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亂國 第159節(jié)
而最折磨夏宮諸人的,還不是長時間的跪姿,而是內(nèi)心無數(shù)的惶恐不安。 為什么明明已經(jīng)到了時辰,拓跋燾卻遲遲沒有現(xiàn)身?難不成他改變主意了?難道他要斬草除根? 各種不祥的猜測,如同野草般在所有人心中瘋長??謶肿屗麄冋娴囊姷酵匕蠣c時,渾身發(fā)抖,有不少人甚至直接哭出了聲。 “聽說夏皇在宮中供奉一種拜火教。還服用過不少仙丹。不知道你們這些人中還有誰是拜火教的教眾?又有誰有仙丹可以奉上?” 拓跋燾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把夏宮的所有人都問懵了。 過了好一會兒,赫連昌才似十分舍不得地道,“臣還有些歡喜丸,可以奉給陛下?!?/br> 拜火教的人從統(tǒng)萬城被攻陷就再沒露過面,若不是擔(dān)心以后沒有歡喜丸吃,赫連昌才懶得管他們的死活。 “那朕就不客氣地收下了?!蓖匕蠣c表面似乎和顏悅色,可不知為何,他微微前傾,充滿掠奪性的姿勢卻跟他的表情十分違和。 另外又有十幾個官員和皇族,見拓跋燾并沒有治罪赫連昌,也猶豫著紛紛開口,表示自己也是拜火教的教徒。 拓跋燾的眼神逐漸變冷,“居然有這么多……這種邪門歪道,都能在夏朝招攬如此多有權(quán)有勢的信眾,只能說是天要亡大夏?!?/br> 拓跋燾招招手,聲音中透露出無限的厭惡,“全都帶走審問。除了赫連昌,其他吐不出東西的,統(tǒng)統(tǒng)處死。家產(chǎn)充公,三族以內(nèi)為奴。” 大殿前忽然出現(xiàn)了瞬間的寂靜,仿佛拓跋燾的一句話將時間定格住了。而隨后爆發(fā)出來的哭嚎聲,連在內(nèi)宮寢殿的云道生等人都聽見了。 別看原本只有十幾個人站出來,夏朝根基淺薄,皇族官員家都是互有通婚的,拔了蘿卜連著泥,三族為奴,相當(dāng)于是半個權(quán)利階級都淪陷了。 拓跋燾卻對他們的絕望充耳不聞。這次攻下統(tǒng)萬城后沒有對東西兩城進(jìn)行任何洗劫,這本就引起了不少將領(lǐng)的不滿。 要知道北魏的軍戶制下,每個將領(lǐng)都要自己掏腰包供養(yǎng)自己的屬軍。不洗劫統(tǒng)萬城就意味著這一仗白打了,之前攻城的士卒也白死了。 如今有了這些身份高貴的奴隸,加上他們家產(chǎn),分給各軍,也算是對他們的補(bǔ)償了。 赫連昌不肯認(rèn)清現(xiàn)實一般,失心瘋似的尖聲利叫,“朕降了,朕已經(jīng)降了!你不能殺朕!” 拓跋燾再次冷眼掃向赫連昌,“朕聽御醫(yī)說歡喜丸于身體有礙,且極易成癮,朕只不過是幫卿家除除藥癮。對卿家有益無害?!?/br> 拓跋燾說完就不再理會這些人,徑直返回邀雨所在的寢殿。只留下宗愛在原地宣讀,統(tǒng)萬城正式歸屬大魏,改為統(tǒng)萬郡,百姓可以留于城中,各司其職。 第三百二十八章 、幻境 檀邀雨覺得自己像是在被太陽炙烤,身體所有的水分都被曬干了。她的皮膚刺痛發(fā)麻,像是在叫囂抗議。她的嗓子太干了,喉嚨仿佛被什么粘住了一樣,即便她將嘴張得再大,也發(fā)不出來任何聲音。 她渾身都像是被割了無數(shù)刀一樣疼痛難忍。但她本能地知道,自己需要站起來尋找生路,否則自己早晚要被烤死在這里。 即便每動一下都像死了一次那么疼,邀雨還是咬著牙站了起來。 隨著她站起身的動作,她的皮膚就像是干枯缺水的樹皮,“撲簌簌”從她的臉上,手上,脖頸上,四肢上剝落了下來,露出一塊一塊血rou,看上去觸目驚心。 檀邀雨卻不知為何,絲毫沒有惶恐和驚慌,仿佛掉下去的只是一些灰塵,仿佛皮rou剝離的痛苦都不存在,仿佛她所有的情緒也都被這烈日曬干了。 