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晨曦再起之舞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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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線的地形平緩遼闊,幾乎連半株植物也無,只要爬到高處,遠方景象確實一覽無遺。宙伊斯首先看到的是無數(shù)的黑點,呈現(xiàn)分散狀布滿大地,越接近火山所在的西北方數(shù)量越密集。 那些是魔獸的尸體。 多得無法形容的數(shù)量讓宙伊斯瞠目,更加令人說不出話來的是這些魔獸已經(jīng)死亡的事實。然而,魔獸之間有時也能看見黑以外的顏色,紋絲不動的模樣顯示出那些也是尸體,人類的尸體。 人類的尸體與魔獸的不同,在越靠近前線要塞的方向反而越為密集,尤其是穿著銀色盔甲的士兵身影,有時在同一個區(qū)域之中就交疊出現(xiàn)了五、六具。 灰色焦土上,唯一在緩慢移動的是一個渺小的金色圓點。 孤身一人,沒有任何同伴,獨自在這片死亡之地上漫步,然后舉起長劍,給予任何靠近她的生物致命的一擊。接著繼續(xù)漫無目的地走著,只是前進,然后殺戮,然后前進,然后繼續(xù)殺戮。 原本要塞前的銀色防線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朝著人類的國度方向迅速逃竄的稀散人群?,F(xiàn)在的他們已經(jīng)不是保衛(wèi)王國的堅強士兵,而只是為了活下去而奮力奔跑的平凡人類。 「這倒有趣。」流浪騎士微瞇起眼盯著戰(zhàn)場,語氣中帶著一種危險的成分?!傅谝淮慰匆娺@樣的對手,就連我也不確定能不能贏得過她。」 宙伊斯聽出男人話中的興奮,沒有多加思考,手中長劍就迅速舉起指向了他。 「那是愛緹拉?!?/br> 「你的女人?怎么,她發(fā)瘋了是嗎?」 「……她中了詛咒?!?/br> 流浪騎士交叉起雙手,雖然沒有露出懷疑宙伊斯的眼神,但他的表情寫著他完全不在乎。 「不管是什么詛咒還是魔法,那傢伙現(xiàn)在都是個威脅吧?這件事我倒有興趣,不用來拜託我我也會幫忙?!?/br> 「等一下,我說了那是愛緹拉——」 宙伊斯只是微微移動身體重心,甚至連腳步都還未抬起,男人就瞬間鑽向他的空隙,雙手一推一打,不但讓他的武器飛離掌心,整個人也朝后摔向地面,被男人壓制住。 無數(shù)冷汗滑過背脊。這個男人很強,非常強,說不定真的能夠一劍殺了愛緹拉的程度??謶肿屩嬉了沟淖笫肿o向胸前,語氣顫抖地開口求饒。 「拜託!請你不要出手——我有辦法解決!」 他拿出收在懷中的小玻璃瓶,在他從床上甦醒時就意識到這個瓶子出現(xiàn)在自己的身上。他看著盛裝于其中的鮮紅色液體,暗暗慶幸瓶子并沒有破裂。 趁著男人似乎還有心情聽他說話,宙伊斯很快地將虛月的詛咒、鍊金術(shù)師的解藥等等故事從實道來。 「你想嘗試?!沽骼蓑T士松開他。「無妨,說不定還真的會有效。我就給你多一點時間吧,我會拖住士兵,然后等到確定你已經(jīng)死透了再動手?!?/br> 「你不會有這個機會的。」 宙伊斯深呼吸,現(xiàn)在要做的事太過單純,反而讓他心無雜念,情緒也平靜了下來。他以不疾不徐的腳步走向梯子的方向,流浪騎士從他身后提出一個刻意的疑問。 「你不帶你的劍嗎?」 「不需要?!怪嬉了拐Z氣堅定。 他要做的事情,只有阻止愛緹拉,他絕對不會選擇另一條路。 他一路走出屋子,走向戰(zhàn)場,踩在這焦灰土地上的觸感踏實得不可思議。他的心中沒有面對即將到來之事的害怕或不安,只有追求目標的專注與決心。 