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念拿出帕子低語：“你不放手，我還得吐……”

    趙廷俊正欲問她是否身子不適，卻見遠(yuǎn)處走來一人，他不得不住了口。因那人不是別人，而是他最不待見的小舅子，蘇起。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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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錦緞鋪的勁敵。

    蘇起是將門虎子，長興侯當(dāng)年受天子重用，他要謀個職務(wù)不難，偏偏游手好閑，去學(xué)木工。

    真是可惜了這樣的家世。

    趙廷俊沒有出生在顯赫之家，原最羨慕侯門貴族，蘇起卻不當(dāng)一回事，甚至連朝堂都不愿踏入。加之當(dāng)初蘇老侯爺想要結(jié)親，蘇起竟私下找他，讓他拒絕這門婚事，言語之中一副他配不上侯門千金的樣子，趙廷俊自此對蘇起極為不喜。

    要不是老侯爺跟蘇大公子先后去世，蘇起當(dāng)上了長興侯，他真是連敷衍都不肯。

    趙廷俊面色保持平靜，輕聲與陳念道：“你先回去?！?/br>
    陳念轉(zhuǎn)身就走。

    蘇起瞄了她背影一眼，目光落在趙廷俊的袍角上，嘲諷般地道：“這人是誰啊，如此大膽，竟敢吐在你趙大人身上？”

    嘔吐出來的東西極其顯眼，趙廷俊想遮掩也無法遮掩，偏偏還遇到同他不合的蘇起，趙廷俊有些狼狽，回避道：“不知蕊兒又為何事麻煩你，你不用慣著她。”

    看來這姑娘是跟趙廷俊有什么事，所以他做賊心虛，但蘇起也知道在趙廷俊這里問不出真相，便道：“蕊兒的事便是我的事，怎談得上麻煩？你去換身衣服吧，省得被人瞧見丟了你趙大人的臉。”說罷往里走去。

    趙蕊見到他，十分驚訝：“二舅父來得這么快？”

    “我正巧在王記木料鋪?！?/br>
    那店鋪離趙府不遠(yuǎn)，趙蕊好奇問：“二舅父今兒又買了什么木料？”

    “還未來得及挑就被發(fā)現(xiàn)了?！?/br>
    家中小廝都知蘇起的愛好，想必找他時第一個去的地方不是長興侯府而是木料鋪，趙蕊嘻嘻一笑：“我是有事找二舅父商量，二舅父幫我選選，屏風(fēng)刻哪種紋樣好。”

    蘇起挑眉：“送你父親的？那必然是一品當(dāng)朝?！壁w廷俊一生都在追求功名利祿，一定喜歡。

    趙蕊皺眉：“不夠雅致?！?/br>
    蘇起道：“你讓我選，選了你又不要……得了，我走了?！?/br>
    “哎哎哎?！壁w蕊叫住他，“行嘛，那我就選這個。二舅父再說說，選什么木料？”

    “金絲楠木?！?/br>
    “好?！壁w蕊點(diǎn)點(diǎn)頭，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二舅父可以幫著雕刻一二嗎？我請的木匠一定不如二舅父。”她將黃鸝鳴春紋錦緞拿給蘇起看，“這么漂亮的錦緞一定得配上二舅父的雕工才行?！?/br>
    蘇起也是穿綾羅綢緞長大的，隨意一瞧便知這錦緞織得好不好，他想起吐了趙廷俊一身的姑娘。剛才他來的那條路是通往趙蕊所住小院的，倘若是趙廷俊帶來的女子，二人不該出現(xiàn)，除非……他試探道：“這錦緞?wù)l織的？我剛才路上碰見一位穿著藍(lán)裙的姑娘，是她嗎？”

    “是她！二舅父也覺著不錯吧？我生辰時穿得百蝶襖，便是從這位陳姑娘手里買的?！?/br>
    “陳姑娘？從不曾聽聞。”

