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這個我也知道,我爹還琢磨著去送點東西呢,前腳剛到別院外,后腳定王就說不見外客,去的人都被趕了回來,嘖,全然不把我們放在眼里?!?/br> 眾人七嘴八舌的,鐘宴笙捧著茶盞,邊聽邊抿了口茶,聽得津津有味。 孟棋平見他看也不看自己,反倒對那煞神頗感興趣的樣子,心里不爽,潑了盆冷水:“這種危險人物,宴宴可別好奇,更別招惹,一不當心,腦袋就掉了?!?/br> 鐘宴笙感覺他說了句廢話,點點腦袋:“嗯嗯?!?/br> 他又不是閑得慌,好端端的,干嗎要去招惹定王。 因為有鐘宴笙在,事前又保證過不亂來,大伙兒玩得不算過。 這群人頭上都有個能管事的哥哥,家里也不指望他們做什么,別作大死惹大禍就謝天謝地,平日里無所事事,就鉆研些吃喝玩樂的事宜,可謂相當精通,鐘宴笙被帶著玩了許久,臉上也慢慢多了點笑。 外頭的天色不知不覺漸晚。 鐘宴笙被人逗得開心,蕭弄一整日的心情卻都不是很好。 整個院子都靜悄悄的,連風聲都靜止了般,所有下屬都默默往陰影里縮著,以免被瞅到,揪出來雞蛋里挑骨頭挨罵。 蕭弄膝蓋上攤著本書,卻一直沒翻頁,指節(jié)有一下沒一下點著輪椅的扶手,冷不丁開口:“展戎。” 守在院外的展戎暗罵倒霉,跨著沉重的步伐走進來:“主子有何要事吩咐?” 蕭弄:“幾時了?” “回主子,”展戎小心回道,“戌時一刻了?!?/br> “戌時一刻?!笔捙従忺c頭,重復了一遍,“戌時一刻?!?/br> 昨天那位小公子離開時,說今日來送點心,結(jié)果直到戌時一刻還沒出現(xiàn)。 展戎冷酷的臉色不太繃得住,硬著頭皮:“那位小公子可能是路上有事耽擱了……” “我提他了么?” 蕭弄翹起腿,往后一靠,冷冷道:“你在妄自揣測什么?” 展戎無語:“屬下知錯。” 見蕭弄又安靜下來,低頭翻了頁書,展戎心里松了口氣,還以為逃過一劫。 哪知下一刻,蕭弄突然抬頭,像是想起了什么,語氣森然:“你方才,是左腳先踏入院子的吧?” 展戎:“……” 展戎:“…………” 作者有話說: 展戎:家人們誰懂啊,因左腳先踏入公司被開除 第九章 展戎嘴唇動了動,一瞬間腦子里涌出無數(shù)詞匯,欲言又止地動了動嘴唇,外頭的親衛(wèi)突然風一陣沖到院外,解了燃眉之急:“王爺,那位小公子來別院了!” 可算是來了! 展戎松了口氣,以他對王爺?shù)牧私?,這位爺心情不好,就算跟那位小公子沒有直接聯(lián)系,也是沾點親帶點故的。 蕭弄的眉峰微不可查地動了一下。 他心情不好的確跟鐘宴笙沒有直接聯(lián)系,但本就不美妙的心情,在鐘宴笙失約沒來的情況下更加煩躁。 頭疾還在持續(xù)作亂,像繃著條線,一陣一陣的生疼,煩得想殺人。 那小孩兒身上的味道應(yīng)該能緩解下。 但若是就這么允準鐘宴笙進來,豈不是面子掛不住。 定王殿下不動如山,依舊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在輪椅上,不僅不急著把鎮(zhèn)痛的寶貝請進來,反倒翹起腿,悠哉地拿起書又翻了一頁,語氣輕描淡寫:“讓他等著。” 敢遲到的下場。 晾他一個時辰,反正那小雀兒聽話得很。 聽到這句話,本就埋著頭的親衛(wèi)腦袋埋得更低,支吾了下,沒有立刻離開通傳命令。 蕭弄眉梢一挑:“做什么,你要為他求情?” “回王爺,屬下不敢。”親衛(wèi)咽了口唾沫,預(yù)感自己的話要是說出去,會出大問題,但又不得不說,只得硬著頭皮放輕聲音,“呃,其實,那位小公子方才到了別院,轉(zhuǎn)交了幾樣東西后,就離開了……” 蕭弄:“……” 院子里窸窸窣窣的動靜聲一止,再次陷入死寂。 展戎窒息地低下頭,這日子要過不下去了。 天要亡他。 蕭弄緩緩重復:“轉(zhuǎn)交了幾樣東西,就離開了?” 親衛(wèi)從身后掏出個打開過的包,攤開放在地上,里頭都是些花鋤花鏟一類花匠用的東西,一看就不是給蕭弄的。 察覺到頭頂?shù)囊暰€越來越?jīng)?,親衛(wèi)手一抖,趕緊又把剩下兩個盒子掏出來。 大些的是食盒,小些的頗為精致,他雙手呈上,腦袋快埋到地里了:“王爺可要親自看看?都查驗過了,并無異樣?!?/br> 蕭弄看也沒看,冷冷吐出兩個字:“扔了?!?/br> 親衛(wèi):“是!” 剛一轉(zhuǎn)身,又聽到:“拿過來。” 親衛(wèi)早就猜到了會有這么一聲,心底想笑又不敢,轉(zhuǎn)回身將兩個盒子遞上,先打開了食盒:“王爺,驗過毒了。” 蕭弄嗯了聲,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了眼食盒。 