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亂國 第26節(jié)
“雨兒,不得無禮,要叫爹爹。”檀植忍不住糾正meimei。說完他自己就后悔了,一定是平時管教檀粲成了習(xí)慣了。 檀粲湊過來硬把泥偶塞進(jìn)邀雨手里,“我倒覺得挺好。想來看你就來,不用擔(dān)心落了誰的眼?!?/br> 第五十二章 、去其羽翼 邀雨表明要暗殺崔浩的想法后,秦忠志驚得瞪大了雙眼。 “不可以嗎?”邀雨理所當(dāng)然地望向秦忠志。 “也不是說不可以……只是如此一來,北魏定會報復(fù),全力攻打仇池。這豈非本末倒置?” 邀雨的目光掃到桌上來自北魏的宴貼,手指輕輕敲擊著,“請了這么多人,誰知道是哪一方出的手呢?這一鍋渾水……我若不能獨善其身,必也不會讓他們置身事外?!?/br> 秦忠志沉默了。雖說暗殺這方法不太光明正大,可亂世之中,真君子又還有幾人? 況且邀雨說的沒錯,去其羽翼,是削弱敵人最有效的方法。 可秦忠志依舊有所顧慮,“崔浩雖是文人,可也是清河崔氏的宗主。他身邊的護(hù)衛(wèi)絕非一般,如果刺殺不成,很有可能會露了行跡?!?/br> 邀雨頷首,“我知道。所以此次北魏之行,我要親自去。” 還未等秦忠志答話,子墨便搶先道,“不行!” 此時他臉上帶了薄怒,惹得秦忠志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邀雨記得,梁翁曾夸贊子墨,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似乎子墨的淡然已經(jīng)深入人心,可他每每生氣總歸是因為邀雨。 邀雨對付子墨是絕對的輕車熟路。她雙手往面前的案上一放,臉埋在自己臂彎里,直接耍無賴,“我就要去!” 秦忠志暗自咂咂嘴,雖然都是親信,可跟子墨比起來,自己只能算個外人,于是也不敢冒然插話。 子墨心知這是邀雨打混耍賴的招數(shù),更不肯退讓。怎奈他并不是善辯之人,措了半天詞,最后只是又重復(fù)了一遍,“不行!” 秦忠志差點被子墨逗樂了,心想女郎就是子墨兄毋庸置疑的軟肋啊。 他強忍著笑意,也開口規(guī)勸道,“女郎雖不是仇池公,但目下也是仇池正經(jīng)的仙姬。此次北魏設(shè)宴,目的不明,哪有仙姬以身犯險的道理?” 邀雨倏地抬起頭問秦忠志,“那你可有堪用的刺客在北魏?” 秦忠志臉上一抽,訕訕笑道,“臣昔日在將軍府也只是個門客,哪有門客還自己豢養(yǎng)刺客的道理?” 邀雨蹙眉,“便是沒有了?那你可信得過梁翁的刺客?” 秦忠志張張嘴,啞口無言地低下頭。 女郎和梁翁說白了就是相互利用,利盡則散的道理誰都明白。尚且不說這個計劃梁翁會不會同意,便是同意了,就真的能相信梁翁的人?梁翁又哪兒有比邀雨更厲害的刺客? 此時子墨也死死盯著秦忠志,秦忠志被他盯得直發(fā)毛,心里這叫一個苦。誰讓他武功不及人家呢,莫說邀雨,子墨要殺他也是探囊取物的事兒。 于是秦忠志又道,“使節(jié)隊里都是男人,女郎生來嬌俏,怎么裝得了男人。如今不知多少雙眼睛正盯著咱們呢。使節(jié)的隊伍一出去,莫說節(jié)度使,哪怕趕馬駕轅的人是什么身份都會被查得清清楚楚的?!?/br> “那你說怎么辦?”邀雨有些不滿。 秦鐘此時可算是騎虎難下了,邀雨盯著他,子墨等著他,這二位不愧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連逼人的方式都如出一轍。 怎奈他兩邊都惹不起,左思右想,只能試探著說,“女郎在仇池國的使節(jié)隊里會太顯眼,那就混到其他國的使節(jié)隊里好了。臣聽說夏朝此次為了向魏皇賀喜,特意組建了個藝班過去祝賀。據(jù)說藝班里是從各地搜羅的能人異士。女郎屆時可以扮成高句麗的秋娘,混入藝班,到時候再見機行事?!?/br> 邀雨似乎覺得不穩(wěn)妥,追問道,“既是去北魏獻(xiàn)藝的,那藝班怎會那么容易混進(jìn)去?況且我又不會高句麗的話,豈不是當(dāng)場就露餡了。” 秦忠志胸有成竹道,“此事女郎無須多慮。若說是別國,怕是行不通??稍谙某?,左右不過是用些錢兩來疏通的事,臣會為女郎打點好的。