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會兒還要去查房，實習生小姑娘早上幫他拿了份食堂的早飯，不知道在辦公桌上放了多久，此時已經(jīng)涼透。

    就著涼粥吃了兩勺，他母親打來電話。

    “在忙嗎？”母親問。

    “剛忙完，這會兒沒事?！碧脐讨戳搜蹠r間，“美國這時候是深夜，怎么還沒有休息？”

    母親在電話那頭嘆口氣，其實唐晏之很害怕聽到母親嘆氣。

    “dylan今晚鬧脾氣，教中文的老師都已經(jīng)到了家里，他卻躲在房間里不愿意上課?！?/br>
    唐晏之沒有說話，靜靜地聽。

    “他不愿意在家里和老師一起上課，也不愿意去中文班和小朋友們一起學習，我想在國內(nèi)的教育機構(gòu)給他請一位老師，帶著他上網(wǎng)課學中文試試看?！?/br>
    唐晏之咽下嘴里的粥：“等我有空，我去附近的教育機構(gòu)問一問?！?/br>
    “嗯，”母親說，“最好是年輕一點，性格也活潑一點的老師，dylan對老師很挑剔，一不合心意就不愿意學?！?/br>
    “好，我記下了?！?/br>
    母親的嗓音透過電話傳過來很溫柔：“晏之，dylan如果有你小時候一半的乖巧就好了，你小時候從不會這樣鬧脾氣的，今晚不肯上課也不肯乖乖吃飯，煮了意面煎了蝦他卻鬧著要吃外面的快餐，沒辦法只能……”

    塑料碗里的白粥涼透后凝固在一起，唐晏之看著凝固的粥塊突然就沒了胃口。

    他合上粥盒的蓋子，聽母親慢慢講完。

    “十二點了。”電話那邊傳來一道男聲。

    “啊，這么晚了嗎？”

    唐晏之適時開口：“是很晚了，早些休息，dylan的事我會盡快去辦的，晚安，mama?！?/br>
    一通電話打完，他把沒吃完的早飯收拾進垃圾桶，伸手捏了捏眉心，雙手握拳抵在額上，他有些累。

    通話結(jié)束，手機屏幕自動跳回主頁面，辦公室的門被敲響，實習生在門外提醒他：“唐醫(yī)生，該查房了?！?/br>
    “來了?！碧脐讨畔率终酒鹕恚皖^的功夫看見還沒息屏的手機屏幕上有幾條微信消息，已經(jīng)是兩個小時前發(fā)來的了。

    “稍等?！彼呎f邊飛快點開，屏幕跳轉(zhuǎn)到和陸淮的聊天頁面。

    【圖片】

    【上次和你提過的蟲草花雞rou餡，放在你門口了。】

    【出門一段時間，唐醫(yī)生，好好吃飯。】

    一臺手術(shù)做了九個小時，手術(shù)做完，唐晏之站著讓巡回護士幫忙脫下手術(shù)衣。

    手術(shù)很成功，患者慢性腎衰透析十幾年，月初突發(fā)急性心梗并急性心衰，情況很糟糕，手術(shù)死亡率極高，家屬帶著跑了好幾家醫(yī)院，沒有醫(yī)院敢收。

    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帶著老人跑到c市，家屬是奔著唐晏之來的，唐晏之也把老人留下來了。

    搭了兩支橋，做了二尖瓣修復，患者出了手術(shù)室平穩(wěn)地回到icu繼續(xù)透析，家屬淚流滿面恨不得要給唐晏之跪下。

    安撫好家屬的情緒回到辦公室，唐晏之剛坐下就聽見門外實習生喊：“梁副院長?！?/br>
    門從外面被打開，梁絳站在門外。

    “老師?！?/br>
    “別站了，坐著吧，好幾天沒回家了吧？”梁絳說。

    “來回跑麻煩。”所以他這幾天一直睡在辦公室的折疊床上。

    唐晏之問：“您下來有事？”

    老師這幾年接診很少，只有極少數(shù)別人沒把握的她才會接。

    “就是來看看你，”粱絳看了看他的臉色說，“這周末去家里吃頓飯？宋教授終于交流回來了，惦記著要見你一面?！?/br>
    宋教授是粱絳的丈夫，中文系教授，前段時間去外地幾所大學開研討會不在家，唐晏之回國后兩人還沒見過面。

    唐晏之點頭：“好，正好下周事情不多。”他說著又抬起手。

    梁絳沒忍住說：“我懷疑你那高鼻梁是給你捏出來的。”

    唐晏之愣了一下，失笑：“習慣了。”

    “你是太累了，臉色那么差，”粱絳說，他心疼唐晏之，但更器重他，指望他接自己的班，“我看你下周都接的門診，沒排多少手術(shù)，趁這機會好好休息，把這折疊床撤了，回家好好睡幾晚，周末來家里吃飯我要檢查的?！?/br>
    聽了粱絳的話，唐晏之踏踏實實休息了一個禮拜，準點上下班，一禮拜就做了三臺手術(shù)。

    到了周末，他帶上早就準備好的禮物，去赴老師的約。

    粱副院長和宋教授住在大學的家屬樓里，這么多年一直沒搬過家。

    唐晏之提著禮物走到三樓，三居室，坐北朝南，敞亮又通透，進門第一眼看見的永遠是陽臺，花卉綠植擺滿了花架，木質(zhì)的方桌和茶臺透著禪意。

    粱絳和宋世平正捧著清茶依窗而坐，共下一盤棋。

    唐晏之看了一會兒，突然淺淺笑了。

    “站那也不出聲也不換鞋，笑什么？”粱絳偏過頭問他。

    在外鼎鼎有名的梁副院長，此刻脫了那身白大褂，梁絳看著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孩子，眉目溫和。

    唐晏之把帶來的禮物遞給阿姨，換好鞋走過去：“突然想到一個人?！?/br>
    “誰？”宋世平問，他抬手給唐晏之斟了杯茶，“難得的好茶葉，醇，香，厚，晏之嘗嘗？”

    唐晏之接過，依言抿了一口，點頭道：“挺好喝的。”

    宋世平：“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