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等待了片刻,腳步聲又突然回來了。 鐘宴笙倒了杯桌上的冷茶,回來遞給蕭弄,偷偷看他的臉色:“哥哥,你好像很渴,喝點茶……要是身子不舒服的話就休息會兒?!?/br> 蕭弄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伸手接過他遞過來的茶盞,指尖勾過鐘宴笙的手指,搞得鐘宴笙更慌了,不敢停留在這間屋子里:“我、我出去啦!” 蕭弄看他穿著里衣就想出門,冷冷道:“衣裳穿好?!?/br> 鐘宴笙喔喔了聲,看也沒看架子上是誰的衣服,扯過來往身上一披,慌慌張張跑了出去。 等人走了,蕭弄這才掀開被子,很不爽地啜了口冷茶。 怎么就他有感覺,這小孩兒被喜歡的人如此親近,居然沒反應(yīng)的嗎? 但鐘宴笙沒什么反應(yīng),蕭弄當然不可能繼續(xù)下去,否則豈不是他強迫人了。 若是強迫鐘宴笙,那小雀兒肯定又會哭……但一想到鐘宴笙的哭容,蕭弄有點可恥地發(fā)現(xiàn),血液沸騰得更厲害了。 一杯苦澀的冷茶下去,滾沸的血還是沒能消停。 蕭弄只好將那床輕軟的蠶絲被又拿了回來,放在鼻尖嗅了嗅。 被鐘宴笙裹在身上蓋了許久,被子上也沾染了那縷幽幽的蘭香,沁人心脾。 希望那小孩兒今晚回來,不要問他原來的小被子去哪兒了。 蕭弄心想。 鐘宴笙被趕出房間,跑去廂房里梳洗完了,才發(fā)現(xiàn)他帶出來的是蕭弄的衣裳,也是件銀灰色的,做工比昨天中午看到的那件要更精致,不是特別寬大的樣式,于蕭弄而言是比較修身的,所以他穿著有點大,但不像之前那樣大得夸張。 他的衣裳都在蕭弄房間里,但這會兒又不敢去蕭弄的房間,糾結(jié)了下,干脆就披著這件外袍,跑去廚房里,準備看看王伯今日有沒有給他開小灶。 趕巧,王伯正在煮蠔干粥。 王伯說自己廚藝好,也不是吹噓,鐘宴笙最近給王伯養(yǎng)得嘴刁,王伯不在王府里的時,其他人做的菜他都只能吃下一點,眼見著粥咕嚕嚕的,有些犯饞了,眼巴巴蹲在旁邊看:“伯伯,好了沒有呀?” 王伯比蕭弄還慣他,看他小饞貓的樣子,取了個小碗,先舀了一點在旁邊放涼,慈和地道:“這是給王爺煮的,你的在另一個鍋里,不過也可以嘗嘗?!?/br> 鐘宴笙從前不吃牡蠣的,但王伯下廚很有一手,熬煮出來鮮香極了,聞言眼睛亮亮地嗯了聲。 王伯看了看他身上裹著的蕭弄的袍子,笑容更慈和了:“聽說昨晚王爺回房睡了?” 鐘宴笙點頭。 王伯欣慰地點了下頭,又問:“王爺還未起床嗎?” 鐘宴笙想想蕭弄那個奇怪的樣子,撓撓腦袋:“殿下可能還想再睡會兒?!?/br> 王伯毫無異色地點了下頭,背過身去,再次細琢磨。 不對啊,怎么嬌氣的小少爺都起來了,王爺還起不來? 煮蠔干粥果然是有必要的。 廚房里還有其他親衛(wèi),在做著其他人的早飯,這些日子跟鐘宴笙也混熟了,見鐘宴笙來了,紛紛獻寶似的,獻出自己最近研究的江南菜色:“小公子,來嘗嘗我做的櫻桃rou!是不是比之前進步了?” “也嘗嘗我這道鳳尾蝦……” “還有我的鴨血湯!” 大家你喂一點、我喂一點,鐘宴笙坐在中間,小碟子里堆得山尖似的,又吃下半碗蠔干粥。 等蕭弄將蠶絲被毀尸滅跡,又去沐浴了一番,換了身衣裳,看完底下人傳回來的信報,又尋摸到廚房時,鐘宴笙已經(jīng)被大伙兒喂飽了。 