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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臣的戲精夫人 第19節(jié)

    儒、雅,清、正?

    宋星然似是被這話一蟄,忽而生了不少煩躁。

    她與謝云嵩聊了一夜,好似已將他拋諸腦后,連回家的路上,還在與親近的侍女議論不止。

    宋星然心情略有復(fù)雜,他闊步走近清嘉,卻發(fā)現(xiàn)她臉上不見喜色,只余驚詫,完全不似從前見他時(shí)的歡欣羞澀。

    好善變的小女子。

    宋星然悄無聲息,似鬼一般,清嘉真真被唬了一驚,看清楚來人是他,才捂著撲通亂跳的心臟,磕巴道:“宋、宋大人。”

    宋星然背著手,將方才觸碰過清嘉肌膚的手,藏在了袖中。

    他唔了一聲,眼神幽邃,皺著眉頭,面色很沉。

    清嘉湊近了些,歪著頭仔細(xì)打量他,男子身材高大,肩胛寬闊,默默無聲時(shí),沒來透出一股冷肅郁結(jié)之意。

    作什么如此嚇人?有病么?

    清嘉婉言問:“你不舒服么?”

    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關(guān)切道:“是不是喝多了酒?一會(huì)記得喝些蜜糖水……”

    自己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宋星然卻只盯著她。

    他眼神古怪,清嘉覺得心里發(fā)毛,說話聲音越來越小,艱難地?cái)D出關(guān)懷之色。

    卻見宋星然面上不悅似冰雪消融一般,緩緩回了溫。

    宋星然忽然松了口氣。

    好歹還記得關(guān)心他。

    而后又卷起一股煩躁,為何自己的情緒竟渾似被人牽著走一般,冷靜理智都拋在腦后。

    宋星然不解,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緒波動(dòng)從何而來,只默默地,將眼神從清嘉嬌艷的面頰上挪開。

    似刻意、生硬地瞥了一眼在丫鬟懷中,睡得橫七豎八的宋蔚然:“你們用我的馬車罷,叫蔚然睡得舒服些?!?/br>
    想宋星然是心疼meimei,且他的馬車確實(shí)寬大舒適許多,清嘉并未推遲。

    坐在馬車上,清嘉緩緩闔上雙目,開始回想今夜與宋星然相處的點(diǎn)滴。

    大約……大約他是不抵觸自己的,或許還有幾分輕微的好感?

    不然為何大庭廣眾地替自己出頭呢?

    還未得出個(gè)論斷,思緒已隨著馬車的顫抖遽然而止。

    車外,馬駒劇烈嘶鳴,車廂亦顫振不止,行車戛然而停。

    宋蔚然的婢女掀開車簾,探出半個(gè)身子去問:“發(fā)生了什……”

    一句囫圇話不曾說完,凄鳴的慘叫便從她的喉嚨處卡斷,她身子抽搐兩下,很快軟趴趴地倒了下去。

    竟已斷氣了。

    清嘉與聽雪對(duì)視一眼,怕得渾身發(fā)抖,只能緊緊抱住尚在睡夢(mèng)中的宋蔚然。

    今日是萬壽節(jié),普天同慶,夜不閉戶,又有誰家的賊匪這般大膽?自己又遇上什么人?

    如此六神無主地胡亂想著,車簾唰啦被撕扯開,清嘉眸中映出一張兇神惡煞的臉,他揮著手中長刀,向她頭頂劈來。

    清嘉便是閉著眼,也能感受到冷厲的白光自眼前閃過。

    本以為自己要遭受斷頭之痛,但劇痛遲遲未至,她大著膽子睜開了眼,怯然望去,只見為首那人生得一張國字臉,此刻也露出驚詫的表情,與一群手下大眼瞪小眼。

    國字臉扯過旁邊小弟的脖子,橫眉豎目,怒道:“怎么是個(gè)娘們,宋星然人呢?”

    清嘉這才明白過來,這人原來是宋星然的仇家。

    自己又是什么運(yùn)道,偏偏上了宋星然的馬車。

    心中忍不住怨起他來。

    好端端的,換什么車嘛?

    當(dāng)真晦氣。

    只見一旁的小弟也面露疑惑,他撓了撓頭,指著車壁上明晃晃的宋字玉雕,略顯無辜地回話:“這分明是宋星然的車???”

    后頭擠出來一道聲音:“統(tǒng)領(lǐng),不管是誰,寧殺錯(cuò),勿放過,滅了口再說?!?/br>
    國字臉嘩地抬手,又將利刃高舉在清嘉頭頂。

    清嘉心驚,眼見頭頂?shù)拇蟮队忠湓谧约翰弊由?,忙裝作渾然不懼的模樣,怒斥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挾持當(dāng)朝閣老的未婚妻,便不怕他報(bào)復(fù)你么?”

    清嘉清晰地感受到,一道勁風(fēng)閃過,拂開她的額發(fā)。

    但刀刃的白光凝在眼前,好歹不曾迫近。

    千軍一發(fā),只差毫厘,自己便要一命嗚呼。

    周遭的聲音已然變得很模糊,清嘉只聽見自己一顆心臟狂跳,而血液卻凝滯。

    她腦中不住思考,要如何才能躲過此劫?

    既是宋星然的仇家,冤有頭債有主,自是尋宋星然麻煩去,殺了她這么個(gè)倒霉鬼,算什么回事?

    這些人殺人如麻,若不亮出身份,只怕與那小丫鬟一般,被當(dāng)成草芥般殺死。

    清嘉自眼縫中望去,國字臉顯出些疑惑的神色,皺眉問道:“閣老?”

