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把箱子里的錢一分，然后就各自帶著人進(jìn)了城，直奔各家糧鋪而去，聽說慶川的稻谷只要七十文一斗，他們都高興壞了，當(dāng)著糧鋪的人就提起了廬陽現(xiàn)在離譜的稻谷大米價格。

    三支隊伍在各個糧鋪轉(zhuǎn)了一圈，刻意放出風(fēng)聲后，柯九他們又花錢收買了許多乞丐在城里散播消息，說廬陽縣因為去年嚴(yán)重的旱災(zāi)，現(xiàn)在極度缺糧，稻谷都漲到了三百多文一斗，還供不應(yīng)求。

    于是，只用了一天，慶川城內(nèi)連三歲的小兒斗知道廬陽縣缺糧，稻谷價格奇高，當(dāng)?shù)匕傩斩家I死了。

    對于這樣的流言，精明的商賈自然是將信將疑的。

    但巨大的利潤使人瘋狂，如果這事是真的，那將能賺取比現(xiàn)在多幾倍的利潤。于是有心人開始尋找廬陽來的人打聽這個消息是否屬實。

    兩地雖隔了七八十里，但還是有少許結(jié)親或是走卒販夫來往的。

    這些人證實了坊間傳聞，現(xiàn)在廬陽的糧價確實貴得離譜。

    就在商賈們還在猶豫時。三支不同的隊伍，各自帶著十余輛馬車，裝著滿滿的糧食出了城，直奔廬陽的方向。

    有心人打聽這三支隊伍的來歷，很快就摸清楚了。他們是來自廬陽的商隊，因為人少本錢少，所以只租了這點車，買了兩百多石糧食回去，還說等轉(zhuǎn)手賣了掙了錢還會再來。

    一聽這個，不少商人都坐不住了，陸陸續(xù)續(xù)準(zhǔn)備了不少稻谷，雇了人手和馬車，啟程前往廬陽。

    這些都還是小打小鬧，直到第三日，慶川大商人夏喜民組織了一百輛馬車，帶著上千石糧食殺向了廬陽縣。

    馬車綿延數(shù)百米長，光是經(jīng)過城門就用了一刻鐘的時間。

    這事在慶川當(dāng)?shù)匾鹆瞬恍〉霓Z動。

    因為夏喜民是慶川數(shù)一數(shù)二的商賈，家財萬貫，而且為人豪爽仗義，在慶川名聲很不錯，尤其是商界中人更是唯他馬首是瞻。

    他這一帶頭，又有數(shù)家商賈帶了幾百上千石糧食涌向廬陽。

    完全不知道大筆大筆的糧食即將沖擊廬陽的市場，冉奎等人還在做著發(fā)財，用高價將這批糧食貸出去，既賺高糧價的豐厚利潤，又賺高利貸的高額利息。

    不過他們比普通百姓要精明很多，看著官府忙忙碌碌，又是登記造冊，又是排隊的，就是一直不發(fā)種子，他們就猜到了陳云州應(yīng)該是在拖延時間。

    官府有沒有那么多稻谷種子，別人不清楚，他們這些隨時盯著官府動向的人還不清楚嗎？

    全縣就這么幾家糧食大戶，現(xiàn)在余糧大都落到了他們手里，官府到現(xiàn)在都還沒找他們接洽，這位年輕的大老爺可真沉得住氣。

    但局勢這么僵著，拖久了對他們也不利，因為最近這幾日坊間一直在傳糧食要降價，不少小商戶撐不住，把糧食都賣給了他們。

    短短七天時間，他們已經(jīng)收購了四千多石糧食，若是再加上先前龐源那一千多石，他們光是收購的糧食就有近六千石，而且這些糧食都是以三百文上下一斗的價格收購的，算下來，他們往里面投入了一萬多貫錢。

    便是他們五家家大業(yè)大，長期這么搞也有點吃不消了。

    可事已至此，騎虎難下，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冉奎講幾人叫來商議：“不能再這么耗下去了，官府一直拖著，咱們每天真金白銀的買糧，再這么下去，咱們手里的現(xiàn)錢遲早要耗光。”

    幾人中，陳員外家底最薄，也是最難受的，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贊同：“沒錯，冉兄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冉奎跟梁員外對視一眼，然后笑道：“法子已經(jīng)有了，不過需要大家齊心協(xié)力?！?/br>
    大家便明白，他跟梁員外商量過了。梁員外消息靈通，腦子靈活，冉奎心狠手絕，做事果決，這二人其實是他們這個小團(tuán)體中的主心骨。

    三人望向他們：“冉兄，梁兄，你們就別賣關(guān)子了，有什么好法子，趕緊說吧。再這么下去，我家的倉庫都要裝不下了。”

