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只一瞬間,程真被葉世文捏住肩膀摁下,上身趴在冰涼吧臺。 “你——” 她的下巴貼在石面,雙手被反鉗腰后。葉世文不發(fā)一言,從她身后扯下浴袍,另一只手撫上那塊被撞得淤青浮起的傷。 十分心疼。 他習(xí)慣早起,因為習(xí)慣失眠。擁著程真入睡才能輸給自己千謀百慮的思緒,有幾個鐘空白時光可供歇息。 床榻?jīng)隽?,他便輾轉(zhuǎn)醒了。 下樓時她把電話摁滅,坐在沙發(fā),叁魂七魄盡失地呆望窗外??匆娡ㄔ捰涗浤强蹋星楦凶冏魍{,葉世文很憤怒。 他確實瞬間殺心涌起,甚至變態(tài)地希冀程真由始至終都在欺騙,對自己無半分真愛。 真怕她求饒,更怕自己心軟。 細密的吻落在程真背上,疼痛放大敏感,她整個人都在顫抖。劫后余生,慶幸與恐懼并存,程真禁不住流淚。 聽見葉世文解開皮帶的聲音,她啞著嗓開口,“不要?!?/br> 袍擺被撩高,怒火催生太多欲望。他貼上來,在最柔軟處探路,企圖生生把她撕開。 “不要,我不要!”程真啜泣,“不要這樣!” 葉世文雙手禁錮她的反抗,雙腿被他頂開,粉臀擺出迎合姿勢,“你聽話就不會痛。” 無論何時何地,只要你聽話而已,我什么都能給你。 你偏不肯。 “葉世文,你這樣是強jian?!?/br> 程真閉緊眼。 這已是她的求饒。 她什么都說不出口。在葉世文決意了斷自己性命的下一秒,強迫她奉送自己,當(dāng)作險遭背叛的懲罰,程真只覺得痛苦。 她不愿意成全一個男人卑鄙的征服感。 情愿從未中意過他。 不知過了多久。許是半分鐘,許是半刻鐘,久得程真睜開眼,聽見他重新扣起皮帶,袍擺拉回原處。骨節(jié)修長的指梳入發(fā)鬢,幾縷淚濕長絲也被妥善安撫。 “真真,你不要再挑戰(zhàn)我?!?/br> 程真忍不住又掉一顆眼淚,“那不如分手吧。” “好。”葉世文嘆了口氣,從地底找回自己聲音,“下輩子吧,我絕對跟你分手,見到你就繞路走。” 他拉起程真手臂讓她站直,指腹輕拭,勾走她頰邊的淚。 欲望高漲時的淚不會苦澀,反而圖添凌虐的美。此刻她卻哭得犟氣,淚珠如棱,帶無數(shù)的角,扎在葉世文心頭。 明明該生氣的是他。 “幫我扣。” 顆顆被鐫刻品牌字母的黑蝶貝扣,精雋,貴氣,微涼。程真雙手垂著,像磁鐵的同極,拒絕親近,一股隱形的力推擋她企圖舉起的手臂。 她開口,“不要?!?/br> 葉世文貼上前,半低著頭湊近,“一粒,就幫我扣一粒?!?/br> 程真不肯與他對視。 猶豫幾秒,她終于抬起手,隨意地擰上一顆扣鈕。葉世文無聲舒了口氣,自己把余下紐扣全部扣好。 一人退一步,臺階由我造。只要她肯扣,這段戀情便能留出逼仄空隙,供二人各懷心事。 示好與示弱,也就一字之差。 除了死與繼續(xù)殘害彼此,他們似乎不想作出其余安全選擇。 葉世文把衣擺扎入西褲內(nèi),又拎起沙發(fā)上的西裝外套,邊穿邊往外走。 “我買了新裙給你,不要再穿昨晚那套爛衫,好丑。我去車上拿,你換完我們?nèi)タ瘁t(yī)生?!?/br> 好丑?明明他看到的時候差點射精。 “看醫(yī)生?殺人犯要掛精神科的?!背陶嬲Z氣冷淡,“神經(jīng)搭錯線,開顱也沒得救?!?/br> 葉世文無視她的挑釁,站在艙門處,眼神浮現(xiàn)內(nèi)疚。他懊惱自己竟然半分力氣都不留,“腫得很厲害,我怕傷到骨。” 