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九個多月，她終于再一次坐上秦湛身旁的副駕駛座。

    車在距離楊家大門不遠的路邊停下，他才剛熄了引擎，往后照鏡一瞧就見一抹纖細身影，搓著手哈著氣大步邁來，簡單的居家灰長褲和玫瑰粉連帽外套在她身上別有一番風(fēng)格，卻亮麗依舊。

    她鑽進車內(nèi)，他立刻聞到一股清新花香。

    「沒想到你會來?！顾龘艿暨B帽外套上的帽子，露出束在腦后的馬尾?！负镁貌灰姲。　钩`出迷人笑靨。

    那股花香更濃郁了。他一一將四面車窗開了點小縫，外頭的冷風(fēng)多少能使人清醒些。

    「這么晚出來，你爸媽不會說什么嗎？」隨口問著。

    「不會呀?！拐Z氣輕柔，不疾不徐：「我爸不在家，我媽不住這，所以沒人會說話?！?/br>
    他微微一頓?！改惆謰尩氖拢衣犖覌屨f了?！馆p嘆一口氣?！高€沒談好嗎？」

    她聳肩?！高€沒，我爸不肯離婚。他甚至還會要我媽一起出席活動，但都被我媽拒絕了。」

    他默了默。「那你沒關(guān)係嗎？」

    「當然沒關(guān)係！我可是既得利益者，他們現(xiàn)在總算知道企業(yè)聯(lián)姻有多荒謬。」她挑著眉，一副真無所謂的樣子。「其實他們就算真的離婚也沒什么大不了，我都那么大個人了，照顧自己沒問題的，差就只差在他們沒住在一起，我想看他們就麻煩了點，還要分兩次……」

    那么大個人了……嗎？不知道哪種大人才會把不銹鋼餐具一起放進微波爐里加熱。孫悅寧重感冒那次不過請了一天假，這位姑娘就搞壞了微波爐，還差點釀成火災(zāi)。

    但他只抿了抿唇，沒有說破。

    見他不說話，她接著說：「所以，你怎么會來??？」

    他眉宇微蹙起。

    「不是你叫我來的嗎？」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會愿意來？」

    「因為你叫我來。」

    「我叫你來你就來？」

    「我有不該來的理由嗎？」

    對話始終在繞圈圈，她只得明說了：「你女朋友不會生氣嗎？」

    眉間的皺摺瞬間撫平，他側(cè)過臉來，雙眉揚起，表情是少見的詫異。

    「喔，」明瞭了什么似的，她曖昧一笑：「還是你是瞞著她來找我？」

    「我哪時候說過我有女朋友了？」

    「你沒有嗎？」換她詫異了。

    「沒有?！?/br>
    「這位先生，你都快31了！」驚嘆著：「你是不是故意想吊你們公司那些年輕女孩的胃口?。俊?/br>
    他沒再回應(yīng)，逕將臉轉(zhuǎn)回前方，在楊翎一陣不以為然的嘖嘖聲中，沉著臉道：

    「你怎么會找我？」話接得唐突，語氣也變得嚴肅。

    「??？」

    「為什么突然找我？有什么事？」直切正題，像是想要速戰(zhàn)速決，不愿再多逗留。

    對于氣氛突如其來的轉(zhuǎn)變，楊翎只微微一愣，又笑了起來。

    「確實有件事……想問問你……」輕柔溫軟的聲線，理應(yīng)讓男人神魂顛倒，秦湛卻只覺得哪里不對勁。

    「不過，在這之前我想先確認一下，是不是只要我開口要求，你就會去做啊？」她幽幽道：「回想從以前到現(xiàn)在，你好像什么都會照我說的去做，不管我說什么……」偏頭，笑了笑：「我有說錯嗎？」

    她說的沒有錯?；蛟S有點姑息、有點縱容，但他與她的關(guān)係確實一直是如此，從小到大都是如此。她習(xí)慣了、他也習(xí)慣了。就連幾乎沒有交集的九個多月后的今天，她還是只用了一則訊息，就讓他在十分鐘之內(nèi)披上外套出了門，猶豫的時間短暫到彷彿他從來沒有努力割捨過這段關(guān)係。

    或者應(yīng)該說割捨得……有點失敗。

    他默認了。

    他又再一次聞到她的香味。

    「秦湛，」楊翎摘下束在腦后的發(fā)圈，順手攏了攏長發(fā)。

    「要不要……跟我上床？」

    猝不及防的，瞳仁倏地瑟縮。

    「你沒聽錯?！?/br>
    一回眸，只見她低垂著眼，絞著手指，勾轉(zhuǎn)、玩弄著手上的發(fā)圈，一副若無其事，彷彿提出無理要求的人不是她。

    「要嗎？」

    「所以……」他聲音沉了：「你心血來潮，大半夜的把我叫來，就只是想找我上床？」

    她輕笑：「這叫『只是』嗎？這可是很鄭重的邀請。」

    「為什么找我？」

    「沒為什么，就只是問問?！故种咐^續(xù)絞著發(fā)圈，淡淡地說：「你不要的話，我找別人也行?！?/br>
    「你找別人我管不著，但你找了我，我就要知道理由?！?/br>
    「這種事哪有什么理由？你這人怎么那么麻煩？」她不耐煩了，停下手中的絞扭，毅然將發(fā)圈套上手腕?！杆懔耍艺覄e人?！?/br>
    「楊翎，」情急之下，他伸手扯住轉(zhuǎn)身就要開車門的她。「你是想找我上床，還是只是想找個男人上床？」

    這問題流露出的心思太過明顯，她動作頓住，卻沒有回頭。

    「我說了，你不要，我就找別人?！孤曇羝降牪怀銮榫w。「這不是很明顯嗎？」

    車內(nèi)一片寂靜，一秒、兩秒、三秒……

    秦湛松了手。

    「我可以答應(yīng)你。」

    聞言，她的唇角似有若無的勾起，同時聽到身后的他輕輕吐了口氣，像是萬般無奈。

    偽君子。她在內(nèi)心取笑著。

    然而，那偽君子卻接著說：

    「但，你也要答應(yīng)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