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真的是自己么?江以桃有時(shí)也會(huì)這般想。

    如今的江以桃才恍然間發(fā)覺，原來自己竟這般喜歡在馬上恣意大笑的感覺。

    陸朝微微俯下身，語氣中帶著笑，如何，不言姑娘，可曾見過這般景色?

    江以桃也笑，微微轉(zhuǎn)過頭來，揚(yáng)聲回答：阿言未曾見過，真是好景色。

    江以桃這一轉(zhuǎn)頭，她的唇便將將擦過陸朝的側(cè)臉，兩人皆是一愣，半晌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江以桃眨眨眼，看著陸朝纖長的睫在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他的鼻梁高而眼窩深，看著有些像是異邦人的面孔，唇有些薄，不笑的時(shí)候便看著有些冷情。過于白皙的膚色為他的面孔平添一份女氣，眼尾微微地上揚(yáng)著，多一分是妖氣，少一分便是平庸。

    若是陸朝在蘇州，也是會(huì)被眾多姑娘芳心暗許的俊俏郎君吧?

    謝謝你，陸朝。江以桃轉(zhuǎn)回了頭，聲音也放得輕柔，話一出便被這風(fēng)吹得散在了半空中。

    可陸朝卻聽見了，他揚(yáng)起嘴角，終究是沒有說出逗弄的她的話來。

    這小姑娘，可嬌氣得很，逗一逗便是要掉金豆子的。

    陸朝將江以桃?guī)У搅艘黄悴簧鲜謴V闊，卻也稱不上狹隘的平原，翻身下了馬，又回身來朝著江以桃伸出了手，請吧，不言姑娘。

    江以桃突然又扭捏起來，臉悄悄泛紅，可自己到底是下不去這馬，咬咬牙將手放于陸朝掌心。

    少年的手比她大了不少，握起便可將她的手整個(gè)圈住，干燥的溫度就這樣透過肌膚傳了過來。

    江以桃放眼望去，這山中竟還有這么一片平原，及腳踝的綠草連成了一片，其間夾雜著幾朵異色的小花。陸朝將馬綁到了一旁的樹邊，然后才慢悠悠地朝江以桃的方向踱步而來。

    江以桃用手做傘，抵在額頭稍稍擋了些刺目光線，瞇著眼問道：陸朝，這是什么地方?山中竟然也是有這樣地方的么?

    陸朝有樣學(xué)樣，也支起手來擋著陽光，一本正經(jīng)回答：不言姑娘不知道的事兒可多了去了。溪山本就只是山脈中的一座，這兒便是溪山與別的山連接之處。溪山之所以叫溪山，便是因?yàn)橐粭l小溪從這山里蜿蜒而過。

    陸朝說著往一邊指了指，江以桃聞言去看，果真是有一條小溪緩緩流淌著。

    江以桃看著便往那個(gè)方向走去，陸朝在身后輕笑一聲，覺著她怎么想什么便做什么，直率得有些可愛，也跟著江以桃的腳步往小溪走去。

    小溪這兒倒是有幾棵樹，擋住了不少太陽，些許陽光自葉片的縫隙間漏下來，在草地上斑駁一片一片。

    溪流并不算湍急，清澈見底，江以桃看著那溪水發(fā)呆，不知怎的竟開口問道：陸朝，你說這條小溪從溪山蜿蜒而過，那若是沿著這條小溪走，能走出溪山嗎?

    話一出口，江以桃就察覺到了不妥，有些不安地抬頭瞄了一眼陸朝的神色，心想陸朝該不是誤會(huì)自己打算這么逃跑罷?天地可鑒她當(dāng)真是無意便問出口了。

    陸朝聞言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聽不言姑娘這么說，是打算今夜來這兒賞月了?

    他果然知道。

    江以桃抿抿唇，繼續(xù)盯著那溪水瞧，決心不去理會(huì)那陸朝的胡言亂語。

    這兒倒是有點(diǎn)太遠(yuǎn)了，我是不太建議不言姑娘來的。夜里風(fēng)急，不言姑娘還在喝著藥啊，忘記了，不言姑娘的藥還未給你呢。陸朝說著說著才想起來這回事，笑了笑。

    昨夜發(fā)生那檔子事，自己竟是真的忘了。

    陸朝也轉(zhuǎn)頭去看江以桃，許是方才縱聲笑了會(huì)，亦或許是被熾熱的太陽照了，小姑娘病態(tài)蒼白的臉上終于是泛起了一點(diǎn)兒血色來，看起來倒是粉雕玉琢。茶色的杏眼里堆滿了歡喜，沒了前幾日那仇大苦深的樣子。

    陸公子，做事兒是要適可而止的。江以桃揚(yáng)起亮晶晶的眸子去瞪他，皺起了那對柳葉眉，看著有些生氣的樣子。

    得，又成陸公子了。

    陸朝有些想笑，假意清了清嗓，莊重道：我這說著不言姑娘藥的事兒呢。平叔說你身子不好，讓你每日喝著藥，我竟給忘記了，所以覺著十分對不住不言姑娘。

    江以桃將信將疑，歪著腦袋想了想，還是決定放過陸朝，翹起嘴角笑著：謝謝你，陸朝。

    陸朝挑挑眉，心想小姑娘還挺好哄，方才在馬上他分明是聽見了江以桃的話，這會(huì)兒又像沒聽見一般，詢問道：不言姑娘謝什么。

    江以桃目光躲閃，雙手背于身后，蔥白般的十指絞著，謝謝你救了我，那日清晨在眾人面前，也謝謝你救了織翠。這幾日更是謝謝你收留我，陸朝，你真是個(gè)好人。

    陸朝還是笑，聲音卻低了下來，不言姑娘，我記得我與你說過，我是個(gè)山匪，你怎么會(huì)覺著山匪是個(gè)好人呢。

    江以桃怔然，抬眸不解地瞧著陸朝。

    若是我說，你的小丫鬟是我讓她假裝是你，再將她送到了眾人面前呢?陸朝面上微笑著，那雙烏黑的眼卻十分危險(xiǎn)地瞇著，聲音低沉微啞，我還是個(gè)好人么?不言姑娘?

    江以桃沉默不語，也冷下了臉來。

    一陣風(fēng)吹來，草尖擦過腳踝，帶來一絲微痛的癢意，他們沉默而固執(zhí)地對視著，兩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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