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亂國 第40節(jié)
梁翁上前道,“此次獲勝,全靠仙姬求得神助,老臣在此替仇池國子民謝過仙姬?!闭f完便行大禮叩首。 邀雨擺手,“左丞相請起,此番多虧有兩位丞相在朝監(jiān)政,指揮抗敵,是本宮要謝謝兩位丞相才是?!?/br> 梁翁與秦忠志聞言皆跪拜叩謝道,“仙姬言重?!?/br> 秦忠志復道,“仙姬登臺祭天,連續(xù)十幾日不飲不食,如今可有不適?” 邀雨笑道,“本宮與仙人同游太虛,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右丞相口中的十幾日,于本宮來說,卻不過一盞茶的光景?!?/br> 眾臣聞言皆面露訝色,再看邀雨,果然紅光滿面,哪里像十幾日都滴水未進的人。于是紛紛上前,盛贊邀雨神力無邊。 邀雨抬手,示意眾人安靜,才正色道,“追擊的軍隊可已經(jīng)出發(fā)了?” 秦忠志忙答,“回稟仙姬,武都郡守杜聞則已經(jīng)帶人先行追擊?!?/br> 其實杜聞則沒想追,不過孟師騙了何盧,突然打開城門追擊,杜聞則是去追孟師跟何盧的。 邀雨點頭,“武都軍此次折損不少,需要盡快派援軍,助他們一臂之力?!?/br> 堂中武將聞言,立刻精神抖擻,摩拳擦掌起來。 邀雨接著道,“姚老將軍,如今我方可用兵士有多少?” 姚將軍立刻抱拳答,“回仙姬,除去守軍,如今兩郡可調(diào)用兵士為一萬八千人。老臣愿親自領(lǐng)兵出征,掃平了胡夏人!” 邀雨笑著搖搖頭,“殺雞焉用牛刀?胡夏軍如今兵力雖兩倍于我軍,卻是紙老虎。將軍應(yīng)知,胡夏軍如同一盤散沙,此番出擊,若趕盡殺絕,實與屠城無異。被天下人所知,也只會污了我軍威名。” 姚老將軍愣了愣,自己征戰(zhàn)沙場多年,今日一個小姑娘卻說追擊敵寇時不能殺人,這豈不是自相矛盾? 邀雨面相眾臣,堅定道,“本宮既受天庇佑,便絕不行逆天之事。本宮要舉仁義之師,為我仇池子民討回公道!” 眾臣為言所動,皆跪拜頌,“仙姬英明?!?/br> 姚老將軍卻皺眉,“即是如此,仙姬打算如何反擊?” 邀雨招招手喚姚老將軍上前。接著轉(zhuǎn)到堪輿圖前,纖纖細指點住一處敲了敲,笑道,“這就要看姚老將軍如何布陣了……” 姚老將軍猛然醒悟,微微頷首卻依舊有些不甘,“只是此一番,便錯過了將其趕盡殺絕的機會?!?/br> 邀雨依舊笑容不減,“而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zhàn)為上,兵戰(zhàn)為下?!彼俅吻昧饲玫匦螆D上的一點,“此為心戰(zhàn),并非兵戰(zhàn)?!?/br> 邀雨話音剛落,梁翁便捻著胡須笑了起來,似乎不用多看,便已將一切了然于胸,“自古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道者何說?仁義也。仙姬此舉實為高招,老臣佩服!” 許是梁翁的話動搖了姚老將軍,他雖面上仍有不解,卻依舊抱拳道,“即是如此,老臣領(lǐng)命,這就去安排!” 邀雨點點頭,又囑咐道,“調(diào)兵一萬即可,老將軍便不要親往了。本宮需你坐守陰平城內(nèi),謹防宋、魏借機生事?!?/br> 姚老將軍此時似乎理解了邀雨此舉深意。