想到太陽,邀雨忍不住抬頭去看,希望能找個方向??伤丝吹揭黄裂鄣陌?,根本不知道太陽在哪兒。頭頂上的整片天空都在發(fā)著白光。 邀雨看看自己的腳下,只剩下一半皮膚的雙腳赤裸地踩在黃澄澄的地面上。 這是…沙子?這么多?好黃啊…… 邀雨從來沒見過沙漠,只見過河沙。腳下的沙漠高低起伏,無邊無際,無始無終。檀邀雨孤身一人站在這片廣袤無垠之中,不知該何去何從。 我在哪?我在做什么?我該去哪兒? 其他人呢?她記得,她身邊是有其他人的。只是都有誰來著? 邀雨拼命地回憶,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力氣都擠到腦袋上。 必須想起來,這很重要……必須想起來…… 邀雨向前邁了一步,沙粒從她的腳縫中流下來,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砂礫的摩挲。仿佛那只是一片光影,并非真的存在。 我應(yīng)該是有家人的,邀雨邁起的腳再次落下去時,腦子里突然出現(xiàn)了這個念頭。 這念頭就像是一句法術(shù),才剛閃過她的腦海,邀雨的身邊就瞬間多了幾個人影。 一身清雅襦裙的女子出現(xiàn)在她的右前方,另外一個全副盔甲的男子出現(xiàn)在她的左前方。檀邀雨只能看到這兩人的背影。她想走到兩人的前面,去看看他們的臉。可她每走一步,兩人也跟著往前走一步,始終領(lǐng)先她幾步,讓邀雨連他們的側(cè)臉都瞧不清。 她說不出他們是誰,卻又莫名地覺得安心。 她扭過頭,無聲地詢問左邊同樣也穿著盔甲的一高一矮兩個青年,你們知道前面走的兩人是誰嗎? 兩個青年似是聽道了她心中所想,又好像只是碰巧望向她,他們沖她笑笑,沒有回答。眼神又越過她,看向右側(cè)。 檀邀雨順著他們的目光扭過頭,瞧見右邊有個一襲白衣的少年也正看著她。兩人四目相對。邀雨張了張口,無聲地做著口型,“你又是誰?” 白衣少年同樣沒說話,只是轉(zhuǎn)過頭繼續(xù)跟著邀雨往前走。 邀雨也并沒有覺得這人無禮,這么熱的天,估計誰都不想說話…… 邀雨就在這幾人的陪同下,又漫無目的朝前走了好久。 好渴啊……要這樣走到什么時候…… 邀雨走不動了,她停下來。其他的人也跟著停了下來。即使這樣,他們依舊沒人開口同她說話。 要是有個會說話的人該多好…… 邀雨的腦子里剛這么想了一下,地上就立刻冒出了個長著狐貍臉的男人。 男人坐在地上,抬頭看著檀邀雨,然后他真的說話了,他問檀邀雨,“還有誰?” 還有誰?什么還有誰?邀雨皺眉想,這人怎么一出來就沒頭沒腦地問問題,這樣還不如不說話的好。 還沒等她這個念頭想完,她的身邊就想爆開了花一樣,一個接一個蹦出形形色色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高有矮,有胖有瘦,竟沒有一個重樣的。 其中一個大個子綠皮膚的,是貼著邀雨的后背冒出來的,出來的時候撞到了邀雨的身上,害她一個不穩(wěn)摔在沙地上,立刻在沙地上坐出了一個坑兒。 好像意識到她摔倒了,周圍出現(xiàn)的人此時都轉(zhuǎn)過臉來看向檀邀雨。邀雨從下往上看著一張張明明熟悉,卻怎么都叫不出名字的臉。然后身體上的痛楚竟慢慢消失了,人也一點點輕飄飄起來。 等邀雨意識到不對勁兒時,她盤坐著的膝蓋已經(jīng)越過綠色大個子的頭頂了。原本低著頭看她的人也都紛紛仰起頭來。 怎么回事兒?我怎么飛了?這是要上天???檀邀雨眼見自己越飄越高,直直朝天上那一片白光而去。 檀邀雨慌了,手腳并用地,像潛水一樣拼命往下游,可這顯然起不到任何作用。哪怕她頭朝下,腳朝上,她的身體還是漸漸隱入白光之中。 完了完了,在地上都已經(jīng)那么熱,如今進(jìn)到太陽里,豈不是要像蠟燭一樣化掉?!