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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家的丫頭 第99節(jié)

    外頭剛才那婆子還等在廊下,身后一個梳著總角的小丫頭。

    金桂上前問話:“不是說九老爺過來了嗎?”

    這婆子正是褚翌在書房院子選定的兩個心腹之一的方婆子,她頭上戴了一朵紅花,臉上擦著胭脂,矮矮墩墩的,開口先帶了三分笑,叫人不防備,覺得她是個好說話的。果然見了金桂倨傲無禮也不以為意,笑著道:“怕新夫人等急了,九老爺去沐浴了,一會兒就過來的?!?/br>
    金桂聽見說褚翌在沐浴,臉上一紅:“九老爺那邊可有人伺候?要不我們姐妹過去吧?”

    方婆子眼中輕蔑一閃,聲音又大了兩分:“自然是有的,姑娘不用掛心,跟著這丫頭去吃席吧?!?/br>
    小丫頭脆生生的道:“jiejie們請隨我來?!碧嶂鵁艋\在前,引了眾人往后頭去吃酒。

    不一會兒嚴(yán)婆子提著燈籠過來,后頭引著一個帶了帽兜的穿著喜服的男人。

    方婆子喊了一聲“九老爺,這邊?!?/br>
    嚴(yán)婆子就用林頌鸞能聽到的聲音“小聲”道:“喝得略有點多了?!?/br>
    兩個人替新郎開了門,飛快的放下帳子,將喜燭撤到外間……

    嚴(yán)婆子笑著看了方婆子:“這蠟燭還不吹滅了?留著讓這兩個天荒地老?”下巴一抬示意屋里。

    方婆子悄聲回道:“看我,忘了。”深吸一口氣,兩只蠟燭都吹滅了。

    屋里傳來吱嘎吱嘎的聲音。

    兩個人就在那里笑著低聲咕噥,一個道:“這床可不怎么好?!?/br>
    另一個說:“林家那家底子能打什么好床?別是從劉家搬來的吧?!”

    兩個人都撇了撇嘴。

    半個時辰后,屋里終于消停了,不一會兒屋門打開,新郎從里頭走了出來,他身上還是先前穿的那身衣裳,依舊帽兜兜住了,嚴(yán)婆子見了,忙對方婆子點了點頭,領(lǐng)著新郎出去,往書房院子去了。

    方婆子進了屋,重新點了燈,喊了一聲“九夫人”,床上的人并沒有回應(yīng),她走到跟前,見新夫人已經(jīng)昏睡過去,就將桌下的食盒拿了出來,先收拾了桌上的酒菜,提到門口,然后從箱籠里頭重新拿了被褥給新夫人換了……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條。

    前頭的酒席早已經(jīng)散了,新郎沒有出現(xiàn),眾人也無人置喙。

    褚翌一直待在書房院子里頭。

    等嚴(yán)婆子領(lǐng)了人過來,飛快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蹲身行禮,他臉上始露出明快的笑容。

    站起來道:“在書房里頭等我一會兒?!?/br>
    說著走了出去,嘴角的笑容一直未變,問武英:“隨安在哪里?叫她過來?!甭曇糨p柔,如同春風(fēng)拂柳。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夜

    武英張了張嘴,然后垂下頭:“奴才這就去找?!?/br>
    褚翌點了點頭,復(fù)又回到屋里。

    嚴(yán)婆子帶來的人已經(jīng)重新?lián)Q回囚服,垂著頭跪在屋子中間。

    褚翌見他跪著,微微一笑:“你已經(jīng)想到要跟我要什么了?能主動跪在地上,看來所求不小啊?!?/br>
    那人過了一會兒,俯身磕頭道:“我一生作惡,唯獨對生養(yǎng)的父母有愧,害的他們香火不繼,將軍若是能圓了我的愿望,我愿意奉上這些年我所斂聚得資財?!?/br>
    褚翌臉上的笑容漸漸收起:“你說吧?!?/br>
    那人低聲道:“若是今日能留下一線香火,懇請將軍留那孩子一命,或在府中為奴為婢,或遠遠送走,余皆不他求……”

