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有歸處 第8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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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弦安果然也喜歡得很,但是又問:“這算不算私挪國庫?” “你們神仙倒是挺講究這種規(guī)矩?!绷菏Φ溃胺判陌?,不算私挪,我買的,貼了一個月的俸祿回去,下個月我是沒銀子使了,得靠你養(yǎng)著。” “我也沒錢,我這一路看診,都沒收過診金的嘛?!绷野矊毷屑氀b回自己的小口袋里,“不過我可以去問大哥討要?!?/br> 梁戍點頭:“好,就這么干?!?/br> 作者有話要說: 柳大公子:我也沒錢謝謝。 第106章 即便是四萬八千歲的睡仙, 也得吃飯,沒銀子是萬萬不行的。于是柳大公子當晚便收到了一條奇長無比的日常開支清單。柳弦安站在旁邊,一條一條往下說, 我與阿寧所需其實并不太多, 主要是得多養(yǎng)一個王爺, 就顯得比較費錢。 柳弦澈莫名其妙,我養(yǎng)你是天經(jīng)地義, 但驍王殿下為什么也需要由白鶴山莊來養(yǎng)? “因為王爺下個月沒有俸祿了,”柳弦安解釋,“他剛剛給我買了一粒很好看的紅寶石, 用光了所有的銀子?!?/br> 柳弦澈:“……” 身為柳氏長子, 他是有責任教導其余弟妹要勤儉恭謙的, 切忌奢靡無度, 可又轉念一想,從小到大在這個弟弟過生辰時,自己似乎都沒怎么按照他的喜好挑選過禮物, 甚至有好幾年都因為在外行醫(yī),壓根什么都沒送,簡直忘得一干二凈, 便也勉強允了這回,沒再批評, 只是頭疼地一揮手,打發(fā)道:“自己去賬房里支?!?/br> 柳弦安成功討得一摞銀票,出門就左拐, 全部交給了驍王府的管事, 管事年紀輕輕,何時見過這種大場面, 整個人當場被震得說不出話,結結巴巴地連連擺手拒絕,不用不用,我們王爺有錢,有錢! 有錢也得收。柳弦安在將銀票留下后,便心滿意足繼續(xù)回房睡覺。子時,更夫敲著梆子打營房外路過,屋門也“吱呀”傳來一聲輕響。剛剛忙完軍務,并獲悉自己已經(jīng)被斥重金包養(yǎng)的驍王殿下等不到明早,現(xiàn)在就要來證明自己的確物超所值。 睡仙被揉得受不了,扯過被子捂住頭,腳又要被握住。梁戍在這方面興趣惡劣,最愛挑他迷迷糊糊的時候討嫌,在外越忙越累越煩心,回家就越想作妖,越想戳一戳懷里的懶蛋。這也就是柳二公子脾氣好,又有本事在任何時候都睡得雷打不動——別說,一對璧人,配得還挺合適。 柳弦安打著呵欠說:“我夢到苦統(tǒng)領了。” 梁戍問:“夢境好嗎?” “嗯?!绷野泊穑玫貌坏昧?,大吉大利,心想事成。 梁戍笑笑,將手臂收得更緊:“那就好?!?/br> 神仙做夢,總該是準的。 夜色沉沉,整座山林如同被一大塊黑布遮蓋,連月光都黯淡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近期劉恒暢每次在給苦宥看診時,身旁都有巫醫(yī)與看守。明明憋了一肚子的話,卻始終找不到機會講,眼看距離木轍所說的日期越來越近,而苦統(tǒng)領的眼睛卻還是一絲好轉都沒有,他心中焦慮萬分。白福教的酷刑花樣眾多,斷臂挖眼都是家常便飯,想起那些血淋淋的場面,劉恒暢手下一晃,險些刺傷了苦宥的顴骨。 “嘶……”他趕忙收回手,卻還是在對方臉上留下了一顆血珠。 “若是心不在焉,就少做多思?!笨噱兜溃懊獾靡蛞粫r錯手,最終落個害人害己?!?/br> 劉恒暢還沒有品出他話里的提醒,烏蒙云樂卻已經(jīng)再度拎著裙擺上門,最近這幾天,她一直在往此處跑。一來是因為教主的吩咐,二來也是因為她想多看看那雙金色的眼睛。 苦宥對待所有人都是寡言沉默的,烏蒙云樂似乎是唯一能使他開口多說幾句話的人,哪怕兩人每一回聊天的內(nèi)容都大同小異。而當他們交談的時候,袁彧便會站在外頭,一語不發(fā)地聽著,神情多有鄙夷。 他有多喜歡這個女人的容貌,就有多蔑視她的膚淺與無知,成天只知道與另外一個女人比美,甚至還不如那些圣女的石頭雕塑更討人喜歡,至少雕塑是安靜的,沒有聒噪,只有能給予人無窮想象的絕對美麗。 烏蒙云樂問:“那你會喜歡上柳南愿那樣的人嗎?” 苦宥道:“沒有人會不喜歡柳三小姐?!?/br> “那你會不會也喜歡上我?”烏蒙云樂看著他。 苦宥卻問:“剝除了所謂圣女的虛假硬殼之后,你還剩下什么,值得旁人喜歡? ” “我有——” “你有一張美麗的臉?!?/br> 苦宥打斷她:“你已經(jīng)重復了太多次這句話,而我也不止一次地說過,我仰慕柳三小姐,與她天下第一美人的身份并無任何關系,哪怕?lián)Q上最平平無奇的五官,她的名字也依舊會在整座西南大營里廣為傳頌?!?/br> 烏蒙云樂將帕子生氣地丟到對方身上,她其實是知道善為對、惡為錯的,但是又并不能分清孰為善、孰為惡,所以每每都會被苦宥的“蠻不講理”氣得轉身離開,可是到了第二天,又會準時前來。她還特意換上了一身美麗衣服,以免苦宥的眼睛在什么時候,突然就能看見了。 袁彧不悅:“她愛上了一個不該愛上的人,或者說,在木教主的計劃里,她根本就不應該愛上任何一個人?!?/br> “但她是整個計劃里不可或缺的一環(huán)。”木轍看起來并沒有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除非你能找到第二個人,讓苦宥愿意開口說話?!?/br> 袁彧越發(fā)不滿:“他也愛上了她,僅僅憑著聲音,因為她的嗓子比夜鶯更加婉轉?!?/br> “袁島主還真是喜歡我的阿樂?!蹦巨H一笑,“放心,我會記得我們的交易?!?/br> “但她是圣女?!?/br> “她不是圣女,是我讓她成為了圣女。”木轍糾正,“在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美麗聽話的少女,她并不是不可取代的,我真正看中的,一直就只有她的哥哥?!?/br> “那個速度快得像閃電一樣的殺手,可我聽說他被梁戍打傷了,傷得極重?!?/br> “所以我也在等,若他一直不好——” 袁彧眼神輕蔑:“木教主總不會連他也要殺吧?” “自然不會?!蹦巨H道,“但是我有的是辦法,能讓他重新站起來?!?/br> …… 劉恒暢在確定那些巫醫(yī)短時期內(nèi)并不會走,而烏蒙云樂也不會在這件事上給自己幫忙之后,便決定冒險把木轍即將要對苦宥施加酷刑的消息傳遞下山。他并不是沒有想過,這有可能是一個陷阱,可萬一不是呢? 于是最終還是決定一試。 為了能挑選出最安全的路線,他這幾日借著采藥的名義,將附近崗哨都摸了一遍底,最后終于選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偷偷溜出門準備下山。