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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尋找沈蘊的那個畫像,也是出自她手。 霍青鐘時不時看一眼身旁的人,樂此不彼地在紙上畫著素描小像,一個是她,一個是小仙女,中間還牽了一根紅繩,還有一個用朱批畫的紅紅的大愛心。 而沈蘊,她帶了不少書,平日里要隨師父練劍,所以鮮少有時間看書,如今陪學倒是個好機會,一來擺脫了和楊狄盛的交集,而來也能閑暇看些話本,書里有江湖,有愛情,有她向往的一切,所以不知不覺看了半天的書,也沒發(fā)現(xiàn)身旁人落在她身上的那道熾熱的目光。 宮門申時下鑰,陪讀的子弟沒有安排住在宮里,所以需得每日按點入宮出宮。下了學,沈蘊收拾了手上的書本,隨著眾人拜別之后,就出了國子學堂。 霍青鐘見狀,也扔下筆就跟了上去,秦離還沒來得及叫住他,人就已經(jīng)出了大殿門,看不見蹤影了。 學堂內(nèi)三三兩兩的人陸續(xù)離開,夕陽西斜,在天邊暈染出一大片的霞光,從窗外照進來,正好落在前排的座位上。 秦離睨著趴在桌上的昭凝,她已經(jīng)悶悶不樂了一下午,連皇帝走了也未追上去。 “已經(jīng)散學了,郡主怎么不離開?”秦離輕聲問。 昭凝腦子里都是霍青鐘白日里對她說的話,心里很是傷心,抱著胳膊趴在那兒,嗡嗡說:“不想離開。” 秦離抬起素手,抽出她壓在胳膊底下的宣紙,上面淚痕點點,她淡淡說:“郡主是為陛下而傷心么?” 一句話提起她的傷心事,眼淚順著眼角滑下來,劃至鼻尖,她吸了吸鼻子,說:“皇上嫌棄我胖,還吼了我一聲。” 秦離輕扯嘴角,彎笑道:“那郡主為何還追在身后呢?天下良人那么多,何苦要招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 昭凝悻悻止住眼淚,囁嚅說:“爹和姑母都說我將來是做皇后的人,我是劉家的嫡女,姑母是當今的皇太后,所以我一定是要做皇后的?!?/br> 秦離輕笑了下,將手中的宣紙折疊起來,三下兩下折成了一只蛐蛐兒,擺在她面前,溫潤說道:“那做了皇后,郡主就快樂了嗎?” 昭凝看著眼前的那個紙蛐蛐兒,上面有她流的淚滴斑痕,被折成了蛐蛐兒的眼睛,她覺得很有趣,遂心動地拿起來放在手心里,說:“我不知道?!?/br> 秦離俯身下來,兩手撐在案上,整個人籠罩在夕陽的光芒下,她看著眼前那個剛剛哭過的小女孩兒,睫毛長長,還垂著眼淚,晶瑩的水滴似的,她伸出手輕輕一勾,那淚珠就滑至她的手心,她勾唇緩緩說:“既然不快樂,何必讓自己受委屈呢?”秦離抬眼睨著那雙眼眸,忽然開口說:“郡主不胖,郡主是臣見過最美麗的女孩兒,就像天邊的盞盞菊。” 昭凝怔住了眼睛,往常也常常見面的人,可她從來沒有