至于高句麗話女郎也可放心,高句麗的宗室每年都會培養(yǎng)一批宗室女,專門獻(xiàn)給中原各朝以求自保。這些宗室女為了說一口標(biāo)準(zhǔn)的官話,自小是不學(xué)高句麗話的?!?/br> 他剛一說完,身上就一哆嗦,只覺得一道寒芒直射向他來!無須看,便知道是子墨了。 秦忠志咽了口唾沫又道,“子墨郎君可以做此次的節(jié)度使,待到了北魏后,再接應(yīng)女郎?!边@可是他唯一能想出的兩全其美的法子了。 邀雨一拍手,“行!就這么辦!” 她話音未落,纖纖玉腕便被子墨一把拉住,“你跟我來!”說著子墨也不理秦忠志,徑直將邀雨拉進(jìn)內(nèi)室! “你要胡鬧到什么時候?”子墨怒意漸濃。 邀雨咬著薄唇,有些委屈道,“我這不是胡鬧……” 子墨深吸了一口氣,平復(fù)了一下自己的怒火。他也知道這不是胡鬧,只是他斷然不會讓雨兒只身犯險,還扮作舞姬秋娘,任旁人貪看春色。 此時的子墨如鯁在喉,那一句肺腑之言幾欲脫口而出,終究還是被他咽了下去?!拔抑灰愫?,其他的,便是天崩地裂,日月顛覆,與我又有何干?” 邀雨閉上眼,因為冷,又向子墨身邊靠了靠,“你不是在嗎?做了節(jié)度使,咱們在北魏碰頭不是一樣嗎?難不成你還以為這世上有誰能傷了我?你就讓我去吧――” 子墨感覺她身上的寒氣,便抬手摟住她的肩,“雨兒,你究竟為何要參與到這混沌之中?憑你我之能,找一處無人之地,我們可以不問世俗,逍遙度日的?!?/br> 邀雨抬起頭,眸中帶著不甘與憤怒,“然后呢?一輩子背著妖女的惡名?一輩子都是爹爹和哥哥們的掣肘?憑什么?如若不能自由自在地活著,那么找一處無人之地又與住在地宮有何分別?” 子墨聞言心中刺痛,眼中一抹寂寞之色掠過,被他低眸掩去。沒有區(qū)別嗎?那個地宮,她花了十年才走出來,好不容易重見天日。自己卻出于私心,依舊像另一幅枷鎖一樣緊緊捆著她,不放她飛,不準(zhǔn)她跑。 明知這不是她想要的,卻總怕她受傷??晒亲永?,是否是怕她離去后那無邊的長夜寂寞?罷了,罷了,便依她一次,否則子墨會嫌惡自己至極。 子墨終究無力地嘆了口氣,“我會看著秦忠志安排你的事,若我覺得有不妥的地方,就算捆了你,我也不會讓你出仇池半步?!?/br> 邀雨方才的怒意瞬間消散,用頭抵在子墨的胸口無聲地笑了,輕輕頷首,“我會小心行事的?!?/br> 子墨知道自己多半是被這丫頭哄騙了。他低下頭,用下巴抵在邀雨的頭頂上,輕輕蹭著,“你啊,若真懂得什么是小心行事,怕是天狗要食日了。” 第五十三章 、大婚? 翌日一早,邀雨才剛起床洗漱完畢,盈燕便通報說梁翁求見。 邀雨倒是覺得稀奇,梁翁自北魏撤軍后便忙著祭天大典和重新編制朝中官員,很少來她這。難不成是聽說自己要去夏朝所以才來的?當(dāng)下也不做多想,直接命人將梁翁請了進(jìn)來。 見梁翁進(jìn)門,邀雨主動上前攙扶他坐下。起初梁翁還想推辭,但邀雨卻執(zhí)意如此。 梁翁見邀雨還睡眼惺忪,便問,“仙姬可是還沒吃早膳?” 邀雨點頭,又道,“和梁翁說了幾次了,私下里喚我邀雨就好。仙姬、仙姬的聽著別扭?!?/br> 梁翁和藹地看著她道,“好,那就先宣早膳吧,老夫也還沒吃,可能蹭你這頓?” 邀雨點點頭,命人簡單上了些早點,又扶著梁翁坐到案桌邊上,“梁翁這么早來我這兒可是有事?” 梁翁遞上了卷竹簡,“這是出使北魏的人員名單。此次出使的皆是國中年輕一輩的俊杰,定能完成出使之責(zé)。邀雨又何須只身犯險?” 邀雨心想果然是為這事兒。秦忠志怕梁翁反對刺殺崔浩,故而只說邀雨是借夏朝的身份潛入北魏,打探新魏皇的虛實。 邀雨見盈燕端來了粟米粥,便親自為梁翁盛了一碗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如今國中由您老坐鎮(zhèn),實在無需我cao心什么。暗中潛入北魏,是我力所能及,更是我分內(nèi)之事。” 梁翁似乎依舊猶豫。 邀雨心里清楚,梁翁嘴上說不愿她涉險,其實怕是盼著她離開仇池。 只是有些話還不是挑明的時候,遂道,“子墨會在北魏接應(yīng)我,梁翁不必太過擔(dān)心?!?/br> 梁翁這才點點頭道,“邀雨既已決定,老朽便不再勸了。待祭了天,你便是名正言順的護(hù)國仙姬。此后便要上朝聽政的。前朝不比私下,很多禮節(jié)要講,這幾日我會差人來教導(dǎo)你,怕是要辛苦你了?!?