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本來以為給蕭弄塞藥得費一番力氣,沒想到蕭弄十分順從,幾乎毫無阻礙地就成功將藥喂了進去。 鐘宴笙做完這一切,身上都有些發(fā)熱起來,像只湊在蕭弄懷里取暖的小動物,縮到他懷里,看了看他月色下過于蒼白的唇,忍不住抬起頭,頭一次主動在他唇角親了一下:“哥哥,你一定要撐住……我、我畫的小人圖還沒給你看?!?/br> 想起山洞里蕭弄對他做的事,他的眼睫顫動了一下,忍著羞怯小聲問:“你是不是真的很想跟我睡覺呀……” 鐘宴笙對畫舫那晚的記憶已經(jīng)很模糊了,現(xiàn)在回憶一下,只記得疼和累了,回去之后,他難受了好幾天。 鐘宴笙咬咬唇:“也、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學一下怎么不弄疼我,我怕疼?!?/br> 鐘宴笙越想腦門越熱,都不知道自己哪來那么大的膽子說這些,或者說他的膽子也不大,當著清醒的蕭弄肯定是不敢說這些的。 偏偏這話貌似有用,蕭弄似乎是聽到了,松松落在他腰上的手緊了緊。 鐘宴笙見有用,壓下羞恥之意,再接再厲:“我可以在我的小人圖上畫兩張睡覺的圖……” 云成少年心性,喜歡玩樂,對情事好奇,在姑蘇時不知道打哪兒弄來一冊避火圖,帶著鐘宴笙一起偷偷看。 結(jié)果被周先生發(fā)現(xiàn),倆人一起挨了戒尺的打,還被罰抄了好幾遍禮記。 鐘宴笙只掃過一眼,就羞恥得不敢多看,只記得上面的姿勢千奇百怪的,畫得也不好看。 如果是他來畫的話,他肯定能畫得很好看的。 畫他跟蕭弄的話…… 鐘宴笙不敢想了,腦袋埋在蕭弄懷里,懷疑自己快燒起來了。 他也確實燒起來了,臉色燒得紅通通的,用藥壓下去的高熱反彈回來,燒得比下午還嚴重,明明身上濕漉漉的,喉間卻干渴得發(fā)疼,腦子里也一抽一抽的疼得厲害,蹭在蕭弄冰冷的懷里才舒適一點。 鐘宴笙趴在蕭弄懷里,昏昏沉沉中,聽到有腳步聲在靠近。 他攥緊了匕首,回過頭時,聽到幾聲:“咦?不是官兵……兩個落水的人,哪來的?” “先把他們帶回去!” 鐘宴笙敏感地嗅出這些圍上來的人沒有殺氣,手指無力地張合幾下,昏過去前,牢牢地抓緊了蕭弄的手。 蕭弄也牢牢抓著他的。 這場風寒變得比一開始要嚴重得多,鐘宴笙整個人都像要被燒枯萎了,昏睡的時候,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夢,一開始夢到小時候體弱不能下床,只能躺在床上看窗外的日子。 后面又夢到在姑蘇的時候,他養(yǎng)好了病,終于可以像許多正常人一樣跑跑跳跳了,卻還是不能經(jīng)常出門,只能等著云成回來,給他帶外面的消息和有趣的閑書。 再后來他來了京城,遇到了蕭弄…… 好多人都暗暗嘲笑他是冒牌貨,萬洲臨死前也帶著惡意那么說他,覺得可以傷害到他。 但其實鐘宴笙沒那么在乎。 不是淮安侯夫婦的孩子,確實讓他很失落難過,可是不是十一皇子,只讓他覺得輕松。 老皇帝欠了蕭家血債,還讓不到弱冠之齡的蕭弄,帶著五萬援兵就去混亂的漠北平亂,分明就是想殺了蕭弄。 蕭弄討厭皇室的人,他也不喜歡。 幸好他不是,這樣蕭弄對他好,他也不會感到不安。 鐘宴笙的夢一重一重的,甚至夢到了少年時的蕭弄。 王伯給他描述過少年時的蕭弄是什么樣的。 那時蕭弄還沒有收編老定王的舊部,沒有戰(zhàn)無不勝的黑甲軍,只有空蕩蕩殘敗的王府、年老無力的王伯,以及只會抱著他大腿嗷嗷哭的堂弟。 