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一只大橘不會修仙 第73節(jié)
大門微敞,里面卻無人聲,簡直把請君入甕寫到了臉上。 “哦喲,咱要是就這樣進(jìn)去了……”岑想蹲在對面墻上貧嘴,“估計會被甕中捉鱉吧?” “喵?!?/br> 你才是鱉。 程梓側(cè)頭撞了他一下,耳朵機(jī)敏地左右轉(zhuǎn)動捕捉細(xì)微聲響,尾巴也像有自己的意志般圈到他脖子上。 岑想不適應(yīng)地扯了扯這條新項鏈:“直接進(jìn)去吧,我們在這兒蹲著,唯一的用處就是把腿蹲麻,給自己之后的行動添堵?!?/br> “喵……” 不制定點計劃什么的嗎? 程梓糾結(jié)地皺起眉,莽和有計劃地莽兩個策略在內(nèi)心瘋狂交戰(zhàn)。 岑想敲了敲他的腦殼,又用兩只手捂住他的胖臉揉搓一陣:“我們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制定啥計劃啊?而且我不適合計劃周全地行動,我比較喜歡走一步算一步,那樣比較刺激?!?/br> “……喵。” 莽夫。 程梓板著臉賞他一個愛的**兜,然后無奈地嘆了口氣:“喵嗚哇嗚。” 算了,誰讓你是我兒子,除了寵著你,爸爸還能怎么做。 岑想:“???” 一貓一人就誰是兒子誰是爹這件事掰扯了半刻鐘,在達(dá)成“你喊我爸爸我喊你父親,咱倆各論各的”共識之后,心滿意足地走向那棟民居。 那扇明顯寫著請君入甕的大門被輕輕推開,跨進(jìn)門檻的瞬間,程梓眼前一恍,驀地看到了一幕幻覺似的畫面。 畫面里,岑想跪坐在院子里的血泊中,旁邊是一枚開裂破碎的靈牌。 上面寫著“稷山山神”。:,,. 第59章 記憶 恍惚間門,許多雜亂無章的記憶碎片被塞進(jìn)程梓腦海,他頭痛欲裂,在岑想著急的詢問與呼喚中軟趴趴地蜷縮起來,咬著牙去回憶和“翻看”。 如同前云上府主陸留淵遭遇天罰的那一夜,他又做了一個類似的夢。 只是這次夢里沒有漫長的記憶洪流,只有一個個轉(zhuǎn)瞬即逝的畫面。 …… 世界上沒有一只名叫“橙子”的貓,所以接月天闕內(nèi)蜂蝶兩族的關(guān)系日益惡化,在一次次爭斗中消耗力量,最終被白骨藤妖cao控的骨藤吞沒。 原來骨藤與白骨藤妖還有這種淵源? 程梓一臉迷惑。 …… 和上個畫面同一背景,臨江仙得知蜂蝶兩族的慘況后,孤身進(jìn)入接月天闕解決白骨藤妖遺禍,過程中被陸留淵的另一個人格引向諸子長河,在那里遭遇了天女留下的劍陣。 他并非天女九劍傳承者,劍陣被觸發(fā)之際,那一劍來得毫不留情。 臨江仙血灑當(dāng)場,雖不至身亡,卻也身受重傷。 程梓氣得跳腳:“臨江仙你是不是傻!這么明顯的陷阱都往里跳!” 可他把嗓子都喊啞了,也根本無法扭轉(zhuǎn)局面,只能眼睜睜看著血液把臨江仙的藍(lán)衣染紅。 天女之威,世人難輕攖其鋒。 那畢竟是古天庭最后的遺民。 程梓腦海中冒出了這樣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念頭。 這個念頭仿佛出自他之口,但他毫無印象。 …… 同一背景下,陸留淵拼著受天罰重創(chuàng)的代價,見到了小殿下殘魂最后一面。 天女終于下凡,看著為救自己而死的小弟,悲慟之余,對天道不公的殺意沖垮了理智。 她察覺自己留在人間門的懲處劍陣被毀,便循著因果殺向稷山,在滔天怒火的驅(qū)使下一劍斬斷稷山靈脈,也斷絕本就負(fù)傷甚重的臨江仙的生機(jī)。 于是程梓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眼睜睜看著臨江仙倒在血泊里,攤開的手里搭著半截斷裂的藤杖。 他死在一場突如其來的山火中。 “臨江仙!臨江仙!……” 程梓用力捶打身前的屏障,無助地喊著山神.的名字,伴隨巨大恐慌而來的,是斷斷續(xù)續(xù)復(fù)蘇的記憶,有前世的、前前世的,和悲傷一起攪成一團(tuán)。 可他根本無心理會這些,只是一聲聲徒勞地呼喚臨江仙,希望他能聽見,朝這邊看過來一眼。 但記憶的屏障撞不開,而瀕死的稷山山神也聽不到程梓聲嘶力竭的呼喊——因為他的世界從未出現(xiàn)過一只名叫橙子的貓。 他勉力撐起身體,將斷裂的藤杖拼合。 風(fēng)從東海浩浩而至,拂起他血染成暗紅的衣袂。 “吾以稷山山神之名……” 臨江仙閉上眼,渙散的軀體正在變成光粒,散碎在山火與長風(fēng)之間門。 “你別說!別念那段話!……” 程梓慢慢跪倒在地,凌亂的記憶忽然清晰涌出一段文字,讓他的眼淚沖破眼眶,大顆大顆地砸下。 