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得了確切的消息，“哀家就等著你跟厙狄氏的好消息了?！比缃裢鈦y已平，是該準(zhǔn)備太平的婚事了。

    此事必須辦妥，所以婉兒請旨處理此事時(shí)，武后還給她加了一個(gè)幫手厙狄氏。

    能死在正月初一這樣的好日子，也算是武后給武攸暨妻子最大的恩賞了。

    第126章 螻蟻

    黃昏時(shí)分, 命婦們齊聚宴席一角，按座次入席。

    難得有這樣拋頭露面的機(jī)會(huì)，不論是夫人還是小姐，皆是盛裝出席。雖說今日是晴好天氣, 可寒氣甚重, 是以不少命婦身上都裹了裘衣，抱了暖壺。

    坐在西席偏左的那位命婦容貌溫婉, 披著碧色大氅, 坐在一眾命婦之間，靜若處子, 偶爾聽見有人喚她，只微微一笑，以示禮貌。

    想來是個(gè)小心謹(jǐn)慎的。

    婉兒與厙狄氏在遠(yuǎn)處打量她許久。武攸暨這位正妻梅氏，出自小戶人家, 自從嫁給武攸暨后, 一心打理后宅, 加之性情溫婉，頗得武攸暨喜愛。

    天下良人無數(shù)，奈何偏偏嫁與武攸暨？

    上輩子處置她的人是裴氏, 是以婉兒從未這樣仔細(xì)打量她。

    厙狄氏輕嘆, 瞧見宮婢端著御酒走入席間, 給諸位夫人小姐添酒, 而那枚藥丸就藏在宮婢掌心，只須在給梅氏添酒時(shí)，悄無聲息地投入盞中，梅氏便能死在眾目睽睽之下。

    婉兒與厙狄氏順勢收拾，便可將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只是, 如此一來，她們二人便要背負(fù)一個(gè)欺君之罪。

    “婉兒，你想好了？”厙狄氏低聲問她。

    婉兒目光堅(jiān)毅，點(diǎn)頭道：“她何錯(cuò)之有？”說著，她回頭看向厙狄氏，“此事你可以不管的?！?/br>
    厙狄氏卻笑了，“你我之間，不必說這些的?！币屛浜笙嘈磐駜捍_實(shí)下了手，絕對少不得她厙狄氏。

    “貞娘……”

    “女子本就不易，怎能相互傾軋？”

    厙狄氏說完，目光遠(yuǎn)遠(yuǎn)地落在了王孫席間的太平身上，會(huì)心笑道：“這是殿下的仁心，臣自當(dāng)成全?！?/br>
    殺妻聯(lián)姻，死的是妻，夫卻因?yàn)槠匏罉s升權(quán)貴，想來實(shí)在是寒涼。

    婉兒沿著厙狄氏的目光瞧去，恰好撞上太平投來的笑眼，她只覺心間一暖，還以同樣溫暖的笑意。

    有殿下在暗處與武后斡旋，這世上可以少許多不該死的亡魂。

    大唐幸有殿下。

    厙狄氏不由得心生感慨。

    兩人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梅氏時(shí)，只見她端起御酒，淺嘗了一口。

    殿下說，此藥入酒即化，只要飲一口，便會(huì)有咳血之相。

    果不其然，梅氏神情驟變，倏地捂住口鼻，似是在強(qiáng)忍什么。

    “梅夫人這是怎么了？”她身邊的白裘夫人瞧見她臉色有異，關(guān)切問道。

    梅氏只是搖頭，不敢張口，可鮮血還是從她的指隙間逸了出來。

    白裘夫人看得清楚，忍不住大呼道：“不好了！梅夫人吐血了！”

    婉兒與厙狄氏聞聲快步走了過去，厙狄氏先一步扶起了梅氏，溫聲道：“妾扶夫人去尋太醫(yī)，夫人莫慌?！?/br>
    婉兒肅聲提醒，“今日是一年一度的元日宮宴，不得高聲喧嘩，若是擾了太后的興致，你們誰擔(dān)待得起？”一句話說罷，眾命婦誰也不敢再多說一句。

    鄭氏憂心忡忡，投來目光。

    婉兒對著母親莞爾點(diǎn)頭，以示安好，便匆匆跟著厙狄氏扶著梅氏退下了。

    梅氏是武后的侄媳婦，又得武后身邊最得寵的兩位內(nèi)舍人攙扶離席，想來不會(huì)出什么大事。命婦們仔細(xì)想了想，想通了這點(diǎn)后，便沒有再想其他，繼續(xù)飲宴。

    武后的余光其實(shí)一直都盯在命婦那邊，瞧見婉兒與厙狄氏扶著梅氏離席之后，便知事情已經(jīng)辦成了一半。

    她略微低首，舉盞看向武攸暨，“攸暨啊，一眨眼，你跟太平都那么大了?！?/br>
    武攸暨不知武后突然點(diǎn)他是什么意思，只得舉盞應(yīng)聲，“太后……”

    “今日雖是國宴，卻也算家宴，喊哀家姑姑便好?！蔽浜鬀]讓武攸暨把話說完，打斷了他的話后，繼續(xù)道，“來，嘗嘗這酒，味道如何？”

    “姑姑賜酒，自然是上品?！蔽湄咴陲嬀浦?，先夸贊了一句。

    武后看著他仰頭飲盡一盞，話中有話地問道：“所以哀家賞你的，你都喜歡？”

    武攸暨必須承認(rèn)，宮中的御酒確實(shí)好喝，他重重點(diǎn)頭，“自然喜歡！”

    武后沒有接他的話，只是意味深長地瞥了不遠(yuǎn)處的太平一眼，招呼道：“太平，來，你與攸暨已經(jīng)好些年沒見了，過來一起說說話?！?/br>
    太平笑容微斂，端然起身，走近武后身邊，被武后牽著坐在鳳座之上，恭敬地喚了一聲，“母后?！?/br>
    “瞧瞧，幾年不見，都生分了，一個(gè)喊哀家太后，一個(gè)喊母后?！蔽浜箅m是打趣，可心思快的朝臣早已看出了端倪，“今夜，哀家要與你們好好絮絮家常?！?/br>
    武懿宗瞪著他的豆米小眼睛，左右看看幾位兄長，最后問向武承嗣，“太后這是什么意思？”

    武承嗣眸光沉下，冷嗤道：“什么意思？咱們這位攸暨弟弟走了大運(yùn)，被太后跟公主看中了。”

    武懿宗滿心不甘，“他不是早就娶妻了么！”

    “娶妻又如何？不像攸寧，已經(jīng)有了嫡子?！蔽淙缄幝暲湫Γf完之后，斜眼瞥了一眼一旁靜默不語的武攸寧，“不就是一個(gè)無足輕重的女人，如何與天家抗衡？”說完，他意識到了什么，往命婦席間瞧了一眼，果然不出他所料，梅氏已經(jīng)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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