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不過他怎么覺得這位定王殿下的聲音……頗為耳熟? 鐘宴笙冥思苦想,回憶自己究竟在哪兒聽過這個聲音,與此同時,一陣窸窣輕響過,馬車簾子似乎被掀開了一角,定王朝著蕭聞瀾這里看了一眼。 蕭聞瀾抖得更厲害了。 因為就跪在蕭聞瀾旁邊,鐘宴笙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也在自己腦袋上劃過,蜻蜓點水似的,只一瞬便掠開,并不在意。 鐘宴笙眨眨眼,突然控制不住地好奇,這位傳聞里的活閻羅長什么樣。 就算發(fā)現(xiàn)他偷看,也不至于當街砍了他的腦袋吧? 鐘宴笙也不清楚自己突然之間哪來那么大的膽子,偷偷抬眸往上瞥去。 可惜猶豫的時間太長,晚了一步,他抬起眼時,只看到一只骨骼修長清雋的手收了回去。 車窗簾子重新落下,將里面的人遮擋得嚴嚴實實。 大概是有急事要處理,定王沒有多做停留,又冷冷地吐出句“滾回去”,車駕便動了起來。 鐘宴笙在這一刻恍然大悟。 定王殿下的這聲“滾”,和他那個待在長柳別院里脾氣不太好的哥哥,真是極為相似,只是更不耐些煞氣更重些。 昨天才被喊了滾的鐘宴笙悄悄覺得,真該介紹這兩位認識認識。 作者有話說: 太聰明辣迢迢! 迢迢買東西,講究一個不講價,全都要 第八章 馬車不急不緩地行駛在大道之上,隔著厚厚的簾子,展戎都能感覺到里面的人的糟心,貼心詢問:“主子,要屬下去打二少爺一頓嗎?” 以前也不是沒打過,就是蕭聞瀾從小就是好吃懶做的性子,又被人刻意養(yǎng)成個廢物,記吃不記打的。 蕭弄揉了下太陽xue:“叫人去把他看好?!?/br> “要叮囑二少別惹事嗎?” 蕭弄神容冰冷:“要叮囑他別惹我?!?/br> “……是?!?/br> 蕭弄坐在固定好的輪椅上,眸上覆著薄紗,在馬車上不算舒適,懶得再去想那糟心玩意。 腦中忽然掠過方才那群不學無術(shù)的玩意中,跪在蕭聞瀾旁邊的人。 他眼睛還沒完全恢復,隔著薄紗視線模糊,遠了就看不清,只覺得那小孩頭毛微亂,格外柔軟的樣子,讓他想起了這幾日飛進長柳別院的小雀兒。 昨晚關(guān)于那只小雀兒的信報遞到了蕭弄的書案上。 當日他是隨著安平伯府的馬車來的,調(diào)查的暗衛(wèi)摸去安平伯府探了探,查出安平伯的確有個叫“迢迢”的養(yǎng)子,府上人說,這位養(yǎng)少爺生得秀美過人,不過身體不好,極少露面。 安平伯府一脈這些年越來越不行了,在朝中沒有說得上話的人,此前蕭弄回京,就巴巴地送來幾個美人,被展戎打發(fā)回去了。 大概是聽那個造謠的王八蛋說蕭弄喜歡男人,安平伯又把養(yǎng)子送了出來。 小可憐。 手指無意識敲了敲輪椅扶手,蕭弄道:“動作快點,早點辦完事回去?!?/br> 展戎跟隨了蕭弄多年,王爺辦事向來利落,哪曾多余吩咐這種話,耳尖一動,機靈地問:“主子急著回去,是為了迢迢小公子嗎?” 好像是快到那位小公子來別院的時辰了。 蕭弄冷嗤:“怎可能,趕你的車?!?/br> 觸了個霉頭,展戎摸摸鼻子,也覺得自己是想多了。 也是,怎么可能。 另一頭,蕭弄的車駕一遠,一群人登時長長松了口氣,互相攙扶著站起來,擦了把額汗。 