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御山河 第13節(jié)
沒想到季涼是如此古靈精怪的性子,三兩句話就把他的現(xiàn)狀分析了透徹,那股堵在胸臆里的不舒服瞬間消散的無影無蹤。 許安歸抱拳求饒:“是是是,姑娘句句屬實,在下確實沒有任何反駁的余地??墒枪媚铩痹S安歸目光變得清亮起來,“即便我有這么多弱勢,你還是選擇了我,說明姑娘心中早有打算了,是嗎?” 季涼懶懶地用手撐著自己的腦袋,一只手輕輕撫摸著茶盞的邊緣:“那要看殿下心中所愿了?!?/br> “我心中所愿嗎……” 許安歸緩緩閉上了眼睛,許久之后,幽幽地吐出一句話:“這些年征戰(zhàn)沙場,見慣了戰(zhàn)場殺戮,我心中所愿或許不僅僅是奪得東陵大權那么簡單?!?/br> 季涼眸低有一抹幽暗,緩緩下沉:“不僅僅是奪得東陵大權那么簡單嗎……那殿下想要的是什么,不妨說來聽聽?!?/br> 片刻沉靜過后,許安歸睜開眼睛,眼中似有一股熊熊烈火,神態(tài)肅穆,言語堅定:“我想要的,是天下一統(tǒng),萬圣歸一。我想繼承的,是先皇的遺愿?!?/br> 果然。 季涼坐直了身子:“果然……季涼沒有選錯人。如果安殿下是為了天下蒼生,萬世黎民。季涼愿為您奉獻出全部的力量與計謀。” 許安歸看向季涼:“姑娘的心愿也是如此?” 季涼頷首,眼睛看向更遙遠的地方:“殿下所愿,那也是我父親的遺愿。” 父親的遺愿? 若是遺愿,想必她的父親也早已不在人世了吧? 許安歸看著季涼蒼白而精致的面容,忽然明白了什么。 原來她如此潛心的研究兵法,研究政局,研究馭人之術,都是為了完成她父親的遺愿。 她的父親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能把自己的女兒教導的如此聰慧而且胸懷大志。 僅僅憑借那一袋袋錦囊,就困住了東陵一統(tǒng)天下步伐。 原來這樣一個奇女子一直在等的,是一個心存天下蒼生的君主。 這個君主,不是東陵現(xiàn)任帝君,也不是東陵現(xiàn)任太子,而是他一個被趕出東陵都城八年之久的、幾乎被遺忘的皇子。 她到底是憑什么來斷定自己就是她值得傾力付出的那個人呢? 無數(shù)念頭在許安歸的心頭劃過,最終都只變成了一句:“謝謝?!?/br> 季涼緩緩抬頭,看向許安歸:“殿下俘虜南澤四萬大軍,奪回失去的兩座城池。此等大功,帝君不日就會下詔招殿下回許都。殿下可做好了準備?” 說到帝君下詔書的事情,許安歸忽然開始惴惴不安起來,他的臉上有些不知所措,手撫摸著茶盞若有所思。 季涼看許安歸這樣,不由地捂嘴輕笑:“怎么說到帝君下詔,殿下似乎有些……不安?” 許安歸苦笑一聲:“你這么聰明,應該知道我擔心的是什么?!?/br> “季涼不知?!?/br> 季涼忍住笑意,展開手邊的扇子,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許安歸看季涼這樣,就知道她心中早有打算,有氣無力地說道:“姑娘就不要拿我玩笑了,此事若是無法很好的解決,就算是回了許都,我也是處處被人掣肘、寸步難行?!?/br> 季涼見許安歸確實很焦慮,只好合起扇子:“這么說來,殿下是不想郭太師的小女兒嫁入你的府邸了?” 許安歸見季涼如此說,不由地輕嘆:“你也覺得,陛下會賜婚郭太師的小女兒給我當皇妃?” 季涼點頭,認真地說道:“郭太師德高望重,升太師之前,擔任過尚書令,總領六部事務。東陵現(xiàn)任的六部官員里有不少都是郭太師親自舉薦、提拔的。且郭太師對六部事物皆很熟悉。