兵行仁道,自是好事,卻未免紙上談兵,不切實際。一時心軟,婦人之仁,只會放虎歸山,后患無窮??僧斞晏峒八巍⑽?,姚老將軍才多少贊同了邀雨一些。 槍打出頭鳥。仇池如今勢單力薄,若不是北方各國牽制魏朝,江北一統(tǒng)怕早已實現(xiàn)。即便仇池此番痛擊夏軍,同宋、魏的百萬雄師比起來,依舊是九牛一毛。 此時仇池若顯山露水,無疑是將自己放在火上烤,成為宋、魏的眼中釘rou中刺。胡夏今日雖是敵軍,可以長遠來講,卻是牽制北魏的重要友軍。 第八十一章 、反攻 胡夏軍這邊,君王皇子慘死,頓時方寸大亂。仇池護國仙姬有天神加助的謠言更是讓整個胡夏軍軍心渙散。兵士無心征戰(zhàn),只想班師回朝。軍中各將領(lǐng)商議后,快馬送書信回統(tǒng)萬城的同時,開始拔營撤軍。 可誰想撤軍的命令才剛下達,便有崗哨來報,仇池反攻了! “武都開成反擊了!” 過了一會兒。 “陰平也出兵了,此時正向西北繞行!” “他們這是要切斷咱們回統(tǒng)萬的去路!” “不行!如果被兩向夾擊,便是死無葬身之地!” “不如取道東北,躲過陰平軍?” “仇池東北皆是山地,若是誤入其中,豈不是要活活困死!” “總好過現(xiàn)在就死,拼一拼或許還有出路!” 胡夏各領(lǐng)軍急促商議之下,立刻各自帶兵拔營!胡夏軍中士兵連營帳都沒來得及拔,就丟盔卸甲地向東南逃竄。 一進山中,胡夏人便蒙了。時下剛初春,四周依舊還是禿荒荒一片,讓人分不清東南西北,胡夏人一進去便如無頭蒼蠅般沒了方向。幾路人馬在數(shù)名領(lǐng)軍的帶領(lǐng)下四下奔逃。因不敢交戰(zhàn),幾路夏軍都躲著仇池軍走。倉惶撤軍之時,連糧草都未及押運同行,胡夏軍就在仇池軍的圍捕下,驚慌失措,饑腸轆轆地東奔西跑。 山中多風雨,幾日冷風吹下來,許多胡夏士兵就這么病倒了。 直到十五日后,綿延幾里的林子突然斷了,一片凹地大湖顯露眼前。餓瘋了的胡夏軍瘋了一般沖下去想捕魚充饑,卻愕然發(fā)現(xiàn)凹地上方的一圈已經(jīng)被仇池軍圍了個水泄不通! “完了!中計了!” 誰曾想到,仇池放著唾手可得的勝利不要,而是緩緩驅(qū)趕,將胡夏軍像牲口一樣,一點點趕入陷阱之中,又讓他們毫無顧忌,心甘情愿,甚至歡天喜地地往陷阱里跳! 篤政殿中,邀雨正與眾臣議事。 “胡夏軍那邊怎么樣了?”今日見姚老將軍面帶喜色,邀雨便知事情大多是成了。 “回仙姬,已經(jīng)全都圈住了,三萬人所剩八成,有湖養(yǎng)著,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那得趕緊派人催催胡夏的新皇了,赫連昌若再不派人前來求和,咱們湖里的魚可就要被吃光了!”梁翁捻著胡須道,此話一出,引得堂上眾人皆大笑起來。 邀雨也掩不住喜色,吩咐道,“既是如此,便由梁翁費心此事了。還請姚老將軍再辛苦幾日,千萬莫在此時出什么差錯。” 梁翁和姚將軍皆下拜道,“諾,定不負仙姬所托?!?/br> 邀雨又仔細看了看下面的人,何盧已經(jīng)回來了。而姚中建卻始終音信全無,許是兇多吉少了。 聽說姚中建乃是姚正老將軍的獨子,卻因為自己……她不禁有些哀傷,不愿再議事,揮揮手,“如今兩郡百廢待興,還請各位卿家能同心協(xié)力,重振仇池。今日便到此,左右丞相暫留片刻,其他卿家且退下吧?!?