蕭弄臉色淡淡地往廚房里一瞅,大伙兒就不敢吱聲了,唯獨王伯摸著胡子,瞅著自己看著長大的定王殿下,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 蕭弄被他老人家那么一看,莫名其妙的,但一點也不想多問,尊敬歸尊敬,感情歸感情,但他可一點兒也不想聽這老人家嘮叨,精準地將鐘宴笙從人群里提出來,帶著他往外走去。 鐘宴笙稀里糊涂給他帶著往外走,有些懵:“哥哥,怎么了?” 蕭弄的手落到他柔軟的小腹上摸了把,被那群人喂得鼓鼓的:“出去消食?!?/br> 鐘宴笙:“???” 昨晚云中舫的信報蕭弄已經(jīng)看到了,確認了給鐘宴笙下藥的人就是孟棋平,蕭弄派人去搜查到了孟棋平的位置。 他漫不經(jīng)心地揉了把鐘宴笙的腦袋:“順便,帶你去削人?!?/br> 作者有話說: 蕭弄拿著迢迢的小被子干嗎去了呢,讓我們走近科學…… 王伯:擔憂.jpg 第四十一章 旁人說削人, 可能只是開個玩笑。 但定王殿下的削人,大概是字面意義上的削。 想想那個場景血刺呼啦的,鐘宴笙忍不住也按了按自己的胃, 慫慫軟軟地仰頭問:“哥哥, 我可以不削人嗎?” 馬車已經(jīng)候著了, 蕭弄一步跨上去,聞聲回頭, 神色顯得十分善良,與滿懷期待的鐘宴笙對視幾瞬,伸手一撈, 就把看出他意思意圖逃竄的鐘宴笙拎了上來:“跑什么, 不讓你動手?!?/br> 鐘宴笙跟只鳥崽子似的, 絕望地被拎進馬車里放下, 外頭的車夫便一揮馬鞭,駕著馬車出發(fā)了。 速度不慢,但四平八穩(wěn)的, 鐘宴笙只得坐好了。 坐下來才發(fā)現(xiàn),蕭弄的馬車里鋪設(shè)相當豪華,腳下踩著的是綿軟的地墊, 連那一方小榻上也鋪得柔軟適宜,跟專門為誰躺在上面而鋪設(shè)的似的。 小桌子上也有鐘宴笙喜歡吃的點心, 只是鐘宴笙這會兒被廚房里那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喂得太飽了, 遺憾地看了一眼, 撩開車窗簾子往外頭瞅:“哥哥, 你要去哪兒削人???” 蕭弄方才沐浴完, 換了身悶sao招眼的湛藍色, 見鐘宴笙裹著他的袍子,心下滿意,等了會兒,看他還是一眼都不看自己,嘖了聲,伸手把他的腦袋扭過來:“眼睛都要掉地上了。急什么,到了就知道了。” 鐘宴笙跟蕭弄相處這么久,已經(jīng)深深領(lǐng)悟了該如何與蕭弄相處,乖一點順著他的毛擼就是,聽話地扭回頭來,但是視線依舊不敢往蕭弄身上放。 畢竟早上剛醒來時,他們倆做的事太不正常了。 他以前一直擔心蕭弄找到他后會報復(fù)他,咬他脖子,現(xiàn)在蕭弄報復(fù)回來了,卻不是咬,而是像踏雪那樣又舔又蹭的……很不對勁。 馬車沒多久就抵達了目的地。 約摸是個繁華之地,人聲鼎沸,歡聲笑語不斷,鐘宴笙冒出顆毛茸的腦袋往外一瞅,還沒看清是什么地方,又被蕭弄摁了回來,往他腦袋上戴了頂帷帽。 下車的時候馬車夫不知道哪兒去了,也沒在馬車旁邊放小凳子,鐘宴笙提著下擺,小心翼翼用腳尖往下探了探,就被蕭弄抱著腰一提,放到了地上。 鐘宴笙一開始被他這么抱來抱去的,還會勉強掙扎一下,現(xiàn)在已經(jīng)放棄了。 他感覺自己像個什么小物件,整日里被定王殿下抱過來抱過去、拎過來拎過去的。 穩(wěn)穩(wěn)踩上了地,鐘宴笙環(huán)視了一番附近的景色,才意識到這是哪里。 是他之前來過一趟的東市花街,只是先前他是來赴孟棋平的約,只在外圍看了一眼,就上了孟棋平在賊船,沒往深了來看。 面前的似乎是這條街上最大的店,裝潢比附近其他的要豪奢不少,比起秦樓楚館,更像是個金碧輝煌的酒樓。 