他沿著無人值守的小路,腳步匆匆,走得極快,到后頭干脆是在狂奔向前了,時間有限,他必須在太陽升起之前,重新回到山林中。 采藥人的方向感是很好的,他幾乎用不著手中的指南針,僅僅靠著樹木的稀疏程度,就能辨明東南西北。眼看山口已經(jīng)近在眼前,劉恒暢躲在一塊山石后,只等著巡邏的隊伍一走遠,自己就立刻躍下那處矮崖! “一,二,三!” 劉恒暢口中默默給自己鼓勁,好不容易等到四野寂靜,正準備沖出去,肩膀卻傳來一陣酸痛,旋即半邊身體都開始麻痹,他張口不能言,驚恐地胡亂拍下一掌,卻又哪里是偷襲者的對手。 周身大xue被封,劉恒暢只能直挺挺地被對方扛著,一路扛回了……自己的住處? “咳咳!”他驚魂未定,幾步追出去,黑衣人卻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在空氣中留下了一絲很淺淡的藥香,那藥香是劉恒暢所熟悉的,平常大多出現(xiàn)在鳳小金的身上。 意識到這一點后,劉恒暢心中錯愕萬分,腳步虛軟地坐在門檻上,心跳如擂鼓。 若真的是鳳公子……難道對方早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異心?可既然發(fā)現(xiàn)了,為何又沒有拆穿自己? 劉恒暢拍了兩把亂糟糟的腦子,有些懊悔自己今晚的魯莽,在面對突發(fā)狀況時,的確應該更加冷靜沉著一些的。 第107章 翌日清晨, 劉恒暢按照往常的習慣,去藥房替鳳小金熬藥。他整整一夜沒睡,眼下心也依舊懸在嗓子眼, 砂鍋里的藥材“咕嘟咕嘟”地煮著, 酸苦熱氣充填滿整個房間, 蒸熏得他越發(fā)思緒紛亂。這藥是無毒的,但對鳳小金的舊傷調(diào)養(yǎng)也沒有任何積極作用, 說穿了,同飲下一碗清水并無太大分別。 他開始仔細回憶自己打入白福教的始末,越回憶越覺得, 好像一切事情都發(fā)展得過于順利了。這段時日以來, 只要是自己想做的事情, 想去的地方, 想探聽的消息,幾乎全部能穩(wěn)穩(wěn)當當達成目的,而在這每一份穩(wěn)當?shù)谋澈? 似乎都少不了鳳小金看似不經(jīng)意的順手一推。 莫非……劉恒暢陷入矛盾當中,莫非他當真在暗中幫著自己? “喂!”耳邊突然響起巫醫(yī)的訓斥,“看著點你的藥!” 劉恒暢猛地回神, 手忙腳亂地將火熄滅。巫醫(yī)向來是看不上他的,所以也沒多做糾纏。劉恒暢把藥汁清在碗里, 又定了定心神,方才端去位于西南方的小院中。 屋內(nèi)一切如常,鳳小金正坐在桌邊擦拭著他的武器, 桌上擺有一壺茶。劉恒暢把藥碗取出來, 提醒道:“鳳公子,此藥不可與茶同飲?!?/br> “一些花瓣而已, 云樂送來給我的?!兵P小金并未抬頭,只是淡淡說道,“今日的藥,聞起來格外苦?!?/br> “藥材是沒有變的,或許是煎藥的火大了一些。”劉恒暢站在一旁,一邊說話,一邊也在暗中留意著對方神情的變化,能有膽子來白福教做臥底,他的心理素質(zhì)到底要比常人強上不少,慌歸慌,卻也不至于六神無主。 “火大了一些,藥效就會被削弱,前功盡棄,豈非白白吃了許多苦。”鳳小金收劍回鞘,吩咐,“拿出去,倒了吧?!?/br> “是,那我再重新熬一碗。”劉恒暢的心跳又有些加快,他早上就在懷疑,若鳳小金已經(jīng)看出了自己有問題,那先前的許多藥,他究竟是吃了還是沒吃?,F(xiàn)在突然親耳聽到對方說這一句,心下倒是有了答案,就好像是棋局中的對手,有意在密不透風的黑白之間撕開了一道裂口。 事件逐漸變得明朗了起來。 