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御山河 第104節(jié)
許安歸雖然把茶盞舉到眼前,好似在細細觀察這個花紋與樣式再普通不過的茶盞,實則余光,已經把兩只郭狐貍的表情盡收眼底。 許安歸放下茶盞:“郭太師這茶味道正對我的口味,不知是什么茶?” 郭懷稟回過神,語氣立即低了幾分:“回殿下,這茶是郭府莊子里自己產的茶。并不是什么名茶。” 許安歸笑道:“我可否厚顏問太師要一些?” 郭懷稟頷首:“臣一會讓下人給殿下備一些。” 許安歸揚眉又品了一些:“好茶。” 另一邊,季涼跟著郭夫人與齊靜蘭在郭府院子里漫步。齊靜蘭還不知道季涼已經用計取代了郭若水。她一臉焦急的模樣,有些話呼之欲出。 郭夫人倒不是很擔心,畢竟代嫁過去的蘇青不是自己親生女兒。但是,安王對郭家是什么態(tài)度她也想知道。 于是郭夫人睨了齊靜蘭一眼,齊靜蘭及其有眼力地挽住季涼的胳膊,問她:“meimei在安王府過得可還好?” 季涼點點頭:“吃穿用度是極好的?!?/br> 齊靜蘭連忙搖頭:“不是,嫂嫂問得不是這個好不好!” 季涼心中疑惑,難不成郭若水的嫂嫂問的是他們倆房事?想不到后院的女人這么喜歡打聽這種事情。 季涼隨即臉一紅低著頭道:“安王殿下待我也是極溫柔的?!?/br> 齊靜蘭聽聞臉上也是紅了一片,見季涼回答了兩個問題皆是答非所問,當下也不顧不得許多,低聲問道:“安王府的管家權,交給趙惠了?!” 季涼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齊靜蘭與郭夫人想知道是這個。 季涼換了一個不屑一顧的表情回道:“殿下是沒有把管家的權利交給我。那不是心疼我,不想讓我辛苦嗎?” 齊靜蘭聽了直嘆氣:“我的傻meimei唉!這管家的權利一旦交出去,你想再要回來就很難了!現(xiàn)在你與安王殿下還在新婚,當然是情濃意濃,可這溫情一旦過去,安王府后院的那些鶯兒燕兒的占了殿下的心,你的日子就難過了??!” 季涼一臉不相信的樣子:“嫂嫂不要唬我,我才不信?!?/br> 此時季涼在齊靜蘭眼里,就是一個墮入愛河的女子,看自己的夫君哪哪都好。頓時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不知道從哪里開始勸起。 郭夫人瞇著眼睛看向季涼,她才不會同齊靜蘭一般這樣看這件事。 蘇青在郭懷稟與郭睿明現(xiàn)在展現(xiàn)出來的聰慧已經不是一般女子可以比擬的。她在齊靜蘭面前這般做作,無非就是為了讓周圍的人覺得“郭若水”像郭若水而已。 郭夫人開口:“靜蘭,晚上殿下要在府上用晚膳,你去膳房盯著點?!?/br> 齊靜蘭點點頭,知道郭夫人要自己與“郭若水”說,便福了福身子,朝膳房走去。 郭夫人睨了一眼周圍跟著的丫頭與老mama們:“你們退下去吧?!?/br> 眾人皆是領命,退出了院子。 季涼見郭夫人支走了所有人,便知道是有話要問,收了臉上那種純真與懵懂。 郭夫人走向水榭亭宇,季涼跟在后面。 “趙惠掌家是怎么回事?”郭夫人開門見山。 季涼道:“是我讓出去的。” “為何?”郭夫人問。 季涼回:“因為許安歸想要肅清安王府,而我不便出手。” “肅清?”郭夫人回身看向季涼。 季涼微微揚起下顎,眼眸微瞇:“防止內院有人如現(xiàn)在這般與外面通氣。我早上才交出管家權。郭府不過幾個時辰就知道了。我想,不僅郭府知道了。宮里的那位肯定也知道了。