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 第268節(jié)
橋下窄溪流水叮咚,夏風中混進了一縷花香,將她耳邊的一縷碎發(fā)拂起。 “都好?!彼冻鲂σ?,溫聲道:“你做主便是。” 衡玉狀似不滿他的“敷衍”:“日后這可是我們倆的事了,你怎一幅局外人的模樣?” 偏那人理直氣壯,甚至略顯不解地反問她:“正因是我們倆的事——家中之事,難道不該由你全權做主?” 他渾然一副“你竟想推卸責任”的模樣。 衡玉恍然,當仁不讓地挺直了背:“哦,這倒是?!?/br> 她眼中到底溢出一絲笑意。 下一刻,一只大手,覆在了她放在木橋上的手上。 “阿衡?!?/br> “嗯?” “真好——” 衡玉聞言轉頭看向身側之人,只見他眉宇間的笑意是從所未有的滿足與純粹,平靜而干凈,說出來的話也格外質樸無飾:“我就是覺得,當下如此,真好。” 衡玉嘆道:“我還以為你說我真好呢。” “你自然更好。”時敬之含笑注視著她:“是最好,最好才對?!?/br> 衡玉給予肯定地點頭:“你也是最好的,尤其是眼光?!?/br> 驕陽下,少女笑意粲然。 見她白皙面頰被曬得微微泛紅,瑩白鼻尖也冒了細汗,時敬之笑著抬手替她擋去日光:“走吧,莫要讓祖母和阿兄他們久等?!?/br> “你喊得倒是早……” 衡玉牽著他的手下了橋,邊道:“不過說到這兒,我家嫂嫂倒也將日后之事早早打算好了……祖母阿姐她們都要陪著我去范陽呢?!?/br> “如此我當真該設宴同嫂嫂道謝——”時敬之笑道:“此提議于我當真是及時雨。” 讓她離家隨他遠去范陽,他心中難免愧責,然他受封范陽王,又實在無法久留京師。 如今聽得這番話,只覺于己再圓滿不過,只是總歸還是委屈了吉家人—— “若此事定下來,我便著人于范陽王府附近另置下一座宅院,以備來日祖母長住。當然,若她老人家愿住在王府,便更好不過了?!?/br> 衡玉點頭:“宅院還是要置辦的,備著吧……萬一就此慢慢扎根了呢?!?/br> “不過……你若舉家遷往范陽,我家中卻勢單力薄,豈非等同我嫁予你了?”時敬之忽然問道。 衡玉看向他,思索了片刻:“對哦……” 片刻后,二人相視而笑。 第271章 大結局(下) “瞧著……這也沒動刑???” 看著自家將軍毫發(fā)無損地回到了廳中,有士兵探頭探腦地小聲道。 “怎覺得你們倒還挺失望的?”藍青走來,一巴掌拍在那士兵的腦袋上。 幾人趕忙收起八卦的表情,乖乖站好。 雖還未入伏天,然士兵們盔甲加身,難免悶熱,吉家遂命廚房熬煮了解暑的綠豆冰湯,分予眾人。 士兵們紛紛向送湯的女使道謝,眼看著得了冰湯喝,廳內也不時傳出說笑聲,他們這些跟著自家將軍過來賠罪的人,也暗暗松了氣,不復之前的緊繃之感。 幾名站在廊尾處的士兵邊飲著湯,邊說著話。 “說來有些時日沒見著你們了……之前可是出京辦什么緊要的差事去了?” “倒也不算是公差……”其中一人答道:“是京城出事之前早早得了副將的交待,回營洲去了?!?/br> “副將?可是咱們王副將?” “正是……”那士兵將湯水一飲而盡后,看了下左右,壓低了聲音嘆道:“本以為這一去再回來,咱們副將便要好事將近了呢,可誰知那顧娘子,哎……” 廊尾拐角處正要往此處來的顧聽南,突然聽到這與自己有關的話,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 “此話怎講?”問話的士兵好奇不已。 “原本瞧著咱們副將與顧娘子倒是般配……副將命我等回營洲打聽了顧娘子家中情況,可你們猜怎么著?顧娘子家中再無其他親人不提,甚至父兄竟是早年因殺人罪而入獄斬首的重罪之人!” “這……此前竟未曾聽聞過!