鳳小金面色如常,劉恒暢卻隱隱覺得這是一種命運的暗示,暗示自己或許整件事已經(jīng)到達了某個特定的時間,而在這個特定的時間里,注定要發(fā)生一些特定的事。 時間很快又過去了兩天。 第三天,在這個曾由木轍親口說出,要將苦宥的手臂砍下來的日子里,卻平靜得沒有發(fā)生任何事,并且在這一天后,那些負責看守自己的巫醫(yī),數(shù)量也在慢慢減少,直到最后徹底走空。 房間里只剩下了劉恒暢與苦宥。 這樣一來,劉恒暢越發(fā)覺得自己的猜測是沒有錯的。當初木轍在河邊提到要以酷刑處置苦統(tǒng)領,應當只是一種試探,那一晚倘若自己貿(mào)然下山,十有八九會落入圈套,那現(xiàn)在……他后背滲出一層冷汗,不怕死到底不是想尋死,誰都想要活著,在鬼門關外走這一遭,下回也就長了記性。 不可魯莽,不可大意,不可想當然,要沉著,要冷靜,要處變不驚。劉恒暢在心里默念著,將自己往悶葫蘆的方向憋,憋了兩天沒說話,最后還是苦宥主動問他:“發(fā)生了什么事?” “什么?” “他們突然放松了對你我的監(jiān)視,當中一定發(fā)生了什么事?!笨噱队种貜土艘槐閱栴},“你可知道原因?” 劉恒暢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左右看了兩回??噱峨m說蒙著眼睛,卻像是能覺察到他的行為一般,道:“周圍并無人監(jiān)視,說吧?!?/br> 劉恒暢這才將最近幾天發(fā)生的事和盤托出。 苦宥問:“鳳小金,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一個……極為冷漠的人。”劉恒暢絞盡腦汁,盡可能貼切地描述,“他像是對所有事情都沒有興趣,從不插手白福教的教務,如同只寄居于此的游客,帶著兩個年幼的弟妹。”雖然烏蒙云悠與烏蒙云樂都喚他小叔叔,但可能是因為那張臉被永遠留在了十七歲,三人看起來更像是同齡兄妹。 苦宥道:“我想單獨見見他?!?/br> “好?!眲⒑銜滁c頭,“苦統(tǒng)領請放心,我一定盡力安排?!?/br> 他又看了眼窗外的日頭,疑惑道:“已經(jīng)過了午時,云樂姑娘今日怎么還沒有來?” “或許是他們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吧?!笨噱兜?,“鳳小金很關心她?” “是,還有云悠公子,這對兄妹看起來像是他在紅塵間唯一的羈絆?!眲⒑銜呈帐昂盟幭?,“我不能在這里久待,得先走了,苦統(tǒng)領的眼睛——” “不必管我?!笨噱洞驍嗨脑掝^,“盡快做事。” 劉恒暢答應一聲,轉身腳步匆匆地離開了這處小院,回去的路上,見到一大群烏蒙云樂的侍女,正在往另一頭走。 “從今日開始,”木轍道,“你不必再去見他了。” “為何?”烏蒙云樂著急地站起來,“教主答應過我的,讓我去說服他加入白福教?!?/br> “我是答應了,可你看起來并不能完成這件事。”木轍道,“他對你沒有任何興趣。” “那是因為那群無能的醫(yī)生還沒有看好他的眼睛!” “那就等到他的眼睛恢復之后再說,在恢復之前,你不必再去那間小院?!?/br> “可是我喜歡看到他?!睘趺稍茦飞锨皟刹剑焓钟∧巨H的衣袖,卻只握住了一片空氣。木轍拂袖而出,侍女們立刻魚貫而入,領頭者恭敬道:“圣女,教主有命,往后若無重要的事,咱們便不必再出門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