    “她才來京城沒多久，都沒自己的店鋪呢，聽說就她跟侄女兒兩個織娘?！壁w蕊擔(dān)憂起來，“下回我要再想買，也不知她們有沒有空織?！?/br>
    織娘？還不是京城人，趙廷俊怎么認(rèn)識的？蘇起卻是滿心疑惑，照他剛才所見，趙廷俊分明是要糾纏那位陳姑娘。

    見色起意？

    那姑娘模樣不錯，匆匆一瞥，眉眼令人印象深刻，就是臉色不太好。

    可能為此吐了？趙廷俊當(dāng)時竟沒有怪責(zé)，蘇起忽然有點(diǎn)后悔，要是不走過去的話，可能會看到更多。

    “二舅父，您幫不幫我？”趙蕊問。

    蘇起一口回絕：“這紋樣又不難，隨便找個人便成，我沒有空?！?/br>
    趙蕊極為失望：“您若是愿意的話，爹爹肯定欣喜?！币恢币詠?，父親跟二舅父的關(guān)系就不好，可她很喜歡二舅父，希望二人能變得融洽。

    蘇起掏出一個小小的木偶：“前幾日雕的，送給你。”

    是個極可愛的小姑娘，背靠著樹，低頭看手里一朵芍藥。那五官與她有些相像，趙蕊心情好了不少，笑道：“多謝二舅父?！?/br>
    蘇起揉揉她的腦袋。

    自從jiejie去世后，他唯一在乎的就是這個外甥女了。在這世上，也只有她，他會愿意哄一哄。可惜，偏偏這外甥女也很依賴趙廷俊，這時常讓他有些為難。

    蘇起暗自輕嘆口氣。

    陳念出去趙府后，仍覺惡心。

    她真不知趙廷俊竟會這樣無恥。

    往前負(fù)了她便算了，在京城遇到，竟說什么補(bǔ)償，還說什么前緣已盡，陳念又是一陣干嘔。

    好不容易心情平復(fù)下來，她雇了頂轎子回去。

    見姑姑臉色比平時還白了點(diǎn)，青枝問：“姑姑是不是之前累壞了？怎的瞧著不太舒服?！?/br>
    陳念道：“沒有……剛才在路上聞到一陣怪味，極熏人，犯惡心了?！?/br>
    青枝忙扶她坐下，給她倒水喝。

    周茹走進(jìn)來，也當(dāng)陳念不適，皺眉道：“你若身子不好便直說，偏偏不提。早知道我就讓翠兒去送錦緞，管她趙姑娘問不問什么?！?/br>
    青枝并不知：“還有這回事？”仔細(xì)打量陳念，“姑姑可是在趙府被趙姑娘刁難？”

    “不曾，你們別多想。”陳念站起來，“我躺下歇息會就好。”

    周茹看著她的背影：“阿念應(yīng)是累壞了，沒日沒夜的織錦?！苯璐司桶l(fā)揮起來，“你以為當(dāng)織娘有什么好，看看，早晚把身子累垮。你聽我的，別再挑連瑛的錯處，早些嫁給他當(dāng)官夫人?！?/br>
    這幾日青枝的耳朵著實(shí)受累了，她氣呼呼道：“挑什么錯處，人影兒都看不見，我怎么挑？您別為了偏袒他，道理也不講，我有機(jī)會挑他錯處嗎？”

    確實(shí)女婿來過一次后又沒再登門了，周茹忙替他解釋：“這不是忙嗎，他是四品官，不是街上賣果子賣菜的，隨時有空，說收攤子就收攤子。你得體諒他，他心里有你就行了。”

    怎么對他這么寬容？青枝不滿：“到底我是你女兒還是他是你女兒，什么心里有就夠了，動嘴誰不會？我還說我對他死心塌地，只是怕配不上才不嫁他?！?/br>
    周茹：“……”