/br> 邀雨點頭,不想再糾結(jié)于出使的事,便岔開話題問,“楊家那邊如何了?” 仇池國対邀雨來說是名符其實的鵲巢鳩占。眼看祭天在即不但要顧慮北魏和劉宋的態(tài)度,更要顧慮仇池國原本的王室,也就是楊家人,以及擁護(hù)楊家的一干老臣的意思。 “他們還算安穩(wěn)。楊盛雖然昏庸,卻也不算滅絕人性。他逃走時,將王室近親都一并帶往宋朝,倒是給咱們省了不少事。如今國中留下的,都是楊家的旁支。之前查抄了他們的家產(chǎn),現(xiàn)如今都囚禁在陰平的一處莊子上。等再過些時日,分配一些田地給他們,讓他們能自食其力,應(yīng)該也就足夠了。” 邀雨沉吟片刻后道,“不要太過苛責(zé)于他們。畢竟我眼下只是護(hù)國仙姬。若是對楊家人太過,難免落人話柄?!?/br> 梁翁首肯道,“邀雨所言甚是。如今國中并無正統(tǒng)的繼承人,至于南宋的那位,咱們?nèi)缃褚仓荒茏咭徊剿阋徊搅??!苯又何瘫阌终f了些不痛不癢的事。 兩人用過早食,梁翁四下看了看問道,“怎么今日子墨不在你身邊?” 邀雨笑答,“他一早去秦狐貍那了,這次出使北魏,他也有許多事要從頭學(xué)起?!?/br> 梁翁似是滿意地點點頭,“難得他肯為國事出力。這樣最好?!绷何陶f完,臉上露出了些猶豫的神色。 邀雨怎會看不出,便問,“梁翁可是有話要說?” 梁翁猶豫了片刻才道,“其實老夫今日來,是有些話要同你說。子墨若在,反而不好開口?!?/br> 邀雨聽著迷茫,卻沒插嘴,只等著梁翁往下說。 梁翁又措了措言辭道,“……你對大婚一事怎么看?” 邀雨剛端起茶盞的手一抖,緩了半天才反問,“大婚?什么大婚?” 梁翁是讀圣賢書的,與女兒家談?wù)撨@個難免有些尷尬,但還是硬著頭皮開口道,“老夫沒記錯的話,雨兒今年已經(jīng)十三了。常人家的閨女,大多到了這個年紀(jì)也都嫁人了。你是個女兒身,即嫁從夫,從一而終。你如今是護(hù)國仙姬,你嫁的那個人,日后就是仇池的主公,此事絕對兒戲不得。老夫看你平日都與子墨走得極近,難不成是……?” 梁翁說著便去看邀雨的反應(yīng),卻只見她面無表情地坐在那里。 邀雨心里雖然清楚,自己和梁翁之間是利益互換。只是她沒想到梁翁竟打得是讓她嫁人的主意。 梁翁應(yīng)該很清楚,自己是打算稱王的。如今他將大婚之事提出來,可是間接地表明了不同意邀雨稱王的意思? 大婚嗎?她自己從沒想過。往日聽人說,女兒家的婚事都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可自己呢,卻連個替她做主的人都沒有。邀雨忽然想起母親來,她是怎么嫁給爹的? 邀雨就這么一聲不響地坐著,梁翁覺得此事點到為止即可,便起身告了辭。 ——分界線—— 梁翁自邀雨處離開后,又去查看了一下祭天儀式的準(zhǔn)備,才坐著馬車回到梁府。 剛一下馬車,就有仆人等在門口,一路貓著腰隨著梁翁往府內(nèi)走,邊走邊道,“姚將軍過午就來了,一直在前廳等您?!?/br> 梁翁“嗯”了一聲,似乎并不意外。 臨進(jìn)入前廳前,梁翁特意整理了一下衣衫,才邁步而入。 廳內(nèi)有人正坐在左首側(cè)的案桌后。此人體格健碩,雖是坐著,卻背脊筆直,一身甲胄上皆是兵器的劃痕。乍一看會以為是個壯年人,可看他一頭白發(fā),便知道此人已入古稀。 “老姚,你來啦。我以為你早就會來向我興師問罪的?!绷何膛c此人頗為熟稔。 姚將軍姚正“哼”了一聲道,“你若問心無愧,何須等到我今日上門?” 梁翁卻對姚正的怒氣不以為意,招招手讓人上了漿飲,“這人啊年紀(jì)大了,喝不得茗茶,你就陪我這老頭子飲些漿水吧?!?/br> “梁翁!”姚正顯然不想被梁翁這么敷衍過去,猛一拍桌案道,“你究竟作何打算!你難道真的想讓那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做什么護(hù)國仙姬?你如此可對得起先主公?祭天之日,你邁入宗廟之時,可敢看先主公的靈位一眼!” 第五十四章 、祭天大典 梁翁不知是習(xí)慣了姚正的火爆脾氣,還是真的問心無愧,他隨意地?fù)]揮手,遣退了下人后道,“真的丟了仇池國,我才沒臉面見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