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坤儀(重生) 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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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三四歲的時候,有次打翻茶杯,差點(diǎn)濕了這冊子,陳嬤嬤反應(yīng)快極,一把撈起,拍著胸脯后怕,嘴里都是:“我的小主子,這可是以后要給你當(dāng)嫁妝的.....”嘮嘮叨叨說了一通話。 謝嘉儀輕輕翻看,一年又一年,其實(shí)里面每句話她早都知道了。她記性這樣不好,也把每句話都記住了??伤€是每年這時候都認(rèn)認(rèn)真真看一遍,好像她從來沒有看過一樣,好像他們在準(zhǔn)備著陪她過年。 “我來了?!敝x嘉儀的聲音又低又輕。 “得上品東珠兩顆,翠玉三塊,已交汝母,入汝嫁妝冊?!边@是父親的話。 哥哥的話就直白多了,每次都是一通,“今天昭昭不乖,很生氣,想揍,下不了手”,“最后昭昭比我更氣,揍了我,下手很快?!?/br> “已經(jīng)這么胖一團(tuán)了,還要天天吃桂花糖,這么吃下去到十六歲成親,哥哥我還背得動?” “沒給昭昭帶桂花糖,她學(xué)會找別的由頭告狀了,小小年紀(jì),腦子不好使,心眼比哥哥我當(dāng)年多呀”..... 而母親,母親簡直把這本札記當(dāng)成教女寶典,寫到最后還感嘆了一句,“眼看著寶貝閨女缺心眼,著急.....” 看得謝嘉儀都笑了,笑得都抽噎了。 抽噎著小小聲道:“你們想不想我呀”,過了好久才又低低道:“我想你們”..... 陸家的祭祖一向跟陸辰安無關(guān),今年當(dāng)然不同,陸家是怎么都想把這個子孫拉入自家祠堂的,奈何陸辰安病得起不來,依然沒有參加陸家的祭祖。 明心出門采買的時候還在憤憤不平,“年年都不讓我們公子祭祖,今年看我們公子出息了,就來拉了,哼我們公子就是裝病都不去,我們公子也是有脾氣的!”雖然陸辰安確實(shí)病著,但可真不是像外人以為的起不來床。 明心撞上了出門見掌柜的如意。 如意聽說陸辰安居然病到連祭祖都不能參加,心里某處先就起了疑。他多精明的人,談笑間就把明心套了個底兒掉,明心說來說去就是那句“往日你對我們帶搭不理,如今讓你們高攀不起”,十四五歲的少年昂著頭,很是揚(yáng)眉吐氣的樣子。 如意含笑告辭走了,他早就感覺到陸辰安有地方不對勁了。既然郡主不要這個郡馬了,他也不再關(guān)注。 可從未參加過陸家祭祖這件事,依然讓如意非常意外。 什么人,才會從不祭祖呢? 第42章 待到永泰帝帶領(lǐng)皇族子弟以及百官南郊祭祀后, 剩下的就是過年了。郡主府祭祖后到今兒,幾天又過去了,府中也從祭祖那天的沉寂中慢慢又恢復(fù)了往日熱鬧的樣子, 外院有鐘叔帶著, 內(nèi)院有陳嬤嬤安排著, 也為過年做著最后的準(zhǔn)備。 一片熱鬧中只有坤儀郡主還是蔫蔫的,不過強(qiáng)打精神笑一笑。幾個貼身伺候的心里都明白郡主這是想家了, 誰也不敢多說別的,只拿其他事情引郡主注意。但是這一年,似乎郡主格外孤單,往年能吸引郡主喜歡的東西, 今年郡主也不過笑笑,給一句:“是有意思的, 你們玩去吧?!?/br> 步步一手拎著會唱曲的八哥, 一手提著會畫圈跳舞的雀兒, 苦著臉對如意道:“哥, 嬤嬤總說郡主長大了, 原來長大了就是這樣,我覺得我都找不到能讓郡主開心的事兒了。看郡主樣子, 我都想給主子表演畫圈跳舞了.....” 如意看著步步的樣子:倒也不用, 會讓主子以為你腦殼壞了。 “沒有好玩的東西, 有好玩的人也行啊?!比缫馓吡颂吣_底下的雪,這年頭連個能讓郡主覺得好玩的人都找不到。 陳嬤嬤帶著采月采星又開始給郡主推銷京城公子畫像本子了, 謝嘉儀瞥了一眼, 嬤嬤一段日子沒拿出來, 原來是又去物色新的了, 這打眼一看厚了不少。 陳嬤嬤知道, 郡主最近總是自己躲在帳子里看那本家里人留下來的冊子。她的郡主是又想看,又舍不得翻多了,看得嬤嬤心疼呀。原來陳嬤嬤對郡馬還有這這那那的要求,現(xiàn)在就一個要求,郡主能看得上,能陪著郡主玩就行。 主子的家早已經(jīng)沒了,她得幫著郡主給自己再成一個家。 嬤嬤看著郡主一臉不感興趣的樣子,忍不住道:“郡主,陛下這一年的身體可比去年更不好了——” “嬤嬤,不要說!”謝嘉儀立即截斷陳嬤嬤的話,捂住耳朵。 她一下子想到前世永泰十三年的春天,皇帝舅舅最后的時候拉著她的手問她:“昭昭,你快活嗎?.....