他本來是漠北自由的鷹,家中遭逢巨變,回京之后,不得不承受著各個世家憐憫同情嘲笑的目光,被老皇帝死死壓著低下頭顱,不如現(xiàn)在強大從容,鎮(zhèn)定自信,對周遭的一切都極為尖銳警惕,話少而沉默。 王伯說他總是神情陰郁,坐在角落里擦著劍,并不如戲文里傳的那樣意氣風發(fā)。 夢里他腳步有些踉蹌,朝著陰郁的少年蕭弄跌跌撞撞走過去,冷漠不耐的少年蕭弄看著他走到近前,最后還是張開手,接住了他,嫌棄似的罵了聲。 “笨?!?/br> 鐘宴笙迷迷糊糊想,要是他能早生幾年,身體康健一些,遇到少年時的蕭弄就好了。 想著想著,他就從沉沉的睡夢里醒了過來,睜眼迷糊了好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他居然躺在床上。 天色已經(jīng)亮了,眼前的場景極為陌生,是個簡陋的小屋子,除了他身下的小床,就只有一張桌子和兩張椅子,簡直到了寒酸的地步。 不是在寶慶府的驛館。 ……蕭弄呢?! 鐘宴笙慌忙地坐起來,腦袋狠狠暈了一下,才注意到了身邊的蕭弄。 蕭弄就睡在他旁邊,換了身干凈的衣裳,俊美的臉龐還有些失血的蒼白,但人是好好的,呼吸也還算均勻。 鐘宴笙的心一下落回了原地。 不管這是哪里,蕭弄還在身邊他就沒那么害怕。 他昨晚燒得渾身都有些痛,這會兒腦袋還暈乎乎的,虛弱地伸出手,想摸摸蕭弄的額頭,不小心碰到了手邊的東西,咚地一下落到地上。 外面有人守著,聽到聲音,立刻推門進來,見到鐘宴笙坐起來了,驚訝道:“咦,你醒了?” 鐘宴笙下意識地側(cè)身擋住了蕭弄,抬眸去看來人。 他眼眶燒得泛紅,黑發(fā)凌亂地披散著,襯得雪白的面龐愈發(fā)蒼白憔悴,昳麗漂亮的眉目水洗過般清艷,又因為溫和的氣質(zhì),像只受傷的柔軟小動物,叫人看了就心軟,不自覺地放下心防。 門口的年輕人瞄了他兩眼,不敢再多看,撓撓腦袋:“你先前燒得那么嚴重,我們還以為你至少要晚上才能醒?!?/br> 是個沒見過的人。 鐘宴笙瞅著那張陌生的臉,摸到袖子里的匕首還在,悄悄握緊了,開口時的嗓音沙啞綿軟,無辜又無害:“這位大哥,請問這是哪里?” “這里是水云寨。”年輕人朝他露出個大大的笑,“你別害怕,我們不傷害百姓的,只是見你們一個傷得嚴重,一個病得嚴重,不帶回來的話,怕你們會死在樹林里。” 鐘宴笙愣了愣。 水云寨……不會吧? 難不成這里就是他們一直在找的匪窩? 寶慶府本地的官員花了半年多時間都沒找到的匪窩,居然給他和蕭弄撞上了? 不過昨晚山林里那么熱鬧,除了寶慶府的官兵、他帶來的五軍營士兵,還有蕭弄的黑甲軍,以及好幾撥來歷不明的刺客,漫山遍野的都是人,估計以往寶慶府派兵來圍剿匪徒都沒這么大陣仗。 山林里的匪徒肯定注意到了,會派人出來探查情況好像也正常。 雖然聽說過這群人不傷人,但鐘宴笙和蕭弄的身份實在特殊。 他倆是……從京城來剿匪的欽差。 要是給匪徒知道他倆的身份,還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 身處賊窩,身邊無人,鐘宴笙后背都在發(fā)毛,猜想他們應該還不知道自己和蕭弄的身份,也不敢多說話怕暴露,露出絲感激之色:“多謝你們?!?/br> 鐘宴笙生得好看乖巧,年輕人忍不住想跟他多說幾句話:“你身邊那是誰???把你們帶回來時,他都沒意識了,還死抓著你不肯松手。” 鐘宴笙:“……” 年輕人咂了咂舌,繼續(xù)道:“你倆的衣服都是濕的,我昨晚想分開你們,給你換件衣裳,還差點被他打了,他勁兒可真大,我的力氣在寨子里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了。不過最后他清醒了會兒,才把你的衣服給換了。” 鐘宴笙聽得為他擦了把汗。 