灰色戰(zhàn)場上飄散著火山地帶特有的焦臭味,然而越往深處前進,這股味道就被nongnong的血腥味壓過。 宙伊斯穿過王國士兵的尸體,穿過魔獸的尸體,穿過討伐隊成員的尸體。他見過的死亡不算多,但或許是因為有記憶以來就孤獨一人,他很清楚被拋棄是怎么一回事,總會有人走向滅亡的結(jié)局,不可能所有人都得救,但正因如此,才要緊緊抓住那些能夠拯救的人不放。 他朝前踏出步伐,筆直面對遠處的小小身影。周圍已聽不見任何聲音,甚至連鼻腔都熟悉了乾涸血液的味道,他像是在朝著死亡一步步靠近,身體的每一吋肌rou都在反對這個違背本能的舉動。 宙伊斯的嘴角不禁勾起一絲笑。自從奧門死后,他雖然口口聲聲說著要繼承他的遺志成為英雄,實際上卻一直只能選擇讓自己開心的事情做。他沒辦法不在寒冷的冬夜進酒館小酌幾杯、在溫暖的床舖上入眠,他沒辦法在經(jīng)過熱鬧的市集時不去一探究竟,他沒辦法奉獻自己的全副心力在訓練以及戰(zhàn)斗上。 包括現(xiàn)在,他也不是英雄,他沒有放下自己的一切恐懼、猶疑、藉口和自我懷疑而踏上戰(zhàn)場,他只是選擇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管它是不是正確,管它是不是必要,這就是他的自我滿足。 愛緹拉前進的步伐緩慢,又帶著一種詭異的節(jié)奏。在沒有魔獸靠近的時候,她就像是個迷路的孩子一般,茫然而漫無目的。然而當落單的魔獸從后方趕上她,蹲伏龐大的身軀準備朝她撲咬時,她便會瞬間轉(zhuǎn)變?yōu)闊o法看清的迅疾腳步,左右移動的身影幾乎像是同時間出現(xiàn)在不同的地方,手中長劍則由刁鑽的角度一舉刺向敵人的要害。 當宙伊斯來到與她相距僅數(shù)十公尺的位置時,愛緹拉原本空洞的眼神閃現(xiàn)光點,雙脣彎起露出笑容。 「還是在調(diào)侃我的那時候的笑容比較可愛。」 宙伊斯停下腳步站定,看著愛緹拉飛一般地朝他衝來。 「冷靜下來吧,現(xiàn)在整個前線不想殺你的就只有我了,偏偏我是最弱的,就當是幫我一個忙吧,好嗎?」 他知道對話不可能會起作用,但就是忍不住想說。對方是愛緹拉,說不定在現(xiàn)在這種不會回覆他、也不會對他的話做出任何反應的情況下,他反而比平時還容易說出口。 愛緹拉踏過最后幾步的距離,長劍劍尖毫不留情地瞄準宙伊斯的心臟。 宙伊斯向后閃避,與愛緹拉維持一定的距離。他必須先掌握住她攻擊的節(jié)奏,才能找出足以趁機接近的空隙。 愛緹拉展開連續(xù)劍擊,隨著宙伊斯閃避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她的喉嚨也漸漸發(fā)出細小的聲音,最后成為猖狂的大笑聲。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怪物。任誰看了此副景象,恐怕都會產(chǎn)生這樣的感想吧。 那高昂的笑聲,與手中冰冷的兵器、遍布大地的尸體呈現(xiàn)強烈對比。 擁有絕對的實力,又無法以話語溝通,只懂得殺戮與破壞,無疑是個無情的怪物。 但是,那是愛緹拉。那是自愿背負艱苦的使命,真心為民著想,總是擺出嚴肅冷淡的表情,但偶爾眼神中會流露出無奈,劍術(shù)高超,但相當固執(zhí),看似不茍言笑,但偶爾也會說點調(diào)侃的話、甚至對人惡作劇,散發(fā)的氣質(zhì)冰冷,但內(nèi)心的感情相當溫熱的愛緹拉。 所以宙伊斯沒有恐懼,也沒有動搖。他將盛裝著解藥的小瓶子緊緊握在手中,雙眼緊盯著愛緹拉的一舉一動。 突刺。側(cè)身。揮斬。后傾。兩人以極快的速度一來一往,在這樣哪怕只是多眨一次眼便足以致命的微小時間內(nèi),宙伊斯卻感受到了如同永恆的流動。