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御山河 第25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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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東陵帝又問。 盛明州低下頭,只道:“這銀子確實是微臣拿的,微臣認罪,請陛下懲處?!?/br> 盛明州只是重復說這銀子是他拿的,但是不說拿那些銀子做什么去了。在堂下的所有人,都瞇著眼,心中有疑慮。 東陵帝見他這副模樣,勃然大怒:“你!好大的膽子!” 盛明州只是把頭低得更狠,卻不辯解,一副任由處分的模樣。 東陵帝蹙眉,看向堂下站著的太子、許安歸與郭睿明道:“諸位覺得這事,應該怎么處置?” 太子低眸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盛明州,道:“盛大人本就是刑部尚書,對于東陵律法再熟悉不過了,盛大人自己說,這事若是依照東陵律法處置,應該如何?” 盛明州抬眸,道:“斬立決?!?/br> 太子眼眸微瞇,見他一臉決絕的模樣,就知道他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回道:“陛下,臣以為,這事應當按照東陵律法行事?!?/br> 盛明州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他就知道,在這種時候太子必定會撇清干系。 但東陵帝萬萬沒想到太子居然會同意盛明州所言,而且毫不猶豫。難道太子早就做好了準備,在這一案中想要舍棄盛明州? 百思不得其解。 東陵帝沒有立即說話,只是把目光移向許安歸與郭睿明。 郭睿明抱拳,欠身道:“回陛下,這事……戶部無權干涉。” 東陵帝又看向許安歸,眸光閃動。 許安歸望著東陵帝心下了然,道:“盛大人這些時日為了北境軍餉案披星戴月,早出晚歸。臣雖然不知道盛大人為何會攔截那一百八十萬兩銀子,但臣認為,在這件事上,盛大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應下令當斬。而且……” 許安歸看向盛明州,:“臣覺得盛大人還有話要為自己辯解?!?/br> 東陵帝目光又落在盛明州身上,道:“你不說銀子的下落,可以說說別的。” 盛明州抬起頭抱拳,道:“臣——所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東陵,為了陛下。微臣身為刑部尚書,覺得北境軍餉案不能隨便姑息,若是每一個貪贓軍餉之人只要交還了貪墨的銀兩就可以從輕處罰,那底下那些人做事就更加肆無忌憚了。微臣這是在為陛下拔出北境‘腐rou’做身為刑部尚書該做的事情,哪怕這件事要微臣身首異處,微臣也無怨無悔!” 盛明州說道這里,看了一眼太子。 許安澤眼眸微瞇不知道盛明州這個時候為什么要看他。 盛明州繼續(xù)道:“有句話,微臣想要問一問陛下,在陛下實行新政之初,新政的第一條為何?” 東陵帝沉默不語,站在一邊的許安澤道:“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br> 盛明州面向許安澤抱拳道:“正是。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北境軍餉案牽扯的不是太子,而是太子的母后、趙皇后的母家,這事難道真的要按照東陵律法,給趙家也一并實施斬立決,連帶誅族之責嗎?” 許安澤不說話,東陵帝的目光變得陰沉。 站在一邊的許安歸雙手攏在衣袖里,一臉淡然,卻已經(jīng)知道盛明州的退路是什么了。 盛明州見沒人說話,繼續(xù)道:“且不說趙皇后與陛下有發(fā)妻之情,與太子有母子之情,與天下臣民有國母之尊,但就這件事上,只放過趙家人,而懲處其他四家人的行為就足夠讓天下人所詬病。