難怪,難怪顧娘子來去自由,從不見家中之人出現過……” “家中貧富門第,于咱們這些軍旅之人來說倒是沒那么緊要……可這顧娘子家中至親犯下過如此重罪,那可是衙門官薄上留名的污點!” “這倒是,正所謂世有刑人不娶——” “尤其是咱們副將,一心想著建功立業(yè)光耀門楣,身上的戰(zhàn)功那可都是這些年在沙場上跟著將軍拿命博來的,如今又得圣人稱贊賞賜,往后必然前途無量……” 士兵惋惜地嘆氣:“可若一旦與顧娘子成親,娶了個這般背景的娘子,定要遭人議論的,若來日被揪住彈劾做文章,那更是麻煩……且副將家中長輩必也不會答應?!?/br> “怎比得上娶一位家世清白,還能添些助益的娘子過門?就憑咱們副將此番有護駕之功,京中便不知有多少人家想將女兒嫁過來呢!我若是副將,我也知該如何選……” “所以說真是可惜了?!?/br> “不過話說回來,雖不能娶作正妻,來日做個妾室應當行得通吧?不然顧娘子就這么被拋下,豈不可憐?” “……” 一群行軍打仗的男人聚在一起“出謀畫策”。 顧聽南漸失了輕松之色的面孔之上,有著久久的怔然。 世有刑人不娶—— 這是人盡皆知的“規(guī)矩”。 她在北地開著賭坊,這些年自在慣了,從來不在意旁人眼光,便日漸將這些世人眼中的條條框框都給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此時想想,倒是也對—— 他前程無量。 她一身污泥。 至于做妾—— 顧聽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此處。 他有他的身不由已,她亦有她的尊嚴在。 她不會允許自己牽累于他、成為他人的累贅,同時也絕不允許自己被世人偏見碾碎驕傲。 “你們想得倒好呢,咱們副將自個兒是如何說的?” 顧聽南走后,士兵們的談話還在繼續(xù)。 “我們是昨晚才回來的,今晨天沒亮便被叫來陪將軍請罪了,這不還沒找著機會與副將細說此事么?!?/br> 守在廳門外的王敬勇打了個噴嚏。 他看了眼腳邊的狗子,又掃了一眼四下。 奇了,那么愛湊熱鬧的一個人,怎沒見她過來? 他不及多想,只見一名吉家仆從飛也似地跑了過來,奔至廳內,氣喘吁吁地道:“稟老夫人,郎君——圣駕到了!” “圣人來了?”孟老夫人作為太傅之妻,自不至于驚惶,卻也難掩意外之色。 圣人怎會突然親自過來? 姜正輔眉心微跳,自椅中起得身來—— 這個時候過來? 這是早朝都沒上多大會兒,就急趕著過來了吧? 這就……很難不讓他多想了! 一眾人趕忙出了前廳去迎圣駕。 “你請來的說客?”衡玉小聲問身側之人。 時敬之搖頭:“這個真不是。” “諸位不必多禮?!毙禄士聪蚪袢沾┑妙H為講究且精神的好友,不免埋怨道:“敬之,你與老師一同來此,怎也不提早告訴朕一聲兒?還是內侍告訴了朕,你二人今日告假因故未能早朝。又眼看著南弦也遲遲未入宮,朕便猜到你們定是在此處了——怎么,這是獨獨瞞著朕不成?” 時敬之笑道:“陛下日理萬機,臣豈能事事叨擾?!?/br> “這可不是小事吧?”新皇抬手指向院中擺放著的東西,抬眉道:“敬之,你今日過來,可是為了……” 他話未問完,但看向時敬之與衡玉二人時的眼神,已然代替未出口的話了。 姜正輔適時地接過話:“敬之早已到了該成家的年紀,而今既有意合之人,臣便想著,代他父親替他cao持一二——” 新皇笑問:“這般說來,老師是要代父職了?” 姜正輔也露出笑意:“媒人之職,臣也一并包攬了?!?/br> 方才與吉家人坐談間,姜令公已將此事與孟老夫人敲定了下來。 新皇笑意一凝,好似眼睜睜地看著一朵自己盯了許久、終于綻開的花,被人從眼前摘了去。 來之前,他便隱約猜到了老師此行怕是“別有居心”! 否則不至于單單挑了他早朝無法脫身之際來此…… 虧得他此前,還曾在老師面前提及過要做媒人的話,殊不知從那一刻起,便是他在明,老師在暗了! 老師此舉,趁人不備,奪人所愛,實非君子所為! 新皇悔不當初,又不免覺得——這早朝上的,這皇帝做的,實在誤事! 跟在一側、深知自家陛下心愿的內侍不免偷偷嘆氣。 這真真是,姜,還是老的辣啊。 “還請陛下入廳中說話吧?!泵侠戏蛉诵χ?。 新皇點頭,強顏歡笑地進了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