蕭弄帶鐘宴笙出來,坐的不是定王府帶著標志的車駕,況且定王殿下以前久不在京城,回來了也甚少露面,沒幾個人認識。 但他那雙眼深藍色眼睛的實在是太過特殊,面容又過于俊美,衣袍色澤鮮亮,一出現(xiàn)在就引來一大片視線,狐疑地瞅他眼睛。 ……不會吧? 不少人都知道定王殿下因為母親是異族,生了雙深藍色的眼睛,但定王殿下會出現(xiàn)在青樓楚館里的可能性低到堪比韃子明天就要打上京城。 ——京城最新流言,據(jù)說定王殿下在外領(lǐng)兵打仗時傷了根。 畢竟他連鐘宴笙那樣的美人兒都下得去毒手,可怕得很,除了傷了根外,還能有什么可能? 蕭弄對那些形形色色的目光毫不在乎,牽著鐘宴笙大步流星跨進了大門,底下人已經(jīng)安排好了,見蕭弄來了,便有人出現(xiàn),引著倆人上了樓。 這家青樓楚館很是特殊,跨進內(nèi)院,中間有個大臺子,四周的包廂有一面都是對著臺子的,只垂下一層輕薄的紗幔,能看清臺子上的情況。 此時臺子上正有一隊舞女在急促的鼓點中旋舞,大概是關(guān)外的胡女,穿著清涼大膽,舞姿野蠻熱辣,飛旋在臺子上,極為勾人視線,鐘宴笙只看了眼,還沒看清人家衣服長什么樣,眼睛就被捂住了。 蕭弄捂著他的眼睛,帶他往樓梯上走,沉著臉教訓:“小孩兒不準看?!?/br> 鐘宴笙:“我不是小孩。” “那也不許看。” 鐘宴笙哽了哽,委屈:“……” 他就是好奇瞄了一眼! 定王殿下這怪異的性子,真是越來越難以捉摸了。 提前安排進來的親衛(wèi)聽著后面的對話,嘴角輕微抽了一下,恭恭敬敬將倆人請進了三樓視野最好的包廂中:“主子,都安排好了。” 蕭弄隨意點點頭。 那群舞女也正好跳完,急促的鼓點聲停下,四下傳來些不滿的聲音:“就結(jié)束了?少爺我還沒看夠呢?!?/br> “哈哈,李二,原來你喜歡辣的?!?/br> “嘿,老子可不像你變態(tài),喜歡那些十幾歲還沒長成的……” 聲音都是從其他包廂里傳來的,因為每個包廂都是對著中間臺子的,距離不甚遠,這群人大概也是囂張慣了了,無所謂自己說話會不會被人聽到,反正紗幔垂下來擋著,還有幾分體面在,扯著嗓子就在對罵。 鐘宴笙聽了幾耳朵,才聽出來是怎么回事。 今日來這“天香樓”的,多半都是些世家貴族公子哥兒,因為昨兒他們收到消息,說今日來此處能有好戲看。 公子哥兒們平日里樂趣不多,除了只剩斗蛐蛐兒斗雞,就是縱快馬過鬧市惹得百姓怨聲載道,聽到有大戲,紛紛趕來了,但都等好一會兒了,耐心在逐漸告罄了,也就方才臺上胡女的旋舞精彩一點,結(jié)果看兩眼又結(jié)束了。 所以紛紛發(fā)起了牢sao。 鐘宴笙聽他們語氣熟稔,仔細思考了會兒,恍然大悟。 這幾個人,雖然沒看到臉,但他記得聲音,都是孟棋平身邊的狗腿子,上次還在景華園里,跟著孟棋平來圍堵過他。 鐘宴笙隱約察覺到了什么,眨眨眼望向蕭弄。 蕭弄也不解釋,拍了下身邊的位置,示意他坐下來。 包廂也不算很大,但擺設(shè)精致,一應(yīng)俱全。 鐘宴笙走過去的時候,腦子里突然竄過那本該死的《金風玉露錄》續(xù)集。 也是在這樣的酒樓里,隔著紗帳,外面的人在講書,里面的人在…… 他僵硬了一下,突然就不想走過去了,摘下帷帽,悶著臉去搬了張椅子,坐到屋里另一角。 下一刻,腳下倏然騰空,他連人帶椅子被蕭弄一起抱起來,放到了中間的桌子旁。 蕭弄不悅地教訓:“坐那么遠干什么,老實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