    梁員外笑道：“很簡單，發(fā)動咱們各自的佃戶前去官府借糧。三日之期已經(jīng)又過去了四日，官府雷聲大雨點小，說低息借糧給大家，到現(xiàn)在一顆糧食都沒放出來，根本就是糊弄百姓，沽名釣譽(yù)，新的大老爺想借此博個好名聲罷了，咱們要讓百姓意識到這點，這樣他們就只能找咱們借錢借糧了?！?/br>
    冉奎笑道：“沒錯。大家都派些老弱婦孺前去，不要鬧，就在衙門前哭，哭田已經(jīng)翻過了，如今就等著稻種下地，若是再沒種子，就要耽擱今年的春耕……哭得越傷心越好。到時候不用咱們說，只要這位大老爺還拿不出糧食，自然會有越來越多的百姓加入到要糧的這個行列中?！?/br>
    焦慮這種情緒是會傳染的，尤其是僧多粥少的時候，百姓唯恐落下自己，必然會蜂擁至衙門。

    屆時看這陳云州如何收場。

    張員外已經(jīng)明白了冉奎和梁員外這招的高明之處，拍掌贊道：“冉兄，梁兄，這招殺人不見血啊，只怕這姓陳的要破咱們廬陽縣縣令任職時間最短的記錄了。”

    陳員外和鄒員外也露出了輕松愜意的微笑。

    第26章 .026 完了，砸手里了

    百草坡， 陳云州看著地里剛冒出嫩芽的紅薯很是欣慰。

    果然，將紅薯給馬小云她們種是對的，看看伺候得多好， 才七天就冒芽了， 再過半個多月， 第一批紅薯藤應(yīng)該就可以插種了。

    七天前， 陳云州將所有的擁護(hù)值都兌換成了紅薯， 五千點換了八個紅薯。

    因為時間不等人，天氣逐漸轉(zhuǎn)暖，晚幾天種，后面可能就會少一次剪藤插種的機(jī)會， 這意味著可能會少收成百上千斤紅薯。

    左右五千擁護(hù)值又做不了什么大事， 不如早點用了算了。如果這次放貸的事成功了，后續(xù)收獲肯定遠(yuǎn)不止一萬擁護(hù)值， 妨礙不了他接下來的計劃， 若是失敗了，招來了百姓的咒罵，那估計很長一段時間都攢不齊一萬擁護(hù)值了。

    所以還不如早用了早享受。

    看過紅薯的長勢，陳云州來到工坊，劉春和劉冬實父子正在忙碌。

    這幾天他們建了一口小窯，現(xiàn)在窯上燒著炭火，讓工坊內(nèi)的溫度堪比炎炎夏日?；鸶G上方是一口大爐，爐子里放著經(jīng)過挑揀過濾后的石英砂、石灰石、純堿。

    純堿是用草木灰反復(fù)過濾， 然后熬干水分后得到的。

    經(jīng)過高溫的煉化，爐內(nèi)的石英砂、石灰石、純堿已經(jīng)漸漸變成了液體，劉冬實只著一件短打，弓著腰， 用力拉著風(fēng)箱，讓火燒得更旺一些。

    劉春抓起肩膀上的布巾擦了擦汗，對陳云州說：“大人，這里面太熱了，您去外面等會兒吧，快好的時候小的叫您?！?/br>
    陳云州點頭正欲答應(yīng)，忽然工坊的門被推開了，馬小云站在門口焦急地說：“陳大人，縣衙派了人來尋您，說有急事，請您馬上回縣衙?！?/br>
    “說什么事了嗎？”陳云州問。

    馬小云搖頭，指著外面說：“馬車在路邊候著。”

    鄭深將馬車都派了出來，顯然事情比較棘手。

    陳云州當(dāng)即對劉春父子說：“就按照咱們先前說的做，馬小云，你帶原來那幾個姑娘在這幫忙?！?/br>
    先前也是馬小云她們在這幫忙的，沙子的挑揀篩選、草木灰制堿等這些活兒都是她們在做，不然光憑劉春父子哪能在不到十天就將火窯燒起來。

    馬小云連忙點頭：“是，陳大人?！?/br>
    又交代了兩句，陳云州匆匆離開了工坊，來到路邊，衙門的馬車正候在一旁，趕車的是伍永福。

    陳云州上了馬車問道：“衙門發(fā)生什么事了？”

    伍永?？嘈χf：“陳大人，今天衙門外突然來了好多百姓，都是老弱婦孺，跪在門外，說是田都翻好了，就等著稻谷播種，求求官府早點借糧給他們，不然他們就要活不下去了。鄭大人好勸歹勸，勸了半天，說衙門正在籌措種子，安排領(lǐng)種子的順序，等弄好了就發(fā)，讓他們再等兩天，可這些人怎么都不肯答應(yīng)，還問衙門是不是騙他們的，說今天要是借不到種子，他們就在衙門外等著，一直等，直到借到種子為止?！?/br>
    “他們跪了半天，現(xiàn)在越來越多的人懷疑咱們衙門沒有種子，是騙百姓的。圍觀的百姓聽到這話也慌了，生怕領(lǐng)不到種子，一個個問鄭大人要說法，現(xiàn)在衙門外已經(jīng)堵了上千人，而且人數(shù)還在不斷增加。鄭大人只得派小人來請您回去拿個主意?！?/br>
    陳云州一聽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這事肯定是冉奎他們搞的鬼，不然即便有心急的，也頂多偶爾來幾個詢問什么時候發(fā)種子，得了信就回去了，不可能一下子跑來好幾百人，還是很難處理的老弱婦孺。