    大約自己賭對(duì)了。

    清嘉仍是仰著頭,身體微后仰,試圖與鋒利的刀刃拉開距離。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壓下心悸,緩聲:“自然,我未婚夫便是宋星然,你若是殺了我,便不怕他索命么?”

    國字臉唰唰兩聲,將刀收回,但臉上的表情仍是不屑的:“我怎么不曾聽過,宋星然那花蝴蝶定了親事?!?/br>
    清嘉斥道:“非得有你的準(zhǔn)許才能定親不成?”

    又挑眉望向車角的玉牌:“自然是他未婚妻,才能在他的馬車上,我懷中的小姑娘,便是宋星然嫡親的meimei?!?/br>
    此刻宋蔚然已醒來。

    想哭,又被清嘉捂住了嘴,只能縮在清嘉懷中,雙眼含淚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國字臉冷笑,連聲道了幾句有趣。

    “這兩個(gè),老婆meimei,帶走,閑雜人等,都屠干凈了?!?/br>
    那聽雪怎么辦?

    清嘉陡然一驚,渾身顫栗,纖細(xì)的手腕打了下去,那串嫣紅的琉璃珠串咕嚕咕嚕地滾落,在慌亂中,誰動(dòng)不曾發(fā)覺。

    清嘉只看見聽雪與丫鬟身上被無情地砍了一道,碩然瞪大的雙眼充斥著恐懼,直勾勾地盯著她。

    清嘉瑟縮著捂緊了宋蔚然的眼,生怕血腥的場(chǎng)面落入小丫頭眼中。

    但很快,她眼上亦覆上了一層黑布,整個(gè)人砸在馬背上,不知被帶去何方,除卻宋蔚然偶爾發(fā)出的哭泣聲,才讓她確定,二人始終是在一塊的。

    她小聲地安慰:“蔚然不怕,你哥很快便來了……”

    她的聲音被疾馳的風(fēng)吹得七零八落,大抵宋蔚然不曾聽清,仍是咽咽嗚嗚哭泣不止,清嘉也失了耐心,心情復(fù)雜地收了聲,也凝心注意環(huán)境變化。

    宋星然,你可千萬要快些找到我。

    ——

    宋星然收到消息時(shí),距離清嘉被擄,已過了半個(gè)時(shí)辰。

    他捏著那封囂張跋扈的來信,桃花眼中戾氣橫生,控制不住手中的力道,直接將手中的酒杯捏碎,碎瓷割了一手的猩紅。

    李炎、謝云嵩相視一眼,從不曾見過他失態(tài)的模樣。

    李炎將宋星然手邊攢成一團(tuán)的紙張拿了過去,掃了掃上面的字樣,冷笑出聲:“首輔好大的氣焰?!?/br>
    也確實(shí)有通天的手眼。

    宋星然心中懊惱。

    本不該將清嘉與蔚然卷入的。

    這原來是一幢糊涂帳。

    先帝爺膝下原有四個(gè)皇子,卻都在奪嫡時(shí)俱折損了,當(dāng)今圣上,乃是先帝爺于旁支宗親中選中的繼承人。

    早年也是勵(lì)精圖治的,后來年歲大了,便耽于求仙問道,近來又鬧著要修道觀,還不愿自己掏錢,尋了趙嚴(yán)做這冤大頭。

    趙嚴(yán)便暗中掘了皇帝生身父母的墳?zāi)?,換了金銀財(cái)帛無數(shù)。

    趙嚴(yán)囊中有了余數(shù),皇帝亦心滿意足。

    趙嚴(yán)本以為可以瞞天過海,卻叫宋星然賑災(zāi)時(shí)偶然察覺轉(zhuǎn)賣流出的隨葬之物,順藤摸瓜尋著了守靈人為證。

    但茲事體大,趙嚴(yán)在朝中經(jīng)營多年,宋星然亦不敢情亦出手,是以不曾與皇帝稟報(bào)。

    但證人前腳入了京城,后腳趙嚴(yán)便起了殺人滅口的心。

    如今將名目張膽將刀子懸到清嘉與蔚然頭上,是渾然不將他放在眼中,要撕破臉的意思。

    宋星然低眸而笑,眼底漆黑,寒氣縱橫。

    煙波撲了上去,滿眼心疼,掏出帕子想要替他處理手上的傷口,又被宋星然推開:“你退下?!?/br>
    宋諒沖入門,一連嚴(yán)肅地稟報(bào):“于興康坊中尋得幾條尸體,皆是小姐隨行伺候之人,其中祝家小姐的丫鬟聽雪亦在其中,傷情很重,還有氣息,已送去救治了?!?/br>
    宋星然聽罷,眼瞳緊了緊,怒氣更濃,面色陰翳。

    宋諒打量他的神色,終是遲疑著,將嫣紅的琉璃珠串呈至宋星然眼底。

    “這是混在尸首中,尋回來的。”

    飽滿濃郁的琉璃珠子,不久前還在美人纖細(xì)的皓腕之上,如今卻蒙著灰塵與血漬,無聲控訴著主人的委屈。

    宋星然將手串擦拭干凈,妥帖地放回胸前,感知到自己心中,涌起了窒息慌亂之感。

    第20章

    黑布掀開時(shí),零星的月光透入眼底,清嘉艱難地去打量周圍環(huán)境,灰寂破敗的廟宇,覆著些亂蓬蓬的茅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