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煞 第1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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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晉江首發(fā) 前世, 昌平三十六年秋,滄州城經二次易主,終于再次回到秦王蕭晏手中。 滄州城乃是西北道東上京畿洛陽的最后門戶。 兩年前, 定北侯府的霍小侯爺霍靖勾結外族回紇, 舉兵謀反,從西北邊地一路攻向洛陽。因謀劃多年,不過數月便連下數座城池,直到滄州城方遇勁敵守將。如此兩軍對壘, 成膠著之勢。 滄州城中的守將,乃當今帝之第七子,秦王蕭晏。 蕭晏鎮(zhèn)守滄州兩年, 昌平三十六年八月二十六, 兵敗霍靖。至此滄州城破,蕭晏戰(zhàn)死,滄州第一次易主。 然不過五日,九月初一平旦, 將將占了滄州城的霍靖便作了階下囚。滄州城二次易主,重新落入蕭晏手中。 至此,長達兩年的霍氏之亂結束。 蕭晏掌四方兵甲, 平定天下。 世人只知秦王用兵如神, 至于這其中曲折幾何,除了蕭晏和為數不多的心腹將領,自也無人知曉。 如此巨大的成功,潑天的功勞, 世人贊揚他, 天子恩賞他。 誰還來得及詳細過問此間過程和細節(jié)。 然當晚的慶功宴上, 蕭晏高座營帳, 仍是忍不住想起這數日里發(fā)生的事情,想這場戰(zhàn)役里的細枝末節(jié)。 確切的說,他還在想葉照。 若無葉照的再次出現,斷不會這般快贏了這場戰(zhàn)役。 如此論之,當是要將此功勞算與她身上。 可是這廂想起葉照,蕭晏原本得勝歸來、盈了一日笑意的面容,分明是浮上一層寒色。 因為五日前,滄州城的第一次易主,完全拜她所賜。她偷走了滄州城防兵部圖,交給霍靖,如此引得霍靖大軍直入。 雖是他自己提前準備的假圖,予她偷去。 然當真見她偷圖送到那人手里的一刻,蕭晏終是失望而切齒。 她可否有一瞬想過,失了圖,他會兵敗,會戰(zhàn)死? 譬如,這兩日霍靖掛在城墻用來誘敵的尸體,便該是他原本的命運。 原來,她對他,從來都是出自任務和圖謀,從來半點情分都不念的。 暗子回稟他,葉照已經成功用圖換到了孩子,攜子出城,離開了此地。 蕭晏便知一切都結束了。 四年了,從她離開秦王府至今,已經整整四年。 他拒婚,留著正妻、王妃位,想她有一日服軟回來,或是待諸事平息后尋她回來,只要她認錯,好好同他認錯。 他都可以忘記過去,同她重新開始的。 她騙了他三年,偷了各種機密檔案交給霍靖,他都容了她,下不了狠手要她性命。不過是要她服次軟,不過才磨了她一月,她就又不肯低頭了。 她說生下了他們的孩子,他也應了去救她,可是為何她便要那般等不及,非要偷圖? 蕭晏算準她會闖、會偷、會搶。卻還是萬中之一地祈望,望自己算錯、算漏、失手,奢望她不做這些事,奢望有攜手一生的機會。 可是,她,太令他失望了! 大抵,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人可笑的情深。 蕭晏仰頭灌下一杯酒,起身拒了前來敬酒的將領,半闔著一雙微紅鳳眼,“今日大勝,許縱酒放歌,你們自個盡興?!?/br> 他退左右,拎了一壇酒,獨自搖著折扇上了城樓。 還未飲多少,但蕭晏覺得自己有些醉了。 夜色靜謐,山河起伏,他又看她的影子! 是不甘她偏他、欺他、棄他嗎? 她還帶走了他們的孩子。 “屬下親眼所見,側妃抱著孩子,徑直上了城郊官道。” 這話,這話繪出的場景,來來回回在耳畔回響,在腦海中浮現。 她得的是假圖,他也偏了她一次,她也被他騙了一次…… 兩清了! 兩清了。 蕭晏扼下欲要灌酒的沖動,從來他都清醒而自持,這輩子唯一一次的淪陷,到此為止。 他將酒壇擱在城墻上,眉眼彎下,拍了拍值崗的衛(wèi)兵,“賞你了,換崗后飲。” 