那段文字是他查閱很多資料,仿著古代祭祀之語,絞盡腦汁編寫出的咒語。 山神的獻(xiàn)祭之術(shù)。 “你別念……別念了……” 程梓抹著眼淚哭得慘兮兮的,耳朵耷拉下來,像個被搶了心愛的糖罐的孩子。 上次做夢,他驚醒時哇哇大哭,尚且有臨江仙陪在身旁安慰。 可是這一次…… 他失去的就是臨江仙。 …… 稷山崩毀,山神散魂獻(xiàn)祭以將影響降至最低,沒有讓稷山毀壞的余波沖擊人世。 但人道法則和普通百姓們依舊因為失去了“社稷”之一而陷入極大的混亂與恐慌。 當(dāng)朝陛下不得已,只能讓百姓們將稷山山神之名刻在排位上,家家戶戶供奉,以安民心。 就在這時,冬寸城內(nèi)出了一件大事。 岑家最后的血脈為奪回家族秘境劍走偏鋒,不惜炸碎秘境之靈,將秘境內(nèi)眾多修行者重創(chuàng)至死,自己也受傷遁逃,被這些修行者的師門、家族、親友追殺,無意間門來到了京城。 在這里,他冒充為死去的盧玉,接掌盧玉擁有的一切,得到當(dāng)朝太傅賞識,逐漸深入人道核心,以武官身份在朝堂擁有了一席之地。 行事莽而有急智的他化解了無數(shù)危機(jī),同樣也為百姓們做了不少事。 岑想在一次偶然間門結(jié)識了曾經(jīng)最有才華的狀元姬道,得他幫助,找到借助人道法則與朝堂官氣修煉的竅門,一舉突破關(guān)隘,踏入新的境界。 卻也因此惹來了猜忌和追殺。 多疑寡情的太傅逼迫他交出修煉之法,腐化墮落的云上府被失去所愛后日漸瘋狂的陸留淵第一人格掌控,勾結(jié)天外魔族入侵人間門,世間門一度淪為魔族道場,死傷慘重,流血漂杵。 人間門陷落,隱遇鎮(zhèn)首當(dāng)其沖。 姜一算出未來,卻無力改變,只能將破局之法交給小鳳凰,最終為救妻兒而死。 意江山?jīng)_鋒在對抗魔族的最前線,奈何勢單力薄,無以為繼,戰(zhàn)死于故土。 當(dāng)天女知曉自己殺了稷山山神,而導(dǎo)致人間門失去一道重要屏障,魔族侵入如入無人之境之后,頓時悔不當(dāng)初。 為了彌補(bǔ)過失,她沖入天魔巢xue,一人一劍剿滅半數(shù)魔族,以自身性命,為人族爭取了休養(yǎng)生息,籌備反擊的時間門。 之后,就是岑想與姬道的舞臺。 他們在戰(zhàn)火中奔波,尋找救世之法,機(jī)緣巧合地結(jié)識了一身寶物的沉江月,又通過他認(rèn)識了小鳳凰。 四人一路顛沛流離、驚險搏斗,在亂世里譜寫最輝煌奪目的戰(zhàn)績,一點點從天魔手中奪回人間門。 只是曾經(jīng)的故土家園,如今早已滿目瘡痍。 程梓記得自己把結(jié)局寫得壯闊又凄涼。 他站在焦黑的土地上,看著小鳳凰走向東海。風(fēng)里卷來稷山山神死前的誦文,仿佛在勸他回頭是岸。 陰云密布的天穹之上,岑想帶領(lǐng)人族志士浴血廝殺。法術(shù)的光芒匯聚成汪洋,雄渾恣肆,撕開敵人最后的防線。 于是小鳳凰放下心來,身上燃起了涅槃之火??蛇@一次,火焰不會讓他重生,反而以他的魂魄為柴薪,獵獵燒灼出磅礴的生命力,倒流向茫茫天地。 程梓看著他,腦海中凌亂的記憶終于恢復(fù)原貌,并嚴(yán)絲合縫地卡上最后一塊拼圖。他看見少年在代表新生的火焰里笑得燦爛,然后慷慨赴死。 “鳳……” 程梓伸手去觸碰他的指尖,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想起,我還沒給他起個名字。 …… 故事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沒有走到書里的結(jié)局。 少年主角坐在只余焦土的稷山上,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程梓與他相對而坐,看著他的表情從堅定到迷茫,再從迷茫到自嘲一笑,自己也忍不住搖頭,說: “天底下大概只有我走穿書線走得這么清奇,穿成自己寫的主角,按照劇情走了大半輩子,在功成名就的前夕才想起一切……原來我一路走來的所得所失,都是因為我自己寫了這個故事?!?/br> 是我讓臨江仙踏入陷阱身受重創(chuàng),被天女遷怒而死。 是我讓姜一算出天機(jī)卻無法改變,將破局之法交出后,像個工具人一樣赴死。 是我賦予意江山重情憨直的個性,推著她走向既定的結(jié)局。 是我為了讓這個世界變成自己的舞臺,制造了這種種災(zāi)劫厄難。 程梓坐在前世的自己對面,哭得更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