要不是蕭弄受了傷,又流了那么多血,還嗆了半天水,正是最虛弱的時候,恐怕能把這位的手擰成麻花。 對待長得好看的人,年輕人的態(tài)度相當友善,話密得跟蕭聞瀾有些像:“對了,我叫李一木,你叫我阿木就好。這兩天山里有些亂,首領(lǐng)他們出去探情況了,大概要兩三日才回來,到時候會見見你們,問問你們的情況。” 鐘宴笙乖乖點頭:“好?!?/br> 水云寨的首領(lǐng),就是帶頭劫了官方糧倉的那位吧,聽起來不像好對付的角色。 其他人或許看不出他跟蕭弄的身份特殊,那位就不一定了。 李一木看他乖巧的樣子,忍不住又往床邊蹭了蹭:“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鐘宴笙剛想回話,腰上突然一緊,他整個人被身后的蕭弄摟進了懷里,占有欲十足地圈住。 身后的人動了一下,腦袋埋在了他的后頸上,深深嗅了一下,像是叼著獵物的兇獸,透出幾分懶洋洋的氣度,高挺的鼻尖抵在他的胎記上,緩緩地蹭了蹭。 鐘宴笙沒防備,腰都給他蹭軟了,耳根迅速漫上一片薄紅。 李一木也看呆了,結(jié)巴了一下:“你……他……” 鐘宴笙心一橫,為了杜絕不必要的多余對話,狠狠心:“其實,我是他的主人,他是我在西域……買的男寵?!?/br> 擲地有聲的“男寵”一出,不僅身后的蕭弄一頓,李一木更是目瞪口呆:“?。堪。颗?,哦!” 蕭弄的眉眼輪廓比中原人要深邃立體,俊美英挺,因為那雙藍色的眼睛,又雜糅了幾分異域之色。 那雙藍色的眼睛太有名了,昨晚李一木肯定看到了。 鐘宴笙硬著頭皮,反手抬起蕭弄的下頜,語氣鎮(zhèn)定:“這張臉不錯吧?眼睛還是藍色的,花了我不少銀子?!?/br> 不明真相的人看著,像是鐘宴笙鉗制著蕭弄,但只有鐘宴笙知道,蕭弄在懶洋洋地用下頜蹭他的手指。 沒想到這看著人畜無害的小公子,竟然是個沉迷聲色、買賣男寵的紈绔! 李一木望著鐘宴笙的眼神徹底變了:“原來如此啊……那,那,你們休息會兒,我先走了,一會兒給你們送飯和藥!” 說完,李一木慌慌張張跑出了門。 鐘宴笙松了口氣。 他和蕭弄的衣物,都是極珍惜的料子,尤其是他的衣裳,都是最柔軟的錦緞做的,夜里可能看不出來,白日里暗光流動的,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這些匪徒常年打劫過往商人的貨物,怎么可能看不出來,對李一木撒謊說是他們是普通百姓沒有意義。 倒不如立個荒yin無度的富商名頭。 把李一木嚇跑了,身后的蕭弄還在往他身上蹭。 鐘宴笙憂心忡忡地回過頭:“哥哥,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呀?要是被發(fā)現(xiàn)……” 對上蕭弄的眼神,他的聲音一噎。 蕭弄是醒過來了,但和他想的不一樣。 那雙深藍色的眼眸,跟之前山洞里失去理智時一模一樣,混沌而晦暗。 唯一不同的是,這回蕭弄好像比之前乖多了,除了格外霸道地黏著他外,沒有特別強的攻擊性和侵略性。 鐘宴笙沒想到會這樣,懵了會兒,想起蕭弄對他的血好像有些反應,趕忙去拿匕首,想劃破手讓他喝點自己的血。 然而之前虎視眈眈盯著他脖子的蕭弄,完全變了番態(tài)度,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動作,劈手一奪,就將匕首收進袖中,然后繼續(xù)抓著鐘宴笙享受地聞。 鐘宴笙都要絕望了:“蕭銜危,你的腦袋能不能正常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