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皓雪的表現(xiàn)，蜜娘不禁點(diǎn)頭：“這樣才好，知道上進(jìn)就行，別真把自己當(dāng)成副小姐了?！?/br>
    這說的是誰，院子里哪個(gè)丫頭都聽的出來。

    這話當(dāng)然也傳到碧裳的耳朵里了，她是以為蜜娘真的寬仁，在鳳梧院每天也不需要她做什么事情，她也不是個(gè)眼里有活的，竟然心安理得起來。

    墨香和碧裳有些情分，因此冒死和她道：“jiejie，你日后該怎么樣，也得跟四奶奶說一聲，總這樣，四奶奶是個(gè)佛爺怕也容不得你啊?！?/br>
    且不說下人的事情，阮家整個(gè)家族都因?yàn)榛屎蟮乃勒隋仭?/br>
    承恩公府一切榮膺都來自于這個(gè)女兒，現(xiàn)在女兒死了，還沒個(gè)皇子，承恩公夫人當(dāng)即就哭的不能自已，暈倒了幾次。

    阮五娘陪著母親哭，但她同時(shí)又很慶幸，當(dāng)年若是她進(jìn)宮了，jiejie一死，她又算什么，到時(shí)候還要被崔貴妃欺壓，如今張靜之人品端方，家里也只有她一個(gè)妻房，只不過惦念著她。

    她看著堂姐阮三娘，有些憤恨。

    隨即又收斂目光。

    阮老夫人雖然也哭，但因?yàn)閷m里還有范玉真懷有龍嗣，因?yàn)橛辛思耐?，所以就還好，定二奶奶還得喊一聲：“您可要留心身子啊?！?/br>
    現(xiàn)在以蜜娘的身份當(dāng)然不能進(jìn)宮哭靈去，但她也往瀚海公和承恩公府走了一趟，是方惟彥陪著她過去的。

    在馬車上，方惟彥真是怕她被顛著，一直是抱著她。

    蜜娘推他：“你平日不是很守禮的嗎？要是被人看到了怎么辦?！?/br>
    “看到就看到，我不在意，也沒人在意?！北绕鹈勰锏纳眢w來，這些還真的不算什么，他們是正經(jīng)夫妻，親昵一些也實(shí)屬正常啊。

    “老夫子變成小頑童了?！?/br>
    一看蜜娘羞羞臉，方惟彥掐了一下她的臉。

    “別掐我，討厭。昨兒忘記跟我涂茉莉油了，今日可要記得，要不然留好些痕跡丑死了。”

    “今兒回去就跟你抹去?！?/br>
    “你也早點(diǎn)回來，三娘四娘五娘都往我那兒去，她們是好了，嘰嘰喳喳的我睡不好也看不好書?！睅讉€(gè)小姑子和她關(guān)系都不錯(cuò)，但是姑娘家們湊在一起，即便聲音不大，那也吵的沸反盈天。

    蜜娘也不好意思讓她們走，因?yàn)樗矚g獨(dú)處看書，這些時(shí)間被擠壓，以至于一本書到現(xiàn)在都看不完。

    多讀書的好處，比跟一個(gè)俗人交往更能受益良多。

    聽蜜娘這么說，方惟彥想起他每次回去見蜜娘臉上喜笑顏開，還以為她很歡迎姑娘們在那兒，他還特地去書房了，沒想到她居然是不好意思說，其實(shí)是想自己讀書。

    “好，我以后一回去就找你去?！?/br>
    “這還差不多?！?/br>
    方惟彥心道，自己這小妻子表面功夫也做的太好了吧。

    饒是他閱人無數(shù)，也根本看不出來她在想什么，他都看不出來，方雅晴和幾個(gè)meimei就更看不出來了。

    很快，讓他瞠目結(jié)舌的一幕更是發(fā)生了，方才還在車上說說笑笑非常開心的蜜娘，下車就雙眼通紅，淚若泉涌。

    看到承恩公夫人，還對著哭了一場，哭的差點(diǎn)暈厥過去。

    方惟彥嚇的半死：“蜜娘，蜜娘……”

    還是蜜娘在他耳畔道：“一點(diǎn)事兒沒有，別擔(dān)心?！?/br>
    他才放心。

    承恩公夫人見蜜娘傷心難耐，還大著肚子，對她印象很好，心道若是她在宮里就好了，是個(gè)重情重義的姑娘，比范玉真那個(gè)病秧子真的好太多了。

    只可惜，當(dāng)年皇后自己留不住人。

    若早生米煮成熟飯，皇子都生下來了，早就承歡于皇后膝下，不至于讓皇后郁郁寡歡的離去。

    想到這里，承恩公夫人哭的就更大聲了。

    蜜娘見狀，心道你難過什么，你女兒是人，別人就不是人，若非是你自己要?dú)⒛笂Z子，逼迫別人進(jìn)宮替你女兒爭寵生子，也不會(huì)有今日。

    要怪就怪你們自己吧。

    她大概能猜到是誰的手筆了，崔貴妃肯定有推波助瀾，但也要人配合，正好范玉真有孕，她覺得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了。