陛下圣澤四海,是要名垂千古,載入東陵史冊,成為東陵歷史上一位明君,怎么可以在這種事情上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可這次徹查北境軍餉貪墨一案,這北境五姓確實罪無可?。〕?,身為刑部尚書,日夜難安,想著怎么才能讓陛下肅清北境官場,給北境官場以威懾,又能保全微臣與陛下、趙皇后、太子之間君臣之宜呢?” 盛明州說道這里,深深一拜:“微臣愚鈍,想不出比這更好的法子,只能攔截北境其他四姓上繳的銀子,留給陛下一片清平盛世。這事之后,北境四家大勢已去,無論是他們手中的產(chǎn)業(yè),還是子嗣,全部都盡數(shù)剜去,北境官場只要陛下再派些清明之人,便再無后顧之憂。而世人也只會說這件事,是由微臣——盛明州一時貪念,貪墨了那一百八十萬兩銀子,導致這件悲劇的發(fā)生。屆時,微臣將盡數(shù)背著這個罵名,名垂青史,受萬人唾罵。而陛下,既可以顧全與皇后娘娘之間的夫妻之情,也可以顧全與太子之間父子之情,趙家便可以在這件事中得到寬恕。畢竟,趙家確實如數(shù)奉還了貪墨的銀子,理應從輕處理!” 東陵帝面無表情地望著跪在地上的盛明州,久久不語。 許安歸垂下眼眸,感慨盛明州這一招走得實在是高明。 第265章 抉擇 ◇ ◎皇位與太子妃,您選哪個?◎ 以維護東陵帝清譽的名義, 拿走了一百八十萬兩銀子,不僅贖回了自己的兒子,還自己主動認罪, 甘愿背上千古罵名。 這種魄力與揣摩上位心思,確實無人能及。 難怪盛明州這些年可以在太子那里獲寵提拔的那么快。 有這等心思的之人, 在這等大劣勢之下還能巧言善辯, 以護君清譽之大義,保自己、保整個盛家性命。不得不說這人實數(shù)jian滑, jian滑得讓東陵帝沒有任何處死他的理由。 畢竟堂下站的還有鄒慶,還有戶部尚書郭睿明,有太子許安澤,還有他許安歸,這些人嚴格意義上來說都是東陵帝的臣子。 若一個臣子這么處處為君上著想,卻還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勢必要寒了所有臣子的心。 許安歸抬眸看了一眼東陵帝, 眼眸中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 所有人都沉默著, 細細地想著眼前這件事。 太子眼眸中明顯是有痛心之色,畢竟盛明州這次是在劫難逃, 盛明州離開刑部尚書的位置,許多事情,就不在他的cao控之中了。 郭睿明瞇著眼,看著盛明州的俯身的背影, 一臉淡然。 許安歸眼中亦有憐惜之色, 若是盛明州不是這么急功近利,走了捷徑, 而是一步一步, 一個腳印一個腳印地走踏實了, 他或許會成為整個東陵第二位尚書令,有宰輔的實權。 東陵帝眼中所表達出來的情緒五味雜陳,更多的也是扼腕嘆息。 終于,東陵帝道:“這就是你的理由?” 盛明州一拜:“是。在微臣眼里,北境五姓所做之事法度不容,但太子殿下與微臣有提攜之恩,陛下與微臣有君臣之義。微臣甘愿以是身殉法,維護東陵法度之威嚴!” 這話說的何其悲壯,又何其漂亮! 這樣一個人,不能留下來,實數(shù)東陵之大遺憾。 又是一陣沉默,東陵帝才緩緩開口道:“這件事,盛尚書思慮極是!是孤沒有顧全大局,沒有想到這么多。孤與皇后有夫妻情誼,與太子有父子之情,只想著要對趙家網(wǎng)開一面,卻沒有想過這網(wǎng)開一面的后果是什么。北境軍餉貪墨一案揭示了北境官場腐敗,這是一塊毒瘤,若放任不管,后患無窮。確實不能讓世族因為交還了銀兩,就從輕處理。要殺,就殺干凈!” 所有的人都默默地聽著,不言語。 東陵帝道:“這事,盛明州是從大局考慮,顧大局?;始翌伱妫瑪r截那一百八十兩銀子,情有可原。但你終究是也犯了貪贓枉法之罪,孤,不得不追究?!?/br> 盛明州抬眸,行三拜九叩之大禮,然后俯下身子道:“微臣全憑陛下懲處,絕無半句怨言?!?/br> 東陵帝道:“目前北境軍餉案正在行刑階段,不易換人。這事還是由你主理,孤給你五日,把這事處理干凈利索。