    褚翌嘆了一口氣,“剛才你又是跪地,又是奉上家財,我便曉得你這個要求恐怕難辦,現(xiàn)在看來,果真難辦的很?!?/br>
    那人快語道:“聞將軍在栗州沖殺東蕃人,因此活栗州百姓無數(shù),將軍有大志向,我已經(jīng)是必死之人,將軍何必為難一個嗷嗷待哺的小兒?”他頓了頓,重重在地上磕頭道:“只求將軍踐行先前的諾言?!?/br>
    褚翌臉上最后的笑容也不見了,但還是說道:“我不是為難一個小兒,只是我原本的打算,就沒想留那個人活到秋天的?”她欺了我的娘,我能暫時容她,卻不會長久的容她。

    話題成了一個兩難的話題。

    末了還是褚翌讓步:“罷了,誰教我先前答應(yīng)了你呢,我向你保證,若是果真有了孩子,我不會為難那孩子就是?!?/br>
    那人沒有動彈。

    褚翌詫異:“本將軍都已經(jīng)答應(yīng)你了,你還有什么不足?”

    就見那人臉上顯出掙扎糾結(jié),但還是開口:“穩(wěn)妥起見,求將軍以自己的子孫為誓?!?/br>
    褚翌拿起旁邊的硯臺就想砸人,但他終究還是從桌上花瓶里頭取了一根臘梅枝子,起誓道:“如有違背,子孫受害?!?/br>
    說完就冷冷的折斷樹枝,高聲喊了衛(wèi)甲:“將他帶回去!”

    衛(wèi)甲閃身進來,一個手刀將人劈暈,照舊纏了手腳,縛住眼睛,裝到麻袋里頭。

    褚翌胸口起伏,咬牙道:“把他說的那筆資財問出來,還有,你一直守著,明天行刑后直接將人給我拉到亂葬崗去!”

    衛(wèi)甲斂氣應(yīng)“是”。

    褚翌心里不痛快的很,覺得但凡沾上林頌鸞一星半點的就沒好事!

    暴躁道:“隨安呢,鉆老鼠洞里了嗎?”

    武英已經(jīng)回來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進來回話:“爺,徐mama說隨安已經(jīng)請辭回鄉(xiāng)里了……”

    褚翌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新?lián)Q的地磚又碎成渣,一字一頓咬牙切齒道:“你,給、我、再、說、一、遍!”

    武英覺得自己快被嚇尿了,一面覺得隨安jiejie不告而別忒不地道,一面是自己小命眼瞅著難保,磕磕絆絆的開口:“徐,徐mama說,隨安已經(jīng)請辭回鄉(xiāng)下了?!闭f完額頭冷汗直流。

    褚翌臉上涌起一陣潮紅,怒火攻心,“好,回鄉(xiāng)是吧?衛(wèi)乙!衛(wèi)乙你死哪里去了?給老子滾出來!”

    衛(wèi)乙剛才還覺得衛(wèi)甲倒霉,要陪個死囚過最后一夜,現(xiàn)在輪到自己,發(fā)現(xiàn)還不如陪那個死囚呢,他進了屋子單膝跪地,一邊哀怨一邊道:“屬下在?!?/br>
    褚翌一眼看到桌上仍舊存著的那一沓子新紙!

    頓時反應(yīng)過來,褚隨安這是早就存了心思要跑路!

    好,很好!

    他抽出掛在墻上的大刀一陣亂砍,書房頓時猶如殺雞,雪白的紙片亂飛。

    衛(wèi)乙欲哭無淚,心里琢磨這要是將軍覺得砍紙不過癮,想砍一砍他的腦袋,他到時候是反抗啊,還是不反抗???

    褚翌發(fā)怒,自己氣喘吁吁,等所有的紙都碎了之后,一把將大刀扔在衛(wèi)乙跟前,喘著氣道:“你去,給你三個時辰,天明之前,把褚隨安給老子抓回來!要是抓不回來,你自己提頭來見?!?/br>
    衛(wèi)乙,我擦,這把刀原來是叫我自盡用的啊,還以為是要我拿著去殺褚隨安呢……

    衛(wèi)乙抓起刀利落的滾了。

    他倒沒有笨的一個人去找隨安,但是把隨安找到的時候,也已經(jīng)過了六個時辰……

    隨安昨天才悄悄的回了下里縣,褚秋水見她不高興,也不敢問旁的,只努力學(xué)習(xí)到深夜,力求在閨女面前表現(xiàn)的好一點,隨安在一旁陪著,也拿了本書,只是腦子里頭想著褚翌不知怎么過他的洞房,更不曉得他得知自己請辭后是勃然大怒還是云淡風(fēng)輕。

    結(jié)果這一琢磨,父女倆都睡晚了,自然起的也晚。

    褚秋水打了哈欠出門,正好撞上衛(wèi)乙翻墻而入。

    褚秋水大叫一聲正要暈過去,想起屋里還有閨女要自己保護,連忙擋在門口,抖的跟篩子一樣,勉強開口:“你是誰?有事么?”是不是走錯路了,我們家很窮的!

