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兒佳婦 第10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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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反常了。 沒有任何理智的證據(jù),直覺告訴她,這具尸體不是謝靈玄的。 她甚至精神錯亂到不相信謝靈玄就這么死了,她覺得他仿佛還窺視在她身邊,午夜,清晨,或是某個不經(jīng)意的時刻,就會噩夢般地又現(xiàn)身,她沒有那么容易擺脫他。 謝靈玉來了,求裴大人通融通融,他欲帶走這尸體。 裴讓疑惑,“一具腫脹惡心的浮尸而已,貴府的大公子和夫人都說不認(rèn)識,二公子何必要帶走呢?” 謝靈玉有口難言,他其實覺得這具尸體就是謝靈玄的,才想把它帶回去,立個冢。 給那人的魂魄一個容身之處,他也算跟那人生死兩清了。 裴讓道,“整個謝府,也就二公子還有點良心?!?/br> 謝靈玉不理會他這意味不明的話,叫人抬了尸體走。 經(jīng)過溫初弦時,謝靈玉問,“你還要他嗎?” 溫初弦語氣冷硬,“我要一個死人做什么?!?/br> 謝靈玉道,“那你干嘛哭?” 溫初弦下意識擦向眼圈,那些濕濕的東西,應(yīng)不是淚,只是河邊的霧氣凝結(jié)在眼瞼處。 “我沒哭?!?/br> 謝靈玉撓了撓頭,“隨你。” 眾人都走后,河邊一片空蕩蕩。 白色的浪花揚在空氣中,激起一片微塵。 裴讓佇立在河邊良久,像個詩人一樣長嘆一聲。 他自言自語說,“既然彼此都放不下彼此,為何就不能出來見一面呢?” …… 認(rèn)尸之事只是小節(jié),后面并未出現(xiàn)什么人什么事,威脅謝子訣的地位,亦沒有人揭穿他。 謝子訣想誰要揭穿他自然是徒勞的,因為他本來就是謝靈玄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坦蕩蕩,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只是長安城中有謠言說,那日謝公子已落水溺亡,連尸體都泡腫了,現(xiàn)在的謝靈玄是個贗貨,蓄意易容成了謝相的樣子,鳩占鵲巢。 他雖面目和謝相一模一樣,但夫妻恩愛是裝不出來的。 傳說溫小姐死活不肯從他,夜夜都把他趕出房門外睡。 溫小姐從前和謝相是多么情投意諧啊,兩人形影不離,溫小姐冒死為謝相擋過箭。 如今溫小姐乍然違情逆性,夫妻漠若兩路,也暗示了現(xiàn)在的謝靈玄根本就不是從前那個受人愛戴的謝相。 她一定認(rèn)出了謝靈玄是被人偽裝的,才不肯委身的。 更有人猜測溫小姐是被這個假謝靈玄劫持,有苦不能說,否則早就從謝府逃出去了。 長安城最成名的一對模范愛侶竟落得如此下場,著實令人唏噓。 城中不少難民都受過謝靈玄的恩惠,聞此謠言,信以為真,人人都激憤異常。 靜濟(jì)寺的住持師傅們聞此,也暗自默誦《大悲咒》。 謝相為靜濟(jì)寺捐過不少香油錢,更抄經(jīng)禮佛,那樣一個積福積德的善人,實不該遭如此災(zāi)厄。 只愿假冒者盡早得到懲處,還屈死的無辜者一個公道。 一石激起千層浪,謠言傳到了宮里,進(jìn)了少帝的耳朵。 少帝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覺得老師變了,原來竟有人有如此滔天惡膽,害死了老師不說,竟還代替了老師。 可惡可憎至極。 …… 謝子訣自從認(rèn)尸回來后,就郁郁不樂。 水云居就是一座陰霾的牢籠,這里籠罩著從前那個謝靈玄的影子,逼得人發(fā)瘋。 謝子訣叫來了幾個工匠,把夫妻石敲碎打爛,然后丟出謝府。凡是跟從前那謝靈玄沾邊的東西,都被毀了去。 御醫(yī)又來了幾次,謝子訣的啞疾倒是一日比一日好,溫初弦手指的青紫卻日漸嚴(yán)重。 下人們都以為溫初弦得了絕癥,但她卻并無絲毫不適。除了指尖青紫,她面目紅潤飽滿一如往常,哪有身患絕癥之人的憔悴。 這些反常之處,實在令人百般難以索解。 因為謝子訣露宿之事,長公主算徹底把溫初弦恨上了。只是謝子訣萬分舍不得溫初弦,不愿和離,長公主才暫時沒逼著他下休書。 