他清楚看見愛緹拉睜大的雙瞳中,那不屬于平時的她的銳利光彩,看見她的雙脣如何劃出前所未見的陌生弧度,看見她彷彿正在享受這場殺戮的沉浸神情。 「你可真是個傻瓜?!?/br> 宙伊斯突然大聲說出口,但愛緹拉仍未因此而露出任何破綻。 「或許我就是個無法讓你信任的男人吧,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我怎么可能像你保證那種事情?明明被詛咒的人是你,承受痛苦的人是你,為什么你非得被其他人殺掉不可呢?不管怎么樣,你就是你啊,我會永遠站在你這邊,永遠保護你的,愛緹拉?!?/br> 即使灌注了滿溢整顆心的感情,他的話語還是沒有傳達到愛緹拉的耳中。 又或者,現(xiàn)在的她是聽得見的,只是無法對此做出反應呢? 就像鍊金術(shù)師所說的那樣,她同時感受著能動與不能動的狀態(tài)嗎? 遮蔽日光的灰暗云層短暫讓路,銀色劍鋒反射的光點驟然閃過,宙伊斯心頭一凜,腳步在高速移動中硬是朝著側(cè)邊大幅度旋轉(zhuǎn)。 愛緹拉的劍尖突然轉(zhuǎn)為瞄準他的左手,下意識想保護手中解藥的宙伊斯為了躲避這突然又迅捷的一擊,全身的平衡崩潰,而愛緹拉抓住這個時機,追擊的左拳重重揮出,鑽過宙伊斯的防御實實地打在他的側(cè)腹。 無論如何逼迫自己專注心神,宙伊斯還是無法完全無視頓時竄走全身的痛覺,而在他因為吃下一擊而僵住的一瞬間,尖細的長劍已經(jīng)準備好送出下一個致命的刺擊。 這下不再承受一次攻擊不行了。只能用右臂格檔了嗎? 或是——乾脆就這樣衝上去吧。 在彈指般短暫的思考時間里,宙伊斯很快地選擇放棄保守的路線。 要是等到士兵們?nèi)佳b備上弓箭,朝著愛緹拉漫天齊射,那就來不及了。雖然現(xiàn)在的她有著魔獸般的速度,但仍然是脆弱的人類rou身之軀,區(qū)區(qū)輕薄的皮甲,不可能擋得下無數(shù)箭矢無情的輪番攻擊。 照著本來的閃躲節(jié)奏,或許總會出現(xiàn)一個可以讓他近身的空隙,但不知道會花上多少時間。 做出決定后,宙伊斯沒有半點猶豫,將左手護在背后,右手防住胸前,全身縮起,主動朝著愛緹拉撞去。 腹部傳來一陣宛如被撕裂成兩半的痛楚,接著是一片溫熱傳開,像是大氣貪婪地吸走他的體溫。 宙伊斯驅(qū)動四肢,力氣不可思議地并未從他身上流失,因此他一口氣將愛緹拉撞倒在地,完全不去思考關(guān)于自己傷口的事情,只是專注地盯著愛緹拉的臉龐,不讓視線闔上,雙手則穩(wěn)住解藥的小瓶子,使力將瓶塞拔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他壓在身下的愛緹拉發(fā)出像是受困野獸般的嚎叫,動作劇烈地想將宙伊斯扯至地面。 照這個樣子,就算強制地灌入藥水也有可能被她吐出來。宙伊斯小心地避開愛緹拉揮舞的手臂,仰頭將量不多的鮮紅色液體全數(shù)含入口中。 接著,他不再管愛緹拉雙手的動作,她要掐住他的脖子也好,她想再將長劍插得更深也罷。他唯一在意的,是將解藥一滴不漏地送進愛緹拉體內(nèi)。 他一手抓住她的耳朵固定頭部,另一手強硬地扳開她的下顎,接著以雙脣緊緊封住她的嘴,就算藥水很快地便從他的口中轉(zhuǎn)移到她的,他仍沒有解除這個姿勢。 guntang的吐息在兩人之間流轉(zhuǎn)。愛緹拉的動作似乎以為小的幅度漸漸變得平靜。 直到她的拳頭突然從側(cè)邊砸上他的腦袋,宙伊斯在地面翻滾了幾圈,視野也隨之變得一片黑,并且從身體深處咳出溫熱的黏稠液體。 愛緹拉喝下解藥了。 只要解藥能夠及時生效的話,她就能夠得救。而他能做的事情就到這里結(jié)束了。 或許是任務達成的安心感,宙伊斯輕易地接受由身體中央擴散的黑暗包圍自己,跌進那個一片寧靜、一片虛無的空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