這便是安王要肅清安王府的原因了?!?/br> 郭夫人蹙眉:“我們的人必須留下?!?/br> 季涼把手對插在廣袖之中,有微風從水面掠過,帶起廣袖的衣角。 她臨風而立,傲然回道:“母親,女兒以為,大可不必。” “為何?” 季涼看向郭夫人:“除非郭府,想讓我連趙惠一起被驅逐出府。” 郭夫人不蠢,她在郭府掌家?guī)资?,自然知道其中的厲害關系。 “你是說,安王想借此機會,把趙惠逐出王府?徹底消減東宮在王府的耳目?”郭夫人若有所思。 季涼轉頭,看向水榭外的湖面道:“這是安王與東宮的之爭,我代表郭府,不宜卷進去。若趙惠與母親的心思一樣,要留下自己的人。以安王聰慧與手段,她必然留不下。趙惠是以定國公主的身份入的王府,府外是何等的風光?十里紅妝啊,母親。若不是拿住了她極大地錯處,安王又怎么可能有借口把她逐出去?!?/br> “所以你主動交出了管家權,想要安王在這方面拿她的錯處?”郭夫人緊鎖的眉頭終于展開了。 季涼點頭:“這場肅清對郭府并沒有影響,就算是耳目皆被剪除,我還留在安王府,可以給父親母親帶回安王府的消息。但是東宮,趙皇后以及其他人,是都不可能了?!?/br> 郭夫人會意了季涼的意思,覺得季涼所言極是,轉而又問:“你又替安王討了幾個妾侍又是為何?” 季涼微微笑答:“夫人,我畢竟不是真的郭若水。妾侍進府分一些寵,一來可以讓我在安王府更安全,二來安王就不會日日關注我,郭府也更安全。其實……就算我不提,陛下也會想辦法安插進來世家庶女,成為安王殿下的助力。我想要代表郭家坐穩(wěn)這個位置,自然是要識趣些。現(xiàn)在局面還很混亂,等大局已定,小姐就可以回來,尊享榮華富貴了。” “你倒是會打算?!惫蛉穗y得對季涼露出笑容。 季涼頷首:“母親放心吧,女兒心里省得?!?/br> 作者有話說: 今天第二更在晚上10點。明天更新我想著,第一更放在晚上12點剛過,第二更時間不變d(^_^o)這樣四舍五入等于看了一萬字? 第121章 試探 ◇ ◎朝、東、門◎ 季涼這里已經贏得了郭夫人的信任。 而許安歸那邊還是戰(zhàn)況焦灼。 許安歸面對郭府兩只狐貍一點都不露怯, 但郭府的兩只狐貍心理卻是一點譜都沒有。 郭睿明想找閑話跟許安歸說,許安歸卻是一副不想深聊的樣子。 郭太師知道,許安歸這是不想聽這些無關緊要的話, 便垂眸深思了片刻,再抬頭望向許安歸的時候, 許安歸已經正坐好, 雙手攏在衣袖里,等他說話。 郭太師硬著頭皮問道:“不知道殿下對即將啟程出使南澤的使團, 有何想法?” 許安歸微笑:“岳丈,今日在朝下,我們就不要聊朝堂之上的事情罷?與其說這個由不得你我做主的事情,不如我們聊一聊往昔的事——敘敘舊,如何?” 郭太師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深吸一口氣:“不知道殿下想聊什么?” 許安歸笑得燦爛:“不如我們來說一說。我離朝八年來, 朝中的事情罷?!?/br> 郭太師蹙眉:“殿下想知道什么呢?” 其實郭太師想說的是, 有什么事, 是殿下不知道的呢? 許安歸展開手,把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 拇指緩緩摩挲著紅木略微粗糙的面:“陛下繼位,改號永承。永承一年,因軍門高官掣肘陛下新政,陛下不能容忍, 聯(lián)合二哥, 以及當初時任尚書令的郭太師,一手策劃了朝東門事件?!?/br> 郭太師眉宇逐漸凝結。 許安歸抬眸:“那件事之后, 朝東門事件便成了整個帝國的禁忌。