/br> 眾人散盡后,邀雨才緩緩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額角。邀雨的貼身丫鬟盈燕見了,趕緊上前來幫邀雨按揉。 邀雨歸來后開始正式上朝聽政,國中雜事繁多,她多少有些不適應(yīng),會如此疲累也是情理中的事。 “兩位丞相且坐下吧。我留你們下來,是想問問蓬萊宴的事情查得怎么樣了?”邀雨放松了緊繃的肩膀,淡淡問道。 秦忠志立刻回報,“國書宴貼已送達我國和宋朝。據(jù)報,宋朝欲派如今駐守荊州的宜都王劉義隆前往?!?/br> “劉義隆?是宋皇的兄弟?” “正是如此。是劉氏排名第三的皇子?!鼻刂抑局姥陮⑺位适业脑箲?,答話也都是小心謹慎。 “梁翁怎么看?”邀雨見梁翁瞇起了眼睛,便知他還有別的消息。 梁翁捻捻銀須,開口道,“老臣聽聞宜都王自小便體弱多病,一直不受宋武帝所喜。還未及弱冠之年,便被打發(fā)到荊州去了。此番派他入魏,一則是顧忌皇家禮數(shù),二則怕是覺得一個久病的皇子,真出了事也不打緊吧?!?/br> “蓬萊宴,名字叫的好聽,不過就是議和,能出什么事?!毖昀淅涑靶χ鴦⑺位适业哪懥?。 梁翁也贊同道,“正是如此。兩國皆是新皇登基,根基不穩(wěn)。內(nèi)不安何以攘外?議和之舉乃是兩國共同所愿,應(yīng)不會有詭謀于其中。” 邀雨舒了口氣,“他們相安無事,我們才有喘息之機。只是北地諸國,魏皇偏偏只點名叫了我,很難不讓人有顧忌,還要偏勞梁翁再多方打探一下消息,知己知彼才好?!?/br> 梁翁頷首,“諾。” “此外,”邀雨有些內(nèi)疚地道,“還請梁翁再多派些人手出去,沿著黃河打探姚中建的下落。今日也請您替我入姚府走一趟,眼看就要年關(guān)了,姚中建卻依舊音信全無,您先幫我去寬慰一下姚老將軍,告訴他我們一定會全力查找。” “諾。老臣即刻便去?!?/br> 邀雨頷首,讓盈燕送梁翁出宮,偌大的議事堂里只剩邀雨、秦忠志和立于暗處的子墨三人。 待梁翁走后,秦忠志才探頭探腦地詢問,“女郎這是何意?要安撫姚家,何勞梁翁親去?” 邀雨冷冷道,“梁翁方才不是說了,不安內(nèi),何以攘外。如今外患暫除,仇池國內(nèi)該有人要興風作浪了。穩(wěn)住梁、姚梁家,我的位子才坐得穩(wěn)?!?/br> 邀雨順手取了只案幾上的果子,像打賞猴子似地扔給秦忠志道,“前日伏麒嶺的‘金光祥瑞’你做的很好?!?/br> 秦忠志樂呵呵地受了賞,眼睛瞇城一條線答道,“不過是照葫蘆畫瓢。只是這種事,臣以為梁翁會早就安排好的。” 邀雨冷哼了一聲,“妖女,神女,還不都是一面之詞。他怕我難以掌控,自然不會放那么多‘祥瑞’之兆在我身上。他日真要反我,便可拿赫連璝和赫連倫的慘死來說事?!?/br> 秦忠志聽了邀雨的話,沒有絲毫吃驚,倒是松了口氣般。他從前最怕的就是邀雨看不透,全權(quán)依賴于梁翁,如今看來,倒是他自己杞人憂天了。 邀雨又盯著秦忠志看了一會兒道,“最近梁翁雜務(wù)繁多,無暇他顧,你該做什么,當不用我多說吧?!?/br> 秦忠志當下跪在地上,向邀雨行群臣的朝覲之禮,“臣當肝腦涂地?!?/br> 邀雨借著戰(zhàn)后的重建,給梁翁派了一堆的事兒,看上去像是對梁翁信任不疑,實際上卻是要秦忠志借機觀察,哪些是梁翁的人,哪些是姚家的人,而哪些又是邀雨可以拉攏的人。只有秦忠志在朝中立住了腳跟,邀雨才能屹立不倒。而將此任交給秦忠志,狡黠如秦,怎會不知,邀雨此時才逐漸將他當做自己人。 