一想到自己全身化掉,軟塌塌糊作一團(tuán)的樣子,檀邀雨就一陣反胃。 可等她真的到了白光之上,卻意外感到一絲涼意,空氣中甚至還有薄荷腦的香味兒。檀邀雨咽了口口水,頓時覺得自己的嗓子好像也沒那么干了。 她剛想嘗試問問是否有人在,就聽見一個雌雄難辨的聲音道:“你來啦……好像來得有些早……哦不對……說錯了……是來得有些晚了……” 檀邀雨扭著頭四處去找,想看看到底是誰在說話,然而那聲音仿佛同白光融為一體似的,每個字都從四面八方傳來。 “既然來了,就住下來吧?!蹦锹曇羝届o無波地說道。 “住這兒?”檀邀雨終于發(fā)出聲音,她看了看周身隱隱發(fā)光的一片白茫茫,“可這兒什么都沒有啊……” “你想要什么?”白光問道。 “額……酒?”邀雨想了想,“糖粘子?還想要我的寶藏。堆到腰那么高……” 白光沉默了一會兒,“這些很簡單。” 隨著白光的話音落下,邀雨似乎真的聞到了酒香和帶著些焦糊味兒的甜香。隨后邀雨腳下的一團(tuán)白光就鼓了起來,變成了及腰高的金銀財寶堆。 第三百三十章 、清醒 邀雨一屁股坐到了財寶堆上,滿足地聽金銀財寶發(fā)出“嘩啦啦”的碰撞聲。 白光又問,“除了這些呢?你難道沒有別的想要的了?” “除了這些?”檀邀雨覺得自己的腦子遲鈍得可怕。就好像一把生了銹的劍卡在劍鞘里。她拼命想把劍拔出來,可那把劍卻固執(zhí)得令人發(fā)指。 邀雨在白光中坐了下來。她呆呆地想了半晌,隨后手似無意地?fù)軇恿艘幌滤谏硐碌陌坠狻?/br> 這一瞬,她似乎意識到了什么,開始快速地挖下面的白光。 “你在做什么?”聲音似乎正從她挖起來的白光里傳出來。 “我知道了,我還想再見見下面那些人?!碧囱晖蝗缓軋远ǖ氐?。 “看來你還是來早了啊……” 白光中的聲音像是忽然間遠(yuǎn)了。邀雨只覺得自己從很高的地方落下來,她嚇得倒抽了一口冷氣,然后再次睜開雙眼。 檀邀雨睜開眼時,面前好幾張過分放大的臉讓她差點又暈回去。 “醒了醒了!” “無量天尊,祖師庇佑?!?/br> “我就說了,她有吃的,連九節(jié)劍氣都能練出來,更何況是區(qū)區(qū)一點兒迷藥!” “你小點兒聲,震得人耳朵疼?!?/br> “你怎么跟師兄說話呢?要不是我出主意,你們現(xiàn)在還在等那個眼睛都花了的老御醫(yī)配藥呢!” “大師兄您還是小聲些吧,否則被拓跋燾的人發(fā)現(xiàn)了,連您也要被監(jiān)視起來了?!?/br> “幾位郎君別吵了,女郎剛醒,可受不得吵鬧?!?/br> “啊哦哦……吵!” “你們在……干嘛?”邀雨似乎對說話有些生疏似的,控制了半天自己的舌頭,才終于開口道。 子墨手里拿著塊半糊了的不明物體,聞著有甜味兒散出來。嬴風(fēng)在另一邊,拿著一個酒壺,里面的酒香聞著都讓人口饞。 祝融手里正拿著兩塊金子,抗議幾人太吵的同時還在不停地敲擊著金塊。 邀雨似是遺憾,又似是松了口氣,“我就說嘛……死了要是還什么都有,那誰還費(fèi)勁活著啊……” 自己雖然昏迷,卻還能聞到味道,聽到聲音,潛移默化地讓她做了個這么奇怪的夢。 嬴風(fēng)生怕邀雨不知道自己的貢獻(xiàn)似的,晃了晃手里的酒壺,“我可是特意尋來的葡萄酒,味道好得很?!?/br> “她才剛醒,你還讓她喝酒?”子墨一把將嬴風(fēng)的酒壺推開,把自己手上那團(tuán)焦了的東西往前遞了遞,“統(tǒng)萬城里沒有買糖粘子的,我只能自己做了給你吃?!?/br> 子墨做的?……那估計不能吃了…… 邀雨努力彎了彎嘴角,“我想……喝水?!?/br> 墨曜正端著一碗水?dāng)D了進(jìn)來,“兩位郎君讓讓,你們都圍在這兒,女郎該透不過氣了?!彼呎f邊喂了邀雨一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