是做得極為精致的松子百合酥,大概是時間久了,成色沒有剛出爐時漂亮,但勝在玲瓏小巧,花瓣精致,也還算可愛。 蕭弄對甜食的興致不大,捻起個嘗了口,已經(jīng)冷掉的百合酥口感竟然沒受太大的影響,就是太甜了點,膩得很。他接過展戎遞來的帕子擦擦手指,不咸不淡評價:“小孩子才喜歡的味道?!?/br> 給王伯精心準備了一套用具,給他就這東西? 蕭弄又看了眼另一個檀木小盒:“打開。” 親衛(wèi)依言打開檀木小盒,露出里面一枚成色極佳的田黃石章,明透潤澤,猶如蜂蜜。 這東西在外頭算珍品,在蕭弄這兒卻見怪不怪,且不說從前皇室對蕭家的封賞有多夸張,單京中不知多少達官貴人為見定王殿下一面,就供來了無數(shù)奇珍異寶——雖然都被王爺毫不客氣地派人打回去了。 展戎內(nèi)心唏噓,這在王爺眼里,跟路邊的破石頭也沒差的,王爺哪會多看一眼啊。 他剛冒出這個念頭,就看到蕭弄十分自然地取出章子看了眼,眉梢忽然挑了挑:“刻了什么字?” 展戎愣了一下,很有眼色,立刻轉(zhuǎn)身進屋取來紙和印泥。 蕭弄姿態(tài)閑閑散散的,單手往紙上一蓋,晚風徐徐而來,吹動了雪白的宣紙,在暮色的余暉中,上頭的字隨著紙張簌簌而動,卻清晰可見。 ——“清風明月”。 蕭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嘴角提了提。 望著那四個字,煩躁的心緒好似一起被這陣風撫過般,漸漸平靜下來。 鐘宴笙匆匆擱下幾樣回禮就跑了。 把盒子塞過去的時候,心里還重復了一遍,紅色的是無字的,黃的是刻好字的。 嗯,沒錯。 孟棋平那些人安分不了多久,在九香樓玩了一陣后,就想去對面那條街晃晃,鐘宴笙借機以家教嚴,太晚回家會挨罵脫身——淮安侯行峻言厲,名號在外,也沒人懷疑。 跟一直等在外頭的云成匯合時,天色確實不早了,鐘宴笙遲疑了陣,還是覺得該信守承諾,便和云成一起去取了給王伯的回禮,狂趕著馬車來到長柳別院,匆匆把禮物送了出去。 京城戌時五刻便敲暮鼓,此后城門嚴禁出入,明日寅時五刻才敲晨鐘開城門,若是錯過了時辰,就得被關(guān)在外頭一晚上了。 被關(guān)外頭不可怕,可怕的是被淮安侯和侯夫人發(fā)現(xiàn)的后果。 云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緊趕慢趕的,在最后一刻趕回城門口,被放進了城。 馬車緩緩穿過城門,云成的心口還在狂跳,使勁擦汗:“好險好險,若是今日進不了城,明兒我腦袋就該被掛在上頭了?!?/br> 鐘宴笙扒著馬車,這會兒也松了口氣,給云成遞了條帕子:“好云成,多虧了你才趕上!” 云成苦著臉:“少爺,我一點也不好,下回咱能別干這種倒霉事了嗎?萬一被侯爺夫人知道了……” “沒事,”鐘宴笙拍胸脯保證,“我一力擔著,侯爺最多罰我跪在祠堂抄一晚上祖訓,他們要是敢動你,我就寫信找祖母哭?!?/br> 外人不知道,性格嚴肅剛正的淮安侯,最怕他娘和發(fā)妻。 云成:“……” 主意餿是挺餿的,但餿得好像還蠻靠譜。 天色已經(jīng)黑了,鐘宴笙還從沒這么晚回過家,嘴上說得輕松,出事就找祖母哭,心里還是有些惴惴的。 在一家客棧寄放了馬車后,倆人飛奔回侯府。 越靠近自己的院子,鐘宴笙眼皮跳得越快,不安的預(yù)感越來越濃。 果不其然,跨進院子,就見池塘邊負手站著個人。 正是淮安侯。 鐘宴笙放輕腳步,默默往后退去,準備去尋求侯夫人的庇佑。 才退了兩步,前方威嚴的聲音就響了起來:“過來?!?/br> 鐘宴笙心口都顫了三顫。 危難在前,他還記得自己拍胸脯保證過什么,朝云成使了個“你先溜”的眼色,才磨磨蹭蹭地往院子里挪。 院中的仆役早就被清走了,獨自對上淮安侯,鐘宴笙緊張得腳趾發(fā)緊,干巴巴地笑:“爹,你今兒回來得好早?!?/br> “不是我回來得早?!被窗埠畛林樲D(zhuǎn)過來,“是你回來得晚?!?/br> 鐘宴笙后背一毛,二話不說,先拽著淮安侯的袖子可憐兮兮撒嬌:“爹,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下次不敢了……不要罰我跪著抄家訓好不好?” 那副撒嬌賣乖的樣子,跟小時候耍賴不想喝藥一模一樣,淮安侯看在眼里,臉依舊板著:“我聽說你今日跟沛國公府的三少爺喝酒去了?” 一群人在繁華大街上拉拉扯扯的,那幾人在京城又一貫惹眼,落到淮安侯耳朵里也很正常。 鐘宴笙舉手發(fā)誓:“爹,我沒喝酒,不信您聞,我身上沒有酒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