    這牙尖嘴利的孩子！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睙o奈之下，周茹道，“你不信，便再等等，你父親肯定不會看錯人。連瑛這樣的身份，何必非得娶你？京城難道沒有名門閨秀嗎，他何苦？你自個兒好好想想吧?！?/br>
    青枝心道，她也是想不明白啊。

    裴連瑛娶她明明就是將就，彼此不合適，也不知成親了作甚？可他竟還費(fèi)盡心機(jī)。

    難道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目的？

    次日，怕姑姑真的累著，青枝說休息一日，不著急織錦，自己在房里畫畫。

    周茹去了裴家跟李韭兒說話。

    兩個婆子在院里掃地，翠兒坐在條凳上繡花。

    未時有人敲門。

    翠兒打開門一看，見是個三十出頭的婦人，頭戴銀簪，穿翠綠色褙子，下面一條湘裙，看著像管事，又不像。她問：“您是來做什么的？”

    “買錦緞啊。”那婦人笑道，“聽說你們家錦緞很好?！?/br>
    翠兒就把她請進(jìn)來。

    婦人四處看一眼：“難道就我一個客人？我還以為人很多?！?/br>
    翠兒感覺到她的懷疑，忙道：“這會兒正巧沒客人，我們家姑娘平日忙得很，才接了一樁生意，天天都要織錦，五月底才能織好。你若要新的錦緞，得等到六月之后?！闭f完就去請青枝。

    青枝招待婦人去東廂房。

    來到房內(nèi)，婦人上下細(xì)看青枝，問道：“聽口音不是京城人，你是打哪兒來的？”

    “均州?！鼻嘀Π褍煞\緞給她看，“就剩這兩幅了，您看看要不要?！?/br>
    婦人瞧了一眼面色微變。

    果然織得很好，尤其是那群仙賀壽錦緞，不管是哪個神仙，還是花草，樓閣，甚至天上的祥云都如真物，一絲不茍。色彩又是艷麗古雅，有滿堂富貴之感。

    定定看了一會，她問：“你們織藝如此精湛，怎的沒有開鋪?zhàn)?？?/br>
    青枝道：“京城店鋪貴，再者，我們也沒準(zhǔn)備好?！?/br>
    婦人點(diǎn)點(diǎn)頭：“那你們可想去哪家錦緞鋪當(dāng)織娘？這樣的話，自己不用出錢賃店鋪，還有工錢。”

    這怎么可能，青枝馬上道：“我們就算開不了鋪?zhàn)樱步^不會去別家的錦緞鋪?！彼u錦緞可不止為掙錢，還有陳家的名聲，她要讓天下人都知陳家錦緞的華美出色。

    她去別家鋪?zhàn)?，那不是為人做嫁衣?/br>
    婦人露出一副“你不明白”的表情，搖頭道：“京城不是那么好待的，我家附近原先也住了幾位織娘，跟你們一樣接些零活，但很快就撐不下去。京城不止賃房貴，絲線也貴，吃的用的沒有一樣不花錢。去了別家鋪?zhàn)?，至少這些都會白送……我是替你們著想，替你們擔(dān)心那。”

    青枝覺得她有些奇怪，笑一笑：“倒不用您cao心，我們賣自個兒的錦緞，吃住還是足夠的。您看完這兩幅了嗎，可有合心意的？”

    婦人她并不動搖，只好指一指群仙賀壽：“就這一幅吧。”

    青枝要了她十二兩銀子。

    婦人爽快地給了。

    青枝送她出去時，忽然問：“不知您貴姓？”

    婦人目光閃爍了下，說姓鐘。

    青枝點(diǎn)點(diǎn)頭，沒再問。

    那婦人也沒再勸青枝，因她已經(jīng)看出來，這小姑娘雖然年紀(jì)小，但卻頗有傲氣，要她去別家當(dāng)織娘，那是不可能的。

    這樣下去，若不遏制的話，她必然會成為他們錦緞鋪的勁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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