五日之后,朝廷會對外公開你私自攔截北境四姓交上來的銀子,以貪墨之罪處你抄家,向西流徙兩千里。你可還有什么要交代的,可以一并交代了?!?/br> 盛明州直起身一拜:“微臣,謝陛下隆恩。只是有一事,請陛下應允。” 東陵帝沉聲道:“你說?!?/br> 盛明州道:“微臣犬子盛泉,仗著微臣的官位,在外做事囂張跋扈。微臣想著,若是可以,微臣想讓犬子入宮,當一個內(nèi)官,做苦工也罷,伺候貴人們也罷,權當贖罪?!?/br> 東陵帝很是震驚,盛明州居然甘愿把自己的兒子送進宮里凈身,當一個閹人? 盛明州聲音已經(jīng)哽咽:“還望陛下成全?!?/br> 許安歸微微后仰,臉色陰沉。 東陵帝有這樣一個忠臣在側,臨行前這一點點小小的要求難道還有什么不能滿足的呢? “好?!睎|陵帝應允,“秋薄?!?/br> 秋薄從外面進來,欠身道:“臣在。” “你去盛府,親自把盛泉帶進宮來,交給鄒慶調(diào).教?!睎|陵帝看了一眼鄒慶。 秋薄回道:“是,臣,這就去。” “沒事,散了吧?!睎|陵帝甩一甩手,眾人皆是行禮,退出了議政殿。 太子許安澤不緊不慢地在前面走著,盛明州不自覺地跟著。 許安歸則是與郭睿明客氣了幾句,便快步追上了秋薄。 “師兄?!痹S安歸聲音從秋薄的身后傳來,秋薄駐足回身,抱拳,“殿下?!?/br> “我與師兄一起走到宮門口?!痹S安歸說罷便自顧自地往前走去。 秋薄蹙眉,不知道許安歸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只能跟上。 許安歸道:“北境軍餉案,陛下可有賞你什么?” 秋薄道:“賞了些布匹、金銀……還有一匹塞北的汗血寶馬。” “哦?”許安歸笑道,“果然如師兄所言,陛下也賞不了你什么了?!?/br> 秋薄不接話,只是問道:“殿下與臣有話說?” 許安歸揚眉:“沒有就不能跟著師兄一起走到宮門口?” 秋薄沉默不語。 許安歸繼續(xù)道:“師兄可知道盛明州為什么要把自己的兒子送入宮里來當內(nèi)官么?” 秋薄側目睨著許安歸,依然不語。 “師兄久居許都,對盛泉的惡行應該略知一二罷?”許安歸頷首看著腳下的青磚緩緩后退。 秋薄當然知道盛泉在許都的惡行,可他在宮里當差,最是知道禍從口出這句話。他從不在人前人后嚼舌根,更不會把在外面聽到的事情帶到御前。正是因為他這樣的性子,東陵帝與鄒慶很是喜歡他,對他辦事格外的放心。 秋薄只是聽著許安歸說,并不提問,也不參與議論。 許安歸知道秋薄性子也不勉強他回話,只道:“盛明州那一百八十萬兩銀子,其實是拿去贖他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了。盛泉在外做事不收斂,遭人記恨,所以在綁架期間,被人毀了身子,與內(nèi)官無異。盛泉那身子在外無用,可到了宮里面,卻用處大得很?!?/br> 秋薄暗自思忖之后,才緩緩道:“殿下是想讓我在宮里時時刻刻注意盛泉?” 許安歸道:“最少在你還在宮里當差的時候,不能讓他接觸權力的中心。不能讓他與人和權貴交好?!?/br> “我不過就是一個御前侍衛(wèi),怎么能左右他人……” 秋薄還未說完,許安歸便笑著打斷道:“師兄這些年在御前謹言慎行,不代表師兄沒有手段。這御下的手段,你即便是沒學過,在北寰府里,看也看會了罷?” 秋薄一聽許安歸提到北寰府,當即回身去看前后左右的人,低聲喝道:“殿下慎言!” “我與她攤牌了?!痹S安歸道。 秋薄微微一愣,問道:“她知道是我說漏了?” 許安歸笑道:“我沒說,她不知道我最后確認是詐你。” 秋薄暗暗松了一口氣。 “你若沒事,上我府上坐一坐罷?!痹S安歸道。 秋薄直接站住了,望著許安歸。 許安歸回身側目:“你別誤會,是她可能需要你幫忙?!?/br> “還請殿下直說?!鼻锉□久肌?/br> 許安歸后退了兩步,退到秋薄身旁,把頭靠近秋薄耳邊道:“她最近在改圖紙。” 秋薄一聽當即就看向許安歸,眼中有許多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