蕭聞瀾尤其手腳虛軟,臉色慘白:“完了完了,我死定了……諸位,酒今天就不喝了,我先走一步!” 其余人對蕭聞瀾十分同情,表示理解:“趕緊回家吧,蕭兄。” “哎喲,真真是倒霉,居然會撞見這位煞神?!?/br> “蕭爺安心回去吧,我們會照顧好鐘小世子的!” 鐘宴笙見他們說得熱鬧,余光中看到帶著馬車在街角對面,瞅著這邊不敢過來的云成,貓著腰準備偷偷摸摸溜走,哪知道剛走出去兩步,就被點了名。 一群人眼神炯炯地照過來:“小世子要去哪兒?” “走走走,定了九香樓的位置,鐘小世子一起來喝一杯啊?!?/br> “還好因為鐘小世子落水的事,景王殿下被罰了禁足,不然他若是一道來,我們跟鐘小公子就又說不上話了。” “哈哈,景王殿下豈不是常常被罰禁足,過段時間又能出來與我們一同瀟灑了。” 鐘宴笙:“……” 難怪一直沒見景王出現(xiàn),原來是被罰禁足了。 這些人里有幾個挺臉熟的,景王邀請他去游園時見過,都是京中的王公貴族之后,平日里家里寵著,性子飛揚跋扈,高傲得很,這么熱情地招呼他,他若是拒絕了,就是打了他們的臉,得罪了他們。 淮安侯離京多年,才回來不到一月,鐘宴笙不想給侯府惹麻煩得罪人。 尤其是在知道自己不是淮安侯府真正的世子后。 昨日他跟真少爺說今日去送點心,真少爺并未應下,想必就算他不去,也不會在意。 說了要去又沒去不好,不守承諾,雖然是單方面的諾,但也沒辦法。 鐘宴笙內(nèi)心糾結(jié)了好一陣,最終無奈地朝對面的云成隱晦地擺擺手,示意他別過來,才轉(zhuǎn)回眸,小聲回應:“好,不過我不喝酒的?!?/br> 近處的少年烏發(fā)雪膚,眉目天生含情,說話還帶著絲姑蘇的柔軟口音,眾人心神蕩漾的,只想哄著他一起去,不住點頭:“好好好,喝茶就行,我們都不喝酒的。” 也有人不滿:“去酒樓不喝酒多沒意思?” 蕭聞瀾已經(jīng)老實回家了,眾人擁著鐘宴笙,鬧哄哄地往酒樓去。 東市這條街最是繁華如水,九香樓就在長街盡頭處,臨湖而落,地段頗佳。 顯然這群世家子弟是九香樓的???,一進門就有伙計殷勤地迎接,燦爛笑著將他們引入了樓上最豪華的包廂。簾幕之后已經(jīng)有琴師歌女候著了,桌上美酒佳肴飄香,窗戶大開著,繞過屏風就見對岸飛檐如林,湖中飄蕩著不少畫舫。 鐘宴笙好奇地往那邊望了眼,察覺到他的視線,有人湊到他身邊:“在看那邊?” 路上眾人跟鐘宴笙通了姓名,鐘宴笙記得這人叫孟棋平,是沛國公府的三少爺。 孟棋平盯著鐘宴笙的臉,曖昧不明地笑:“鐘小世子想去那兒?” 聽到這話,有幾人也跟著意味不明地笑起來。 鐘宴笙敏銳地察覺到這人不太安好心,歪了歪腦袋:“那邊不能去嗎?” 望過來的眼眸黑亮,幼鹿般濕潤透徹。 孟棋平心口一蕩,話還沒出口,就被人警告了:“孟三,別嚇著人家?!?/br> 鐘宴笙是淮安侯府的小世子,外祖父是太原總兵,父親是大理寺少卿,就算家世不比他,也不是什么可以隨手把玩的小玩意。 “好吧?!泵掀迤揭宦柤?,目光仍緊緊盯著鐘宴笙的臉,笑意愈盛,“對面是秦樓楚館,鐘小世子若是想去看看,可得叫我陪著,那邊對于小世子這樣的人,危險得很呢。” 鐘宴笙沒有露出他期待的害怕恐懼,興致缺缺地別開眼,禮貌點頭:“哦,那我不想去了,謝謝?!?