還有什么.....要跟舅舅要的嗎?” 她滿臉淚水點(diǎn)頭又搖頭。 她親眼看著舅舅的聲息弱了下去,她把頭靠近舅舅蠕動的唇邊,聽到舅舅說:“.....這次,我.....也要去了.....你.....肯不肯.....” 那個“你”是誰?肯不肯什么?舅舅沒有再說,他說:“去.....給取.....一枝.....海棠.....”,舅舅看著她,好像看著另一個人,他枯干的眼里是她都沒有見過的笑意。 謝嘉儀起身去取海棠花,跑到一半不放心還回頭往后看,舅舅的目光依然在看著她,目光灼灼。她想,來得及,還來得及。 于是她立即轉(zhuǎn)身往外跑。 這是舅舅在那個世間的最后一句話,也是留給她的最后一眼。當(dāng)她抱著海棠進(jìn)來的時候,聽到喜公公悲切的聲音:“陛下——駕崩!” 一片驚天動地的哭聲后,德妃于眾人中,站起身。一向?qū)λ郎厝岷蜕频牡洛?,看她的目光說不出的怪異,可她只顧著傷心,甚至沒多想。后來想到太后什么時候改變了對她的態(tài)度,謝嘉儀想到了陛下崩逝那天德妃的那個眼神。 她慢慢意識到,原來從陛下去的那天,德妃就變了臉。 她的世界就已經(jīng)在醞釀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次,這次她讓皇帝舅舅少cao心,皇帝舅舅一定可以活過永泰十三年的春天,看到永泰十四年的海棠花開。 她捂著耳朵,不肯聽嬤嬤的言外之意。這次,她一直在努力,她一定可以。 陳嬤嬤伸手把謝嘉儀的手從耳邊挪開,“郡主要聽,要考慮!”前朝被太后逼迫的公主都有,更不要說郡主了。她的主子不著急,她著急,她必須讓小主子在陛下還能為她做主的時候把郡馬定下來,把家成了。 “萬一陛下.....郡主你得有自己的家人。”陳嬤嬤不容謝嘉儀逃避,看著她的眼睛,語重心長道。 “我有嬤嬤,有采月采星,有如意步步.....”謝嘉儀呆呆回著,腦子木木的。家人,當(dāng)他們要離開的時候,她怎么留都留不住。就不能有一個人,一直陪著她嗎,不要離開。如果可以期望的再多一點(diǎn),可以讓她死在前面。 她不想當(dāng)被留下的那一個。 從來都不想。 謝嘉儀按著厚厚的冊子,垂頭去看,“啪嗒”一滴淚打在冊子上,暈染出一片深藍(lán)。里面裝著的人,都想娶她這個坤儀郡主,可是又有哪一個真的是想娶她這個人呢..... 他們?yōu)榱怂麄兊那俺?,為了他們的父母族人,甚至可能為了他們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心頭好,紛紛朝著郡主府伸出橄欖枝.....可是他們甚至不知道真正的謝嘉儀是什么樣子,甚至轉(zhuǎn)頭酒后就可能跟密友,或者跟自己心愛的通房丫頭,說那個坤儀郡主啊,不讓人討妾,著實(shí)悍妒得很,到底是被陛下寵壞了,什么想法都敢有,什么要求都敢提..... 可清醒的時候他們依然彬彬有禮,隨時可以向陛下表示,自己多么“心儀郡主”..... 然后不知道什么時候,她要面對變臉,面對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出現(xiàn)的真相。即使是從小陪伴她長大,允諾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太子殿下,也會突然給她一個讓她幾乎崩潰的真相。即使那時候,他還是說,“昭昭,你信我”“昭昭,我對你的心,你該知道”..... 可是,她不想要一個人的心。她要別人的真心做什么,烤了吃嗎?她只想要一個信守承諾的人,一個無論如何都不會背棄她,不會離開她的人。一生一世一雙人,就是一雙人。一點(diǎn)都不能錯,一個都不能多。 屬于她的,誰都不許碰。答應(yīng)她的,就不能離開。 她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從來都說得清清楚楚。可別人,總有那么多秘密和真相。 他們有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救過他們命的姑娘,有也許就藏在手邊的青梅竹馬的表妹.....有太多的不得已。每個人的不得已都含著血淚,卻是那樣冷漠。 謝嘉儀眼睛里都是淚,為了不讓嬤嬤看到,死死垂著頭,一頁頁翻看著冊子,其實(shí)她根本什么都看不清。突然她“啪”一聲合上了冊子,抽出帕子擦掉眼淚,然后站起來就往外走。 “嬤嬤,你等著。”謝嘉儀留下這句話,披上如意拿來的披風(fēng),就朝著門外去了。 如意趕緊去備車,等謝嘉儀走出郡主府的時候,馬車已經(jīng)在等著了。 她一言不發(fā)上了車,坐了一會兒,隔著簾子吐出三個字:“富安坊?!