不過長公主買來了一個良妾,名叫采菱,塞進(jìn)了水云居,以作生子之用。 謝子訣為難,不肯要,一切都讓溫初弦決定。 弦兒才是長房主母,妾即便將來生了孩子,也是要寄養(yǎng)在弦兒膝下,喚弦兒一聲母親的。若弦兒不答應(yīng),他決計不納妾,即便跪死也要母親收回成命。 不想溫初弦聽罷,卻答應(yīng)了。 謝子訣喜極而涕,對著溫初弦道謝連連,同時又不禁慚愧。 他是個看重尊卑的人,妻永遠(yuǎn)是妻,妾永遠(yuǎn)是妾,絕不會如旁的那些混賬人家那般,做出寵妾滅妻之事來。 弦兒和他做夫妻,盡可以放心。 溫初弦有氣無力地笑笑,實不知作何滋味。 曾經(jīng),她以為她無法與旁人分享一個丈夫,如今看來,好像也無所謂了。 都是虛無罷了。 作者有話說: 第65章 重見他 采菱過來給溫初弦磕了頭, 是個賢淑又沉靜的女子。 她家中原不算十分貧困的人家,只因父親生病,弟弟又需要銀兩上學(xué)讀書, 她這才被逼無奈,賣到謝府上來做妾的。 人是長公主挑的,自然不會有什么太大的問題。 采菱也曾聽聞過謝靈玄和溫初弦傳世的愛情故事, 從沒想過這樣和美的夫妻還會納妾,因而第一次來到水云居,多有惶恐不安之意, 生怕溫初弦是那種酸妒的主母。 溫初弦心神不屬,也沒有訓(xùn)話, 賞賜些尋常之物,便叫采菱退下了。 納妾這種事她早經(jīng)過, 從前謝靈玄也納妾,還是兩個, 有什么可大驚小怪的。 長公主知道溫初弦沒有任何激烈的反對,好好收了妾室,心頭稍稍寬慰些。 若是他們夫妻真的和和美美,她這婆母何必上趕著納妾呢? 此番溫初弦做得實在過分, 長公主也是沒辦法,才出此下策的。 當(dāng)晚是采菱和謝子訣的新婚之夜, 謝子訣卻在溫初弦房里陪了很久。 溫初弦清楚,他是怕對不起她,愧疚難安, 才留在她房里不去的。可他畢竟已納生子的妾室了, 一天不去兩天不去, 怎能永遠(yuǎn)不去。 “你聽母親的吧。” 謝子訣一愣, 神色木然,“弦meimei你怪我嗎?我只想與你聯(lián)床夜話?!?/br> 溫初弦臉有極淡的笑容,“不怪。你再不過去,母親怕是要生氣了?!?/br> 謝子訣聽到母親,才悻悻決定離去。 他披上外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臨邁出門說,“……弦meimei,不如以后我喚你娘子,你喚我一聲夫君吧?” 溫初弦的淡笑立即凝固,從前那人也總是管她叫娘子,這個稱呼給她留下的陰影可不小。 但她還是妥協(xié),“嗯?!?/br> 謝子訣真心感受到她并未嗔怒,放心地去采菱房里了。 溫初弦兀立在原地,茫然若失了半晌,卸釵環(huán),更衣,就寢,一切按部就班。 汐月在一旁照顧她,見公子竟真的宿在妾室房里了,也跟著憂傷。 “夫人,您可千萬別傷心,公子原來不是這樣的。公子今夜陪了您這么久,足可見公子心尖上的人是您?!?/br> 溫初弦無甚感情,“沒事,我沒那么小心眼兒?!?/br> 汐月深沉嘆了聲,就是說,公子落了一次水,怎么性情變化那么大呢? 從前他對夫人多溫柔多體貼,長公主罰夫人站規(guī)矩,他又何曾坐視不理了。 溫初弦獨自睡下,熄滅了燈燭,汐月在外守夜。 這一宿做了很多的夢,先是謝子訣與采菱溫存的模樣時時浮現(xiàn)在眼前,被驚醒了一會兒,后來恍惚又夢見了謝靈玄。 那個夢真實極了,謝靈玄就臥在她身側(cè),依依在她耳邊說話。 他說的是,娘子,我好疼。 他背部裂了一個黑洞洞的大窟窿,很瘆人。 謝靈玄的手游移在她的心口前,忽然變成一只利爪,笑著說,娘子我要你和我一塊疼。 隨即就將她的心挖了出來,心上千瘡百孔,全是白色的蟲卵,蠕動鉆來鉆來,無比惡心。 他說,中了情蠱,你還想獨善其身么? 溫初弦一下子被嚇醒了,渾身都是冷汗。但見外面月明星稀,安寧靜謐,哪里有謝靈玄。 夢境是自明心跡的一種方式,溫初弦都沒意料到自己對他這般牽腸掛肚。 這個夢若是再不醒來,恐她就要走火入魔了。 她余悸未消,不禁去摸摸自己的心臟。幸好,還在,還會跳。 汐月聞聲進(jìn)來,點了燈燭,見她這般臉色蒼白的模樣,連忙道,“夫人的病又犯了,奴婢現(xiàn)在就去叫公子來幫您揉揉!” 溫初弦拉住汐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