如果東陵帝君想要你有與太子一爭高下的資本,自然會給你安排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郭太師中年得了這個最小的女兒,寵愛的緊,整個東陵皆知。不然那郭若水也不會十九歲了也沒有嫁人。你娶了郭太師最寵愛的小女兒,郭太師自然也會在朝政上助殿下一臂之力——亦如當年他那么盡心盡力輔佐你的二哥許安澤登上太子之位一樣。” 許安歸輕笑:“既然你、我、陛下都知道郭太師的小女兒嫁給我,是最好的選擇。難道許安澤就不知道了嗎?” 季涼揚眉:“他自然也是知道的?!?/br> “皇子成婚,也算是皇家內院之事,陛下雖然有心,但是太子生母趙皇后未必肯讓這門婚事說成,畢竟這事成不成都在那些夫人們的嘴舌之上?!痹S安歸雖然這么說,但是眉頭依然緊縮。 季涼看著許安歸顧左右而言他,只覺得好笑,無奈地搖搖頭,說道:“殿下,您有話就直說吧?!?/br> 許安歸抬眸,欲言又止,心中有一百個不愿意。 季涼看見他如此模樣,心中暗笑,言道:“其實殿下根本不想回許都就立即成婚,不想自己的府上,因為大婚被安插進去耳目,暴露自己行事,被人抓住把柄。所以殿下想讓我想想辦法,讓你免了這賜婚,對吧?” 許安歸連連點點頭:“知我者,姑娘也!” 季涼搖頭,肯定地說道:“這婚,肯定是免不了的。東陵帝國六皇子早就過了及冠之禮的年紀,只是因為一直在外征戰(zhàn),才耽誤了受禮。皇家規(guī)矩,在殿下十六歲及冠之禮之后就應該選皇妃。 此番殿下名正言順、滿載榮光歸去,之前漏掉的禮儀怕是一個都不能少的全部都要補上。這皇妃不是郭太師的女兒也會是別家的姑娘,如果是別家的姑娘,我情愿殿下做郭太師的女婿?!?/br> 聽季涼如此篤定,許安歸垂下如月一般清亮的眼眸,那瀲滟的臉龐,如同秋霜打了夏日翠綠的枝頭,滿山青野為他的沮喪,瞬間飄落成了枯朽。 那種凄美的氣華,讓季涼不敢直視,卻又不忍棄之不顧。 原來傳聞中的許安歸真的有這樣驚世的風骨,可以如此輕易的便斂去了日月星芒,獨自成輝。 這種氣質,稱之為妖孽一點也不為過。 半月風華,綽約風流,逶迤靈動,說的大約就是這幅模樣了吧? 許安抬起頭,用朦朧的眼眸,盯著季涼。 季涼只覺得許安歸身后驟然掠起一抹皎潔的月華,宛如神明降世。 “咣當”一聲,季涼手中的茶盞打翻在地——這廝,居然使用美男計! 就這樣讓他用如此淺薄的伎倆得逞,豈不是顯得自己太沒品? “咳!” 季涼側目輕咳了一聲:“許我想想……” 許安歸臉上掛著一副jian計得逞的笑意,殷勤道:“好?!?/br> 季涼扶著額,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許安歸看上去總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但是這人其實一只披著華美人皮的惡魔。 為了不成婚,居然可以如此出賣色相! 更可氣的是,明知道他用的是美男計,她居然全盤照收?! 許安歸當然不知道季涼此時心里的懊悔,目光掃過神醫(yī)谷內那片蒼翠、被他砍倒竹林,落在遠處萬里山河,輕嘆道:“如此神仙一般的世外之地,居然也卷入了這滾滾紅塵之中,真是可惜?!?/br> 季涼目光隨之遠去,輕聲道:“家國未定,天下萬民皆盼再無戰(zhàn)亂。季涼如何敢在這個世外之地蠅營狗茍?” 許安歸頷首輕笑,看向季涼:“此次既然是你我開誠布公地約談,事成之后,姑娘想要的是什么,直說無妨?!?/br> 季涼垂目,手放在七弦琴上,一勾,一串音韻隨即而出:“請殿下放心,季涼所愿不會動搖東陵國本……我想要的,殿下日后,自會知曉。” 許安歸會意地點點頭,有所愿,才有絕對的忠誠,才好駕馭。 但她的愿望絕對不容易實現(xiàn),最少需要他坐在皇儲的寶座之上,才能完成這件事。 