鳳冠霞帔,儼然一副新嫁娘的模樣。 宋迷迭看著棺材中的一對新人,一時間難以抉擇哪一個更加恐怖,手不自覺抓緊劉長秧的袖子,小聲道,只聽說過尸骨親,還沒見過娶一個桐木人的,這孫寅也夠狠心的,自己的親侄子年紀(jì)輕輕死于非命,死后,卻還要將他配給一個邪神。 劉長秧的目光從棺材中飛出,落在神龕上面,那里,上下三層靈牌上,除卻姓名,其它字跡卻是一模一樣,皆書:燈花婆婆之夫。 黑色的字體被燭火照得仿佛在震動,書寫出綿延了幾代的荒唐。 宋迷迭,你看看這些牌位,劉長秧咬著牙冷笑,恐怕不是孫寅狠心,因為就連他自己,也是這燈花婆婆的夫婿。 宋迷迭一時間沒聽懂他是什么意思,等抬起頭來,目光在那些靈牌上溜了一圈,方才倒吸一口涼氣,轉(zhuǎn)臉看向劉長秧,這......孫家所有的男人都娶了燈花婆婆嗎?幾代人娶同一個女人,這不是有違天道倫常嗎? 侍奉邪神,還顧什么天道倫常,劉長秧嗤了一聲,白天我派人打聽到消息,說這孫家人只納妾不娶妻,我還奇怪來著,如今算是明白了,他們納妾是為了香火不斷,不娶妻卻是因為孫家的男人從出生那一刻起,就被配給了這燈花婆婆。 可是,他頓了一下,眸光沉落下來,求神拜佛,都是有所求的,求富貴也好,求心安也罷,可這孫家人侍奉燈花婆婆,求的到底是什么? 宋迷迭沒聽到他在說什么,她腦海中忽然浮起了一個畫面,時遠(yuǎn)時近,隱在靈牌上那些不同的名字后面,慢慢地變得清晰。 她看到了一個小孩子,從敞開的窗戶中透出半個腦袋,怯生生望著外面稀稀落落的樹影。 一大團(tuán)紅色掩在樹后,一點點地近了,伴著鑼鼓聲,它身旁的四個轎夫似乎都隱去了,只剩下那團(tuán)火紅,飄進(jìn)院子,晃悠悠停落在一口棺材旁。 棺材里是他的曾祖父,后來變成了祖父,再后來,就是父親...... 他知道,總有一天,它也會停放在自己的棺木旁邊,纏住他,生生世世。 所以孫家人才如此放蕩,四處留情,連尼姑都不放過,原來,是忌憚死亡,所以生前荒yin無度,拼命透支...... 唔唔......唔唔...... 熟悉的聲音傳來,斷斷續(xù)續(xù),幾不可聞,打亂了宋迷迭的思緒,她抓過劉長秧手中的蠟燭,朝東側(cè)一揮,燭光所到之處,是一片被照得白花花的地板,根本沒有半個人影。于是,她又朝前走了幾步,燭火在前面帶路,掠出一圈又一圈七彩的光暈。 還是什么都看不到,已經(jīng)快到墻邊了,她卻還是什么也看不著。 那個孩子,分明就在附近,為何,她卻看不到他? 腦袋里仿佛有什么東西炸開了,宋迷迭試圖去捕捉那稍縱即逝的靈光,可是尚未來得及看清楚它真實的模樣,肩膀忽然被劉長秧抓住,緊接著,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驚得她渾身的汗毛根根直立。 在腳下。 宋迷迭明白了,可是已經(jīng)遲了,腳下的磚塊忽然動了一下,就這么一個瞬間,飛快地朝兩邊平移開來。唰的一聲,她甚至來不及推開背后的劉長秧,就和他一起跌落下去,身子重重砸在一塊堅硬冰涼的石板上。 宋迷迭的腦子嗡嗡作響,像有一萬只蜜蜂在里面嗡鳴,可好在這歷經(jīng)百戰(zhàn)的身體反應(yīng)遠(yuǎn)超于她的大腦。她看見頭頂那片光明,便抓住劉長秧的胳膊,另一只手摳住身旁石壁的壁縫,使勁朝上一躍,想重新鉆出地牢。 然而終究是慢了一步,上面的磚塊重新合攏,將他和她封在地下。 第79章 死路 蠟燭折斷了,卻仍在茍延殘喘,努力吞吐著最后一絲火光。宋迷迭忙將它拾起來,小心翼翼護(hù)在手心,上下左右照了一圈。 六面皆是光禿禿的石壁,顯然是一間人為打造的地牢。劉長秧說得沒錯,這是一個陷阱,可是無論她怎么百般小心,還是落進(jìn)了這個陷阱中,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 真是豬腦子,怎么就沒想到這里有地牢呢?她朝自己腦袋頂猛拍一下,口中恨恨罵了一句。說完,忽然想到劉長秧,背后冷汗直冒,心想這次是完蛋了,還不知要被他怎么斥責(zé),于是怯生生轉(zhuǎn)頭看他,殿下,是下官大意了,讓您......讓您身陷險境...... 劉長秧還坐著,兩條長腿大喇喇伸開,仰頭看著宋迷迭的苦瓜臉,不怒反笑,倒讓她吃了一驚,宋迷迭,你的輕功世間無雙,方才,若非本王抓住你,恐怕你也不會輕易被這間地牢困住,倒是我拖累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