即便是記載在了史冊里, 也封在了藏書閣, 最機密的地方。若無陛下指令,無法開啟閱讀。岳丈既然參與了當年的事情,不如跟我講講當年事情的來龍去脈罷。我想知道起因,想知道過程,想知道一切有關于朝東門的細節(jié)?!?/br> 郭太師沉默。 郭睿明惴惴不安,目光一直在郭太師與許安歸身上來回掃視。 原來,許安歸心里還是介懷當年被驅逐出去。 當年的年僅十五歲的他哪怕不知道緣由,也跪在朝堂之上為所有武將們求情。 郭睿明還記得那年許安歸策馬歸來的情景—— 一個矮小的孩子,不知道騎了多久的馬,一路硬闖宮門直到議政殿白玉石階下,風塵仆仆的臉上眼淚橫流。 勒馬的時候,從高他半個身子的馬上摔下,顧不得疼痛,手腳并用的爬上白玉石階,眼眸中有無垠的悲痛。 他跌跌撞撞地扶門而入,顧不得禮儀,質問東陵帝,為何要這么做。 東陵帝側身,不去看他,只是揚袖:“亂臣賊子,殺無赦!把六皇子拖下去,禁閉!” 許安歸絕望地搖頭,喊著:“父親!不要!您若這么做,一定會后悔的!” “叫我陛下!” 東陵帝轉身,怒目而視。 許安歸稚嫩的臉上呈現(xiàn)出的那種震驚,至今都深深刻在郭睿明的腦海中。仿佛是一個孩童,失去了最珍愛的東西,哭得隱忍而失望。 他用衣袖抹了一把臉上的淚,轉身奔出議政殿。翻身上馬,調轉馬頭,一路向著朝東門奔去。 那時候已經二十一歲的許安澤,追了出去,望著許安歸離去的背影目不轉睛,位列后位郭睿明,看見許安澤對守在殿外的侍衛(wèi)說話的口型:殺了他。 三年,許安歸了無音訊。 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死在了朝東門那場大火里。 這三年里,東陵帝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在衰老。當年也是一個意氣風發(fā)的中年男子,年華正好。居然就在許安歸消失的這三年里,一夜枯槁。 那時候郭睿明才看明白,即便是東陵帝,身為帝王,也有不能言說、不能碰觸的傷痛。許安歸就是他不敢想起的人。 更早的時候,趙家勢大,后宮趙皇后一手遮天,無論是四皇子許安桐還是六皇子許安歸在許都不安全。 賢妃身出名門,父親臨允是當時翰林大學士,是皇子們的師傅,但是手上并無實權。更不要說能護自己女兒周全。 所以賢妃忍痛把自己第一兒子過繼給了惠妃,以求解家保住許安桐。而后又把年幼的許安歸送到先帝面前與許景摯一起學武。 當先帝身體漸弱,賢妃又費盡心思地把許安歸送上了蒼山,跟著江湖第一劍客廉殺學了三年的劍。 賢妃所做的這一切,都只是想要讓自己的兒子活下去。 東陵帝一直都喜歡許安歸,不僅僅是因為他的母親是他最喜愛的一個女子,更因為許安歸從小跟著先帝四處征戰(zhàn),一身正氣。學問上自小受到他外祖父、翰林大學士臨允的影響,品性端方。身為皇子卻吃苦耐勞,體恤父母。 他能用他稚嫩的雙眼,看見百姓疾苦。能用他的手,寫出百姓之期。 在東陵帝眼里,這才是儲君之德。 這樣一個孩子,離都八年歸來,已經成長成為一個風姿綽約的男子。 “殿下,想要重新徹查當年朝東門事件嗎?”郭懷稟聽見許安歸不急不慢地詢問,就知道他心中所想。 許安歸笑問:“不能查嗎?” 郭懷稟垂目:“殿下可知道,您這個決定將會斷送多少人的性命嗎?” 許安歸收斂了笑意:“我若沒有相對的覺悟,就不會坐在這里與你說起這件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