/br> “……” 孟棋平被他招得莫名想笑,心不住發(fā)癢。他后院養(yǎng)著一大群鶯鶯燕燕,乖巧模樣好的不少,但都不像鐘宴笙這樣。 生著張昳麗絕艷的臉,卻干干凈凈的像張白紙,仿佛可以讓人隨意涂抹上任何顏色,雕琢成完全歸屬于自己的樣子,輕易就能勾起人心底最惡劣的欲望。 孟棋平深深吸了口氣,只覺得他身上的氣息也沁人心脾,興奮得手指發(fā)麻,湊得越來越近,笑嘻嘻的:“總是叫你鐘小世子多生分,你有沒有小名???” 他靠得太近,語氣又輕佻,鐘宴笙感到不適,往后退了退,搖頭。 他撒了個小謊。 迢迢是家里人才知道的小名,只有親近的人能叫,鐘宴笙不想被這些人這么叫。 “那我叫你宴宴好不好?”孟棋平很滿意似的,自顧自道,“以后就叫你宴宴了?!?/br> 鐘宴笙內(nèi)心并不承認宴宴這個稱呼,因此并無所謂,敷衍:“嗯嗯。” 幕后的琴師奏起了樂曲,大伙兒各自入座,在絲竹聲中推杯換盞,攀談起來。一談,就不免聊到匆匆退場的蕭聞瀾,紛紛感慨:“蕭兄可太慘了,有那么個兇神惡煞的堂兄在頭上壓著?!?/br> “哈哈,蕭聞瀾平日里神氣得很,結(jié)果見到定王就成了慫蛋?!?/br> “那可是定王啊,你別說蕭聞瀾了,方才隔著馬車聽那位說話,我都怕得腿軟?!?/br> “就是,你不也慫,還一直抖?!?/br> “我抖是因為蕭聞瀾那孫子拿扇子一直戳我……還得多謝鐘小世子救命啊?!?/br> 紅著臉辯駁的青衣青年,是之前被蕭聞瀾扇子猛戳的那位,剛才還打斷了孟棋平說渾話,鐘宴笙感覺面前這群人里就他比較正常,便朝他笑了笑。 其他人頓生妒忌,琢磨著怎么在鐘宴笙面前表現(xiàn)表現(xiàn)。 隨即就聽鐘宴笙好奇地問:“你們了解定王嗎?他長什么樣?” 包廂中的氣氛霎時一靜,連幕后的琴師都指尖一抖,彈錯了兩個音。 提到定王,眾人面面相覷,胃口都不太好了。半晌,孟棋平一臉晦氣地扇扇手:“宴宴何必對那個煞神好奇?” 青衣青年摸摸下巴,認真答題:“定王殿下啊……我家從前跟蕭家略有淵源,有些了解,蕭家自愿代代鎮(zhèn)守邊關(guān),老定王那時候娶了個異族女人,定王殿下身上有一半的異族血脈,據(jù)說眼睛是墨藍色的呢。” “咦,藍眼睛?跟個怪物似的?!?/br> 鐘宴笙不太贊同這句話,認真想象了一下。 墨藍色,那一定是非常漂亮的眼睛。 反正定王也不在場,其他人見鐘宴笙對這個話題感興趣,陸陸續(xù)續(xù)補充起來:“我聽說定王生得十分俊美,我meimei天天在家說想嫁定王,個潑辣丫頭,不要清閨名就算了,連命也不想要了?!?/br> “哈哈,那種人物,哪是會喜歡人疼人的,你meimei還是死了這條心吧,還不如我……” “呸,想得美,打死我也不會讓我meimei嫁給你。” “我怎么聽說定王貌丑無鹽,面目猙獰?那些蠻子都管他叫活閻羅?!?/br> “我前些日子偷聽我爹跟人談話,定王好像回京有幾日了,因為在邊外中了蠻夷的毒,行動不便,這些日子都在京外的別院里修養(yǎng)著。也不知道今天突然進京做什么,怪嚇人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