現(xiàn)下雖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愿到底為何,但日久見人心,以后相處下來,總會有機會可以探查一二。 一時間周圍變得靜然,許安歸緩緩閉目,聽著琴聲。 竹樓清帳之內,余音繞耳。 竹林之間,百鳥附和啼鳴。 方才那匆匆一瞥,好似這世間萬般風景,皆在這一處,盡收眼底。 登高而望遠,這兩人,一個年芳十九,一個年華二三,盤坐于竹樓之內,暢談山河表里,意欲譜寫一曲天下興亡、萬圣歸一的天盛長歌。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許安歸:媳婦,我不想娶別人。 季涼:不,你想,這是劇情需要。 許安歸(委屈):你不愛我。 季涼:現(xiàn)在我倆確實還沒感情戲。別鬧。 許安歸:…… 作者有話說:明天開第二卷 ,都看到這里的點個收藏嘛~嗚嗚嗚,收藏不夠,沒有后續(xù)推薦啦~ 第15章 ◎嘉獎◎ 御書房內,東陵帝君看著許安歸的軍報喜上眉梢,笑盈盈地摸了一把胡子,把許安歸的奏表輕輕地放在一邊。 跟在東陵帝君身邊二十多年的鄒慶大內官,看見帝君笑顏,連忙端上一盞剛烹好的熱茶,問道:“是什么事讓陛下如此高興,老奴也想沾沾喜氣?!?/br> 帝君心情大好,接過茶盞:“六郎果然是個當將軍的好手,此去南境不過月余,就傳來大勝的捷報。東陵南境失去的那兩座城池已經盡數(shù)收還!” 鄒大監(jiān)一聽此事,連忙繞道大殿之下,行跪拜大禮道賀:“恭喜陛下收回失地。六殿下此番大捷,確實是一件定邊關、震懾南澤的喜事?!?/br> 帝君站起身來,步法輕盈,在御書房內來回踱步,笑容難得掛在臉上:“平身吧!不僅如此,此次收復失地,也是兵不血刃的連下兩城!” 鄒大監(jiān)立即跟過來,符合道:“陛下有這樣一個皇子,實乃東陵百姓之福??!邊疆戰(zhàn)亂總是免不了生靈涂炭、民不聊生。六殿下確實是一個為民著想的好殿下!” 東陵帝君這些年少有如此順心的事情,尤其是太子許安澤近些年屢屢不知輕重階躍干政、頭痛毛病越發(fā)嚴重之后,他的臉上就再也沒有見過笑顏了。 先帝崩逝,他剛剛繼承帝位,那些有著赫赫戰(zhàn)功的開國元勛、國之重臣在許家王朝之上指手畫腳的樣子,還歷歷在目。 那種有命不能下達,有想法無法實施的屈辱還未完全褪去。 而今太子又一次讓他體會到了被人掣肘的無奈與不甘的那種感覺,許安歸南澤大捷的戰(zhàn)報來得恰到好處。 東陵帝滿面春風地問鄒慶:“你說,此番許安歸回都述職,孤賞他什么好?。俊?/br> 鄒大監(jiān)聽陛下如此問話,心中一驚,連忙低頭。 在君側侍奉多年,鄒慶最是明白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陛下高興的時候,可以說一些錦上添花的好話,但是這種涉及賞罰調用君權之事他卻是半點不敢逾越。 他誠惶誠恐地垂著頭:“奴才不懂這些……陛下還是尋懂的人前來商議吧!” 東陵帝眼眸微瞇,目光落在門外,朗聲道:“那就去請兵部尚書劉旗來商議!此番是軍功,找他最合適不過了!” 鄒大監(jiān)抬眸看著東陵帝的目光所落的地方,立即心領神會,回道:“是,奴才這就去傳陛下口諭?!?/br> 兩人在殿內說話,門外的一個小內官雖然乖順地垂目,站在御書房不遠處待侍,耳朵卻是一動一動地把大殿之內的聲響一字不差地聽了去。 鄒大監(jiān)前腳離開了御書房,消失在大門轉角,這小內官就立即捂著肚子,跟身邊的另一個小內官低聲說道:“我肚子疼,去去就來!殿里有什么事,你幫我盯著點!” 那小內官嫌棄地看了一眼:“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