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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頭上的尖叫聲此起彼伏,人群亂擠成一團,只有她身邊,是空空蕩蕩的。她躺在骯臟的地面上,眼睛始終睜開著,烏幽幽的瞳仁,直直的望著天的另一端。一滴淚,從她的眼角,很緩慢的,流了下來。 沈清瑞,到最后的最后,你還是背叛了我。 最后一次,我們之間,一切都結(jié)清了。 【62】 五年后。夏。 “然然,這里,跟mama走。” “好寶貝,慢慢的走,不要急,mama等著你呢?!?/br> 素色的高跟涼皮鞋,她上面穿一條百褶裙,這幾年,她結(jié)了婚,生了孩子,卻顯得越發(fā)的象個學(xué)校里的女學(xué)生。 清瑞說她是生活過的太舒心了,長輩們自然是寵著她的,丈夫也不敢虧待了她,她除了帶孩子就是出去玩,一點點壓力都沒有。 季婉婉笑道:“說的好像你很多壓力一樣——吃齋念佛的,不是更清心了?” 清瑞放下手里的珠串,爐里的檀香也燃到了盡頭。 她的頭發(fā)挽成了一個髻,從頭至腳,唯一的裝飾只有發(fā)際的那支鑲白色珍珠的簪子。 “子晟說你過幾天要去杭州的?”季婉婉抱起才剛走進來的娃娃,清瑞“嗯”了聲。 “這個世道多亂啊,到處都在打仗,你怎么敢這樣就跑出去!” 清瑞淡淡道:“哪里不是一樣?!?/br> 她轉(zhuǎn)身取出常備的糖果,小囡囡伸手要抓,被季婉婉拍掉了手,撿了一粒放在她rou呼呼的小手心:“吃一顆呵寶貝,多了小牙齒會蛀掉?!?/br> 清瑞望著然然出了會神,季婉婉的眼睛慢慢抬起來,面色猶豫,卻還是支吾道:“清瑞……你什么時候回去?” 清瑞沒有說話,只是重新?lián)Q了柱香。 然然正把糖往嘴里塞,季婉婉邊輕摸著她的小胳膊,邊道:“好幾年了,總這么下去也不是辦法。哥哥昨天去香港,臨走還特意關(guān)照了我常來陪你聊天——” “說這個,什么意思。”清瑞把珠串纏在掌心:“我現(xiàn)在,總還是倚仗了你們季家在過活,什么時候他真能放了我,你再來說這話也不遲?!?/br> 季婉婉面上訕訕的,坐一會,抱著然然要走:“子晟在等我們吃飯,就不留了?!?/br> 清瑞露了個請自便的神情,季婉婉“噔噔噔”走出去,關(guān)了門,嘴里啐聲道:“什么東西!” 夜了,清瑞念了會經(jīng),正換了衣服準(zhǔn)備睡下。屋里唯一的仆媽來敲門,說來了位師傅,見還是不見? 清瑞會去寺廟里聽方丈講經(jīng),以為是哪家的師傅,只是這么晚過來又蹊蹺,她卻還是重新穿上慣常的素色旗袍出去了。 仆媽已經(jīng)上過茶,桌上一個瓷白的托子。那位師傅背對著清瑞,彎腰在做著什么。清瑞試著喊道:“這位師傅……?” 他聞聲挺起脊背,稍微側(cè)過身體,清瑞這才看出他之前是在給同行的一個孩子喂茶。小女娃娃睜著黑漆漆的眼睛看著她,并不怯生。 “連夜過來,實在是冒昧了?!彼畔虏柰?,雙手合并了朝清瑞揖了揖。 清瑞忙回禮,道:“我恐怕不認得師傅……可是有什么急事?” 他笑了笑:“你自然不識得我,我只是靈隱寺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和尚。” 清瑞聽到“靈隱寺”,目光就定在了他身上。 她想了好一陣,道:“靈隱寺?……四年前,我去過的,難道師傅是……” 他垂頭,許久沒有再開口。女娃娃拉著他寬大的袖袍搖了搖,他這才柔聲道:“瑞安,不要鬧,累了就在凳子上趴一會吧?!?/br> 清瑞聽到那兩個字,腦子里“嗡”一聲,空白了一片。 季澤宇說,趙襲安是死了的。 “我并沒有說她還活著?!彼讶鸢怖缴砬皝恚骸拔抑皇锹犓v了一個故事,又機緣巧合收留了這個娃娃?!?/br> “……什么故事?” “紅塵中事,不是出家人能妄自評論的?!?/br> “您……和她關(guān)系匪淺吧?” 他看著清瑞微微泛紅的眼眶,嘆氣道:“那么我只說三句——她曾經(jīng)說過,你不愿意和她走,那么她愿意陪你一起留下來?!?/br> 清瑞挺直了腰桿道:“還有……還有呢?” “她說她能明白你的苦衷,只是從始至終,也許你始終無法了解她的悲哀?!?/br> 茶早涼了,他離開的時候,分明看到了蓄在她眼里的淚。等屋里只剩下清瑞和瑞安兩個,她抱著她,哽咽,而后終于大聲哭出來。 “最后一句,她說想要給你一個孩子的愿望,只怕是永遠都達不到了。但是幻想里,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要叫瑞安,你永遠排在她之前?!?/br> 幾天后,清瑞帶著瑞安一起去了莫干山。 宅子還在,物是人非。 她來的突然,宅子里就一個看門的林伯。他見著她先還是一愣,等反應(yīng)過來,連喊了幾聲的“太太”,又要找人來,說是伺候著燒飯打掃。 清瑞沒有很大的反應(yīng),牽著瑞安的手慢慢走進了先前襲安住的房間。什么都沒有變,只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瑞安扭了扭手,清瑞低頭柔聲道:“櫻桃,你要是想玩,就隨便在這里轉(zhuǎn)一轉(zhuǎn),但是可千萬不要走遠了,mama找不到你?!?/br> 瑞安“咯咯”的笑,晃著軟綿綿的小身體走出了這間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