蕭晏搖扇下城樓,踱步來到城外。 城外尚是血腥戰(zhàn)場。 新月勾在天際,秋風瑟瑟,拂起地上塵埃和陣陣血腥氣。 這片戰(zhàn)爭之地,數日前才被霍靖兵甲踏過,昨日晌午至今日平旦,一晝夜又被他鐵騎踩踏。 眼下正是血染黃土,白骨成山。清理戰(zhàn)場的士兵,從今日午后到此刻,還不曾打掃妥當。 他下令吩咐,定要尋到那位護他尸身的英雄,以與厚葬。 當日霍靖中計入了這滄州城后,得了一具易容他模樣的尸體,自是當他已經陣亡。如此將尸身懸掛于城樓,用來引誘他的其他部下將領。 蕭晏手下隨軍的將士,自然得他軍令,明白是計爾。而留在洛陽京畿的屬臣,雖沒有及時得他訊息,但短時間內亦趕不到此間。 前日,正值整軍反攻之時,蕭晏聞得消息,竟有人烏衣夜行,欲要搶奪他的尸身。后暗子再探,道是那人行動失敗。 激戰(zhàn)一夜,奪下尸身卻未曾逃脫,被亂箭所射,抱尸戰(zhàn)死于戰(zhàn)場。 彼時,已是八月三十的后半夜,他率領軍隊行至半路。距離滄州城不過二十余里,聞言亦是感慨,遂想著奪下城池后,再好生祭拜。 不想,這場意料之中、靜心布局的戰(zhàn)役,因著霍靖窮途末路,奮起抵抗,直打了一晝夜方平息。 這廝殺的戰(zhàn)場,尸橫遍野,至今不曾尋到那英雄尸身。 蕭晏轉身仰望城樓。 曾幾何時,他便是這樣被吊掉在城墻上,數日間繩索勒脖,蓬頭垢面,衣不蔽體?;蛴酗L吹日曬,或成尸水淋漓。 霍靖為誘敵,意圖一網打盡,將他戰(zhàn)死的消息傳得甚遠。 按時間算,她自然聽到的。 聽到了,她會怎樣想?可會有一點點不舍和愧疚? 蕭晏合眼,自嘲地笑了笑。 “過去,別在這礙手礙腳!” “走走走,這里不是玩的地方!” “小姑娘,你阿娘怎了會在這呢!” 清掃戰(zhàn)場的士兵,或不耐煩或無奈的聲響出傳入蕭晏耳際。 他轉身聞聲望去。 尸山血海里,有個蓬頭稚女跌跌撞撞穿行其間,躬著小小的身子,翻開一具一具尸體,一聲聲喊著“阿娘”。 蕭晏望著她,鬼使神差上前。 “大人,你可見我阿娘?”小姑娘又翻開一具尸體,往后踉蹌一退,不偏不倚跌在蕭晏足畔。 她轉身揚起頭,面龐衣衫都占著泥垢和血漬,一雙小手更是因為翻扒尸身而污穢不堪,鮮血淋漓。 “何人是你阿娘?”蕭晏攏了扇子,定定問她。 小姑娘唇口蠕動半晌,咬住唇瓣。阿娘說,無論何時都不能暴露身份。更不能說出她的名字。 于是,她未再說話,只低著頭轉向更多尸體處,伸著纖細的臂膀,張著雞爪般皮包骨的五指,費力地又翻過一具尸體。 “何人是你阿娘?”蕭晏在她身后蹲下,將她扳過身,拂開她面上發(fā)絲。 方才一眼,他看清了。 好像又沒看清。 小姑娘有些惶恐地退去,他便伸出一只手撐住她背脊,另一只手繼續(xù)擦拭她面上血污。 擦拭得越久,露出的面容和越多,蕭晏的面色便越白。 他終于完全看清了她的輪廓模樣。 那一點同那個女人淚痣一樣的眉間朱砂。 細長的瑞風眼。 還有……殘破的衣襟處,露出的胸口那點梅花痣。 “一別四年,今朝你說你生下了我們的女兒,怎么證明呢?” “她七月早產,生于昌平三十三年四月十七。有一雙瑞風眼,和你一樣的。胸口有顆梅花痣,在和你相同的位置。” 月余前的話回蕩在耳際,蕭晏出其地平靜,他甚至笑了笑,問,“你叫小葉子?” 小姑娘看了他半晌,終于點點頭。 “何人、是你阿娘?”蕭晏還在問,眼尾一點點泛紅。 小姑娘死要唇口的貝齒松了松,卻還是沒有說話。 “何人是你阿娘?”蕭晏執(zhí)著這個問題,眼中已經蒙上水霧。 撐在女童身后的手不自主施力,一攥便將她單薄的衣衫扯出一個破洞。 濕噠噠的布帛黏在他掌心。 不知是因為扒尸時被泥漿的濺落,還是鮮血的浸染,亦或者是昨夜一場大雨的打淋? 反正,面前這個孩子,臟、瘦、枯萎、殘破、狼狽,像極了月前跪在滄州城刺史府大門口求他的葉照。 “何人是你阿娘?”蕭晏的神思已經開始模糊。 小姑娘看他,又看白骨如山的戰(zhàn)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