焙熗庹驹谲嚪蚺赃叺娜缫?,一下子就明白了。 此時雪已經(jīng)下了好一會兒,整個京城都好像陷入一片雪白中。 離過年沒有兩天了,街道上人也少了,做買賣的也都回家了,守著老婆孩子熱炕頭,準(zhǔn)備年了。 郡主府華麗的馬車從空蕩蕩的街道中央駛過,向著富安坊而去。 謝嘉儀握著手,慢慢呼出一口氣。 她一遍遍對自己說:我本來就不是什么賢良人,我下了血本的郡馬,憑什么讓給別人。她連大婚后住在哪里都考慮了好幾個方案,怎么跟陸大人說都想好了,憑什么讓!她本來都準(zhǔn)備給這個表妹做祠堂立牌位了,她憑什么讓呀! “我又不是什么好人”“我本來也不是多好的人呀”“對我就不是個好東西”.....謝嘉儀不覺喃喃道。 馬車行駛得很平穩(wěn),可是謝嘉儀卻覺得有些不舒服,有些頭暈。 她臉色越來越蒼白,手攥得越來越緊。 后來她忍不住把大拇指關(guān)節(jié)放在嘴邊,一點(diǎn)點(diǎn)咬著。她感覺車子慢了下來,停下了!謝嘉儀咬著拇指關(guān)節(jié),看著靜靜垂下來的大紅厚氈繡金線海棠花的車簾。 她聽到如意的聲音:“郡主,到了?!?/br> 謝嘉儀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馬車,等她再意識到的時候,已經(jīng)站在了陸府后面那個角門旁,旁邊墻底下還放著那塊大石頭,是她上次翻墻,專門讓下面人找來的。 石頭上已經(jīng)落了厚厚一層雪。 “郡主,走門還是走墻?”如意問。 謝嘉儀看了看角門,她堂堂郡主,陸家就是大開中門迎她,她都不一定會進(jìn),讓她走這么個陸府旮旯里小小的角門?門都沒有,還是爬墻配得上她北地小郡主的身份。 “那奴才先幫郡主清理干凈?!表槺沅伾蠚肿?,免得冷著郡主。 “.....慢.....慢一些,等著?!闭驹趬︻^下的謝嘉儀怯場了,她發(fā)熱的腦子在這個冰天雪地中慢慢冷靜了下來。 雪還在紛紛揚(yáng)揚(yáng)下著,如意帶著下人都默默站在郡主身后等著。 他幫郡主撐著一把大油傘,看到郡主的臉色不停變幻。忍不住心道,早知道郡主還是有些看重陸公子的,當(dāng)時他就該去救那個女子,只要慢一些,甚至不用慢很多,那女子估計就活不下來了.....但現(xiàn)在一切都成定局,沒有郡主的吩咐,是什么都不能做的。 富安坊都是高門大戶,此時家家都熱鬧著??隙ㄏ氩坏?,這堵高墻后面,冰天雪地里,靜默著這么一行人。 但不代表沒人知道。 此時這堵高墻內(nèi),就在馬車停下來的那一瞬間,陸辰安就看向了啞奴。 正對上啞奴看過來的視線,啞奴點(diǎn)了點(diǎn)頭。 陸辰安的手,在沒人看見的地方,悄悄握起又松開。 但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任何動靜。陸辰安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久不練功,不好用了,難道她已經(jīng)走了..... 他再也顧不得掩飾,忙起身走向墻邊,到了墻根下,站住了。 人,還在。 第43章 人, 還在。 她還沒有走。 陸辰安能感覺到自己的緊張,他沉默地看著這堵高墻。 高墻外是另一個同樣沉默了很久的人。一片飛雪進(jìn)了油傘下,撲在了謝嘉儀的臉上。她一個激靈, 就醒了。 她謝嘉儀不是什么賢良人, 可她也不愿意變成她最厭惡的那種人。如果她這么做了, 她跟上輩子讓她看見就犯惡心的張瑾瑜有什么區(qū)別呢? 人家胡姣好好的,到底是倒了幾輩子血霉遇到她這么一個郡主, 在人家什么都不知道的時候,把那個本來會愛慕她一生的陸大人給搶走了。 謝嘉儀心道,陸大人是很好,再也沒旁人比他更好了, 可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這樣好的人,我想要, 別人也想要呀。如果重生一世, 就是搶了別人的姻緣, 別說陸大人現(xiàn)在也許早已跟人情投意合, 就是他們還沒來得及生死相許, 我明明知道他們的姻緣,還要插足進(jìn)去, 又算什么呢。我想要不離不棄的安順日子, 胡姣也想要。憑什么我就能奪了她的.....我既能奪她的, 上輩子張瑾瑜奪了我的,我又憑什么能理直氣壯厭惡她。 她抬頭看向傘外, 雪花已經(jīng)變成了雪粒子, 細(xì)細(xì)碎碎落下來。 謝嘉儀看了好一會兒, 才對如意道:“回吧?!?/br> 如意一愣, 立即撐著傘跟郡主朝巷子口的馬車走去。 就在這時, 旁邊那個角門吱呀一聲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