子墨卻始終無法完全相信秦忠志,邀雨入北魏的事,知道的人不多,秦忠志就是其中一個。如今姚中建死了,很可能是有人泄露了消息出去,才導致姚中建被劫殺。否則他一個仇池的使節(jié),帶著一名賞賜的舞姬,有什么值得出手的地方? 第八十二章 、秦郎君 此時的嬴風正悶悶地喝光了杯里的熱酒。酒肆里人人都在談?wù)摵耐鹾蛢晌煌踝討K死的樣子,說他們觸怒神明,死時才身首異處。這些話自他離開魏地便不絕于耳,聽得他滿心厭煩。 明明才事情才發(fā)生不過十幾日,怎么連南邊兒都傳開了?贏風當然不會知道,秦忠志可是花了大價錢請人口耳相傳的。 胡夏王戰(zhàn)前祭曾寫了一篇表文,說要取檀邀雨的項上人頭。如今胡夏兩名皇子身首異處,簡直像是表文的內(nèi)容應(yīng)驗到了自家身上。所以世人都笑胡夏王這是大言不慚,報應(yīng)己身。又道仇池的護國給仙姬神通廣大,上天能飲仙人酒,入地能改生死簿。 嬴風心中明鏡,什么報應(yīng),定是檀邀雨潛入了軍營搞的鬼。要是以往,他定會嘲笑檀邀雨故弄玄虛??梢幌氲侥侨?,她昏迷前還催自己逃命的樣子,胸口就悶悶地不爽快。因此連荊州都沒回,直接進了建康城找樂子散心。 他剛一進城,便聽聞凌香閣的碧淵姑娘今日接客。眾人皆聞香而動,把凌香閣圍了個水泄不通。碧淵是紅透了建康城的名妓。多少王宮子弟為了一睹真顏不惜重金爭纏頭??杀虦Y卻只隨著性子,想接客時便掛了名牌上去,任人叫價,價高者得。 嬴風隨著人潮進了凌香閣,老鴇一眼就認出了他。立刻笑臉迎上前來,“秦郎君,老早就等著您來了!今兒個碧淵接客,我就知道您肯定不會錯過!來來來,請上座!” 贏風為了隱藏身份,對外都是自稱姓秦。 他打賞了塊銀子給老鴇,挑了座徑直坐了,“老規(guī)矩,無論誰出多少,本郎君都加價一百兩。再泡兩壺茗飲,一壺替我送到碧淵姑娘那。今日魚龍混雜,難免叫她不快,品杯清茶,也好去去火?!?/br> 老鴇樂得眉眼開花,奉承道,“還是郎君懂得疼人!我這就親自去辦。您先坐著,有什么吩咐,招呼一聲就是!” 嬴風瞇眼望向樓上,最頂層就是碧淵的房間。兩年前碧淵登臺,艷壓京城,一曲紅綃未知數(shù)。但見過她真顏的,全京城就只有嬴風一人。 龜奴奉了茶上來。嬴風便只品茶,不做他想。凌香閣里的姑娘都知道他是沖著碧淵來的,只遠遠私語,卻無人敢上來搭話。 嬴風的這張臉,不知騙了多少女人。加之他平日里喜著長衫,無論何時,都是一副淵渟岳峙,木秀于林的樣子。若說碧淵名動建康城,那嬴風的風流倜儻在城中則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讓多少建康城中的女子對他魂牽夢繞。 爭纏頭開始時,嬴風四下望了望,除了原有的老主顧,還添了些新面孔。 嬴風原是很享受爭纏頭時逐漸炒熱的過程,可今日不知是怎么了,無論如何都不想等。于是還未待旁人開口,便直接叫價,“白銀萬兩?!?/br> 場子里頓時冷了下來,老鴇干張著嘴杵在臺上,也覺得有些意猶未盡。怎奈無人能高過此價,她也只好悻悻地落了價。 有人不滿道,“秦郎君每次都來拍如此高價,倒不如直接為碧淵姑娘贖了身,娶回家中,也省得咱們總看著眼饞!” “就是就是。碧淵姑娘一年就掛牌幾次,郎君何苦次次都據(jù)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