    定二奶奶見女兒哭成這樣，忙過來扶著她到一旁：“你有孕在身，可不能久哭?！?/br>
    “女兒知曉?！?/br>
    方惟彥見丈母娘在照顧蜜娘，他也不宜在女眷這里待著，和張靜之一起去外邊了，張靜之以前是他同窗，二人正好也有話可談。

    張靜之娶的是皇后的親meimei阮五娘，方惟彥又娶的蜜娘也是阮家人，二人現(xiàn)在也算連襟，彼此關(guān)系就更親近。

    “娘娘崩逝，陛下為了娘娘舉辦了舉世無雙的葬禮，真是叫人看著無不感慨，這是古今未見之隆恩?！睆堨o之感慨。

    永隆帝在阮皇后崩逝后，原本正常而言，文武百官只需要服喪二十七天皆可，他卻要大家服喪一百八十天，不知道是什么講究，稍有不遜就動(dòng)輒發(fā)配邊疆，還親自寫了一篇潸然淚下的悼賦，聽說聞?wù)吡鳒I，聽者傷心。

    方惟彥心道若非上輩子皇后都被廢了，他還真的信了皇上的癡情。

    但帝王愿意如此，誰又能怎么樣呢。

    他也嘆道：“是啊，聽說阮皇后向來節(jié)儉自持，從不為娘家人求官，古今也只有長孫皇后能相提并論了。”

    這樣的溢美之詞反正再阮家說總不會(huì)錯(cuò)，張靜之也很贊同，二人并排而走，迎面卻走來阮三娘和夫君沈慕謙，沈慕謙這樣的天之驕子無論走到哪里都是焦點(diǎn)，阮三娘卻眼圈發(fā)青，看起來很是疲憊。

    張靜之愣住了，他沒有想過再這個(gè)場合遇到三娘。

    還是方惟彥笑道：“沈方伯?！?/br>
    沈慕謙很會(huì)做官，今年內(nèi)外論調(diào)，三十多歲還沒四十歲，就要成為福建布政使，是張相左膀右臂。

    這可是一方諸侯，人稱方伯。

    沈慕謙見到方惟彥倒是很高興：“此處不是說話之地，下次去沈家，我們好生說話?！?/br>
    翰林院就是未來儲(chǔ)相，更何況方惟彥非常出眾，日后有他幫忙在圣前說一句話，比什么都好。做官的都是這樣，不會(huì)輕易得罪別人。

    阮三娘看著沈慕謙和方惟彥寒暄，她目不斜視，并不看張靜之一眼，即便現(xiàn)在，她也仍舊覺得他給不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即便他科舉及第，但要混出人樣來可不容易，不像沈慕謙現(xiàn)在什么都已經(jīng)有了。

    即便他有妾侍，她也不在意，因?yàn)樗旧硐氲木筒皇沁@些。

    她不在意沈慕謙，沈慕謙近來倒是對她很感興趣，還要帶著她一起去福建，慢慢兒的也許就更好了。

    況且，她現(xiàn)在嫁妝豐厚，也沒有生育的風(fēng)險(xiǎn)，還是主母，比一般人的日子好過多了。

    張家有嫂子妯娌，張靜之人雖然不錯(cuò)，可太年輕。

    “那我們就先告辭了。”方惟彥拉了拉張靜之，張靜之這才跟著他一起走。

    二人一直到僻靜處，方惟彥才皺眉道：“你是怎么了靜之，你可是成了親的人，萬萬不可如此。”

    張靜之苦笑：“一時(shí)情難自已，我也知道我不該如此的，可就是控制不住?！?/br>
    “這可不成?！狈轿┛嗫谄判牡溃骸澳氵@樣若是讓你夫人知道又情何以堪，更何況，使君有婦羅敷有夫，你不該如此的?！?/br>
    但情之一字又哪里是人勸能勸好的。

    方惟彥心道，這樣日后遲早出事，他也不欲討嫌，和張靜之說了一會(huì)話，到底放不下蜜娘，就先走了。

    殊不知蜜娘正吃著餛飩，阮家本籍江陵，雖然口味現(xiàn)在偏北方化了，但也有本地江陵的廚子，這包的餛飩放點(diǎn)油辣子，蜜娘吃的那叫一個(gè)過癮，定二奶奶還道：“吃慢點(diǎn)，又沒人跟你搶，你愛吃這個(gè)，下次回家娘跟你做?！?/br>
    “算了，我也不能多吃。娘，您怎么樣了，女兒近來身子不便，又下了大雪，不好家去，真是不孝。”