程真別過頭,不再去看他。 △△△ “記得戒口?!比~世文把車泊下,“沒傷到骨,但辛辣煎炸都不要吃。” 程真捧著一堆藥,沒答話。 “我今晚回來再幫你涂藥?!?/br> “不用,我自己來。” 葉世文喉結(jié)上下滑動,把一肚怨氣憋回,“我當(dāng)時火遮眼,不小心而已,你以為見到你受傷我會很開心?剛剛那個醫(yī)生以為我家暴你,差點要打999?。 ?/br> 她未免太小氣。 醫(yī)生問一句“是意外嗎”,她便搖頭。再問“是人為嗎”,她便眼紅。如是者叁番四次,骨科醫(yī)生真有風(fēng)骨,瞪大眼呵斥葉世文“連女友都打,你這個社會敗類!” 程真冷笑一聲,“嘖,葉老板道歉誠意十足?!?/br> “行,行,行!”葉世文一掌拍在方向盤上,“對不起,程小姐!是我錯,是我衰!明日我就去雙喜樓擺兩圍和頭酒,與你冰釋前嫌好不好?” “不去?!背陶娼忾_安全帶,“我怕沒命吃?!?/br> “你究竟想怎樣?” “你不如拿槍指著自己,問你自己啊?!?/br> “是不是要這樣?”葉世文惱怒,直接從腰后把手槍掏出,塞到程真手里,“來,你開槍,你想打哪里就哪里?!?/br> 程真把槍扔回葉世文腿上。 二人陷入沉默。葉世文決意先妥協(xié),音調(diào)半軟,“別生氣了,對身體不好?!?/br> “哪天你這只拿槍的手?jǐn)嗔耍朗裁唇型?,再來勸我吧?!?/br> 葉世文很無奈,“真真,你受傷,我也會心痛的?!?/br> 程真半低著頭,手指在裙擺上一捏一放,互相摩挲。聽見葉世文嘆氣,大掌落到自己頸后。她抬起頭,那張俊臉靠得極近,自下而上貼來,企圖吻住紅唇—— 被程真避開。 鯉魚嘴,杏圓眼,這種面相的女人,葉世文發(fā)誓輪回十八次只遇見一個足矣。 他已沒了十八條命。 葉世文只好在她臉頰輕啄一下,“過完年不要去酒吧上班了?!?/br> “我自己決定?!?/br> 程真視線落回窗外。 “行,程小姐想怎樣就怎樣?!比~世文不想再爭執(zhí),把那份購房合同遞出,“拿回去簽字,我遲些帶你去辦手續(xù)。到時候別再住這邊,不安全?!?/br> 她沒有問什么叫“不安全”。 大限將至的壓迫感。于她,于葉世文,于所有深陷這場禍端的人而言,深水埗公屋肯定比這臺裝防彈玻璃的跑車更“安全”。 程真上了樓。 葉世文留在車?yán)铮蜷_另一份資料袋。 在游艇內(nèi)她神色最慌那刻,視線先從這個資料袋經(jīng)過,才拋到他身上。她似乎想確認有沒有物歸原處—— 這才是葉世文怒火的起源。 與程真不能硬碰硬。她是一塊燒不熔的隕石,在大氣層擦到要致電消防處來救火,她照樣毫發(fā)無損,固執(zhí)到底。 恃愛行兇,是他讓渡的權(quán)利。 葉世文有些惱自己,從頭逐頁翻看,長睫垂作短簾。再掀起時,颶風(fēng)在瞳孔深處形成,他臉色陰沉,足以懸掛十號風(fēng)球。 程真太急了,連照片也插錯頁碼。 “醒了沒?”葉世文撥出電話,“幫我查一件事?!?/br> 徐智強被這副冰浸過的語氣凍得打冷顫,“文哥,什么事?” 葉世文視線落在福華街那條巷內(nèi)。 他不相信一個祖籍廣東,十年前才拖家?guī)Э诘礁弁侗加H戚的梅州生意佬,能玩得起游艇出埠。 身份可能是假的,但那道疤肯定是真的。 “近十年來,紅港所有縱火案,一單都不能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