    陳云州示意伍永福：“快點。”

    伍永福趕緊加快了速度。

    不一會兒，馬車就趕到了城外。

    遠(yuǎn)遠(yuǎn)的，伍永福就看到一支隊伍進(jìn)城。

    這支隊伍大概有二三十人，但最壯觀的是他們的車子，足足二三十輛馬車，車上都是鼓鼓囊囊的麻袋，很像是糧食，他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這一看頓時發(fā)現(xiàn)了驚喜：“大劉，是你們啊？你們這段時間去了哪里？還有這車上裝的什么？”

    陳云州聞聲從馬車中探出頭。

    大劉看到他，連忙邊揮手邊從馬車上跳下來，沖到陳云州跟前，樂呵呵地說：“大人，我們完成任務(wù)買糧回來了。”

    伍永福一聽車上都是糧食，頓時興奮了：“你們回來得正好，現(xiàn)在好多百姓圍在衙門外，讓咱們發(fā)糧呢，現(xiàn)在有糧不慌了?！?/br>
    大劉一聽立即說：“大人，那小的去讓他們加快速度，趕緊回衙門。”

    “慢著！”陳云州叫住了他，“去冉家糧鋪、陳家糧鋪……把這些糧食都賣了，然后再趕著空車回衙門?！?/br>
    ??？

    大劉和伍永福都傻眼了。

    “大人，那，那衙門那邊怎么辦？”

    外面的人不清楚，他們這些衙門的內(nèi)部人可是很清楚，衙門現(xiàn)在只有三四天的糧食了，別說是發(fā)給老百姓了，再過幾天他們都要斷糧了。

    現(xiàn)如今大劉他們好不容易帶著糧食回來解除了危機(jī)，大人怎么還把糧食賣了啊。

    陳云州摩挲著食指，嘴角帶笑，胸有成竹：“聽我的即可。咱們折騰這么久，總不能白忙活一場，當(dāng)然要賺些錢給弟兄們發(fā)獎金?！?/br>
    大劉和伍永福絲毫不懷疑陳云州這話。

    大人來了衙門不過才一個月，已經(jīng)請他們吃了好幾頓飯，欠下的薪俸也補(bǔ)上了，上次跟著大人去慶川的弟兄們還拿到了五兩銀子的獎勵。

    現(xiàn)在大人說發(fā)獎金，那肯定少不了。

    大劉頓時來了精神，大聲說：“是，大人，小的這就去通知他們?！?/br>
    他蹬蹬蹬地跑到了前面通知領(lǐng)隊的柯九和王捕頭。

    時間緊，三人只隔著數(shù)十輛車遙遙沖陳云州一拜，然后快速帶著自己的隊伍進(jìn)了城，分別前往冉家糧鋪、王家糧鋪、陳家糧鋪。

    馬路空了出來，伍永福加快了速度，很快馬車便趕到了縣衙。

    陳云州下了車，站在車旁遠(yuǎn)遠(yuǎn)地打量了人群一會兒。

    現(xiàn)在人比伍永福說的還多，已經(jīng)烏泱泱的圍了一大圈，將整個衙門都圍得水泄不通，有些人還在激憤地叫喊。

    “衙門到底有沒有種子？”

    “好幾天了，還一直不發(fā)種子，肯定是騙我們的吧?！?/br>
    “是啊，衙門今天必須得給咱們一個說法。若不是為了等衙門的種子，我……早就借了一貫錢買種子了。那時候一貫錢可以買十幾斗種子，現(xiàn)在只能買三斗，根本不夠種?！?/br>
    “是啊，現(xiàn)在我們都沒活路了?！?/br>
    ……

    這些激起了不少百姓的共鳴，看著糧價突然暴漲，他們異常恐慌，唯一的指望就是官府的低息種子，可若是官府沒有種子，那他們怎么辦？

    不少女人忍不住哭了起來。

    陳云州對伍永福說：“一會兒你帶幾個人將人群中嗓門最大，故意挑火的人抓了，關(guān)進(jìn)大牢?！?/br>
    說完，他大步上前，往衙門走去。

    伍永福趕緊跟上，護(hù)在陳云州旁邊大聲說道：“讓讓，陳大人回來了，你們要的交代，陳大人一會兒就會給大家，大家讓一讓?！?/br>
    人群安靜下來，自動讓開一條路。

    就在陳云州快走進(jìn)衙門時，忽然一道聲音在安靜的人群中響起：“陳大人，衙門到底有沒有糧，今天能不能給我們發(fā)種子？”

    人群頓時sao動起來：“是啊，陳大人今天能不能給我們發(fā)種子，您給個準(zhǔn)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