    若非是皇后崩逝這樣的大事，她都沒辦法出來。

    定二奶奶道：“你有身子，本也不該出來。哎，我前兒也跟著進(jìn)宮了一趟，皇上待皇后還真好，親自見了我們這些娘家人，把娘娘的幾位弟弟好一頓褒獎(jiǎng)，我聽說娘娘的三弟已經(jīng)給了個(gè)爵位?！?/br>
    “生前未必多好，死后哀榮沒什么意思。就像多少不孝子靈前哭的跟什么似的，難道就是孝子了不成？”這樣的人蜜娘見多了，真正好的人未必日夜宣傳，自然是地位寵愛什么都給了，哪里還讓個(gè)崔貴妃作威作福，還有皇后二十多歲可就沒了。

    不過是表演給天下看，自己有多癡情罷了。

    定二奶奶見女兒這般說，連忙道：“你在說什么?！?/br>
    “是我失言了?！?/br>
    定二奶奶小聲道：“我聽說麗昭儀身子仿佛不太好，但是我們都是外命婦，也不敢多問就回來了。”

    若她是范玉真，如果害了皇后，第一件事就要把自己摘出來，那么很有可能范玉真對她自己下手了。

    沒幾天宮里傳出崔貴妃因?yàn)樵诨屎髥蕛x上不夠盡心，被降成昭儀，這又讓大家議論紛紛，連徐氏都對蜜娘道：“真是沒想到?！?/br>
    崔貴妃那個(gè)灶都熱了多少年了，現(xiàn)在卻被降成昭儀了，還不如生了皇長子的郭瑾妃了。

    但徐氏很慶幸道：“還好我早日為惟鈞定了親?！?/br>
    “就是說呢！”

    在婆婆這里請安后，蜜娘出去就見到了一襲青蓮斗篷的梅姨娘，她正用手在接雪，整個(gè)人顯得一股閑適，仿佛什么都不必愁。

    可但凡紅塵之人，又哪里有不愁的。

    她見到蜜娘，臉上倒是一股恭敬的模樣：“四奶奶?！?/br>
    “梅姨娘是來拜見太太的嗎？”蜜娘笑道。

    “是?！?/br>
    “那就快些進(jìn)去吧，太太正好在里屋?！?/br>
    “多謝告知。”

    蜜娘意味深長道：“梅姨娘說話倒是不像是旁人說的莊戶的閨女，我看不像是一般人?！?/br>
    梅姨娘一幅聽不懂的樣子，蜜娘笑著走了。

    等她走遠(yuǎn)了，梅姨娘的丫頭道：“姨娘，方才四奶奶那樣說是什么意思？”

    “她在懷疑我?！泵芬棠锎蠓降?。

    但是她也沒什么好畏懼的，徑直進(jìn)了徐氏那里，態(tài)度謙卑的很。

    徐氏看到她當(dāng)然也有些吃醋，以前外頭有什么好東西都是先到她這里，現(xiàn)在梅姨娘那里能分走不少，雖然徐氏不在意這些東西，但男人的心轉(zhuǎn)變太快，這讓她看著梅姨娘總有點(diǎn)不得意，更何況，自從梅姨娘進(jìn)門，東安侯就沒有再過來她這里了。

    “梅姨娘這是有什么事？寒冬臘月，我早就免了你們的請安。”

    梅姨娘笑道：“請安是妾的本分，太太雖然是好心，但妾不能壞了禮數(shù)。”

    她褪下青蓮斗篷，身上穿著乳白色滾了紅邊掐牙的小襖，內(nèi)里戴著一塊美玉，手腕和徐氏比起來，更顯得少女。

    徐氏兒子都二十歲了，她也快四十歲的人了，怎么也比不了十五六歲的少女，因此徐氏在看向梅姨娘的時(shí)候，才終于意識(shí)到自己也老了。

    近年底了，因?yàn)榻衲陣鴨?，四下不得走?dòng)，徐氏因?yàn)榍靶┤兆蛹钡拿Ψ轿┾x的婚事，倒是病了，東安侯提議讓梅姨娘幫忙管家。

    “她是個(gè)老實(shí)本分的，恰好惟彥媳婦身子不便，就讓她幫襯一二，等你好了，讓她在你這里交賬就是。”

    東安侯還是真的好心，他當(dāng)然知道徐氏和申氏不對付，老二媳婦躲羞都躲不及，老三媳婦身份雖然高，但是讓她一個(gè)人管，怕是她拿不下來，惟彥媳婦大著肚子，不好勞動(dò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