    褚隨安一夜都沒睡好,半夢半醒間夢見褚翌將自己抓回去吊打,嚇出一身冷汗,推窗就見衛(wèi)乙灰頭土臉提了把刀……

    大門外突然傳來砸門聲,衛(wèi)乙一愣,褚秋水看了他一眼,聽見屋里閨女道:“爹,你看看外頭誰敲門?!?/br>
    衛(wèi)乙聽出是隨安的聲音,心道總算是找到了,雖然耽誤了時辰,但總歸不用他自己拿著刀跑出去落草為寇了。

    褚秋水聽見女兒穩(wěn)穩(wěn)的聲音,立即有了底氣,不過還是繞過衛(wèi)乙一大圈,然后飛快的跑到門口。

    砸門的卻是一個熟人,宋震云。

    宋震云一看見褚秋水,就急問:“哥哥你沒事吧?”

    褚秋水不高興,這人真不會說話,他能有什么事?剛張嘴要教訓(xùn)他兩句,想起院子里頭的衛(wèi)乙,還真有事。

    宋震云也已經(jīng)看到站在院子里頭的衛(wèi)乙了。

    隨安清醒過來就立即穿衣,然后收拾包袱,半刻鐘都沒用就整理妥當(dāng)了,她拉開門喊褚秋水:“爹,你進來,我有幾句話說。”

    褚秋水看看宋震云,說道:“你也進來坐坐吧?!庇中÷曕止荆骸笆窃趺凑业竭@兒的?”心寬的把拿刀的衛(wèi)乙給忘了。

    宋震云就跟著他往里走,然后代替褚秋水跟衛(wèi)乙對視。

    衛(wèi)乙翻墻過來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一塊石頭上,歪了腳,正鉆心的痛呢,因此被這一家人無視也沒有翻白眼。

    第一百九十六章 紛亂

    隨安跟褚秋水道:“爹你別怕,那人是小將軍身邊的親衛(wèi)。不是壞人?!?/br>
    褚秋水立即信了,拿起袖子擦了擦額頭:“爹就說嘛,呵呵,看著就像好人。”

    隨安將他拉到角落里頭,伸手給他看荷包里頭的銀票跟散碎銀子:“爹,估計是褚將軍那邊有事找我,我得跟他走,這些銀子你都收好了,千萬別再丟了……”

    褚秋水不樂意,扁嘴道:“你不是說以后都不走了?”

    隨安苦笑:“此一時彼一時,我也沒想到啊。”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藏的很好,又覺得自己在褚翌心中應(yīng)該沒那么“要緊”……

    該說她“妄自菲薄”么?

    隨安出了門,問衛(wèi)乙:“你的馬呢?”

    “門外?!?/br>
    衛(wèi)乙是騎著馬來的,可回去不能兩人同乘啊,幸好家里還有一輛車,套上之后就成了馬車,不過堂堂軍馬用來拉車,衛(wèi)乙嘴角止不住的抽搐。

    隨安看了看褚秋水,雖然沒哭,但眼淚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只好對宋震云道:“麻煩宋叔照顧一下我爹?!?/br>
    宋震云點了點頭,沒有多話。

    她才提了包袱鉆到馬車?yán)镱^,褚秋水就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衛(wèi)乙神奇的消了不少氣。

    起碼對隨安的怨氣少了。

    他一瘸一拐的從褚秋水跟宋震云面前過去。

    宋震云看了看褚秋水,這一個瘸子?。?/br>
    褚秋水看懂了他的眼神,小聲道:“不知道,他從天而降,嚇得我老慘了?!?/br>
    太陽已經(jīng)升得老高,陽光直射在衛(wèi)乙提著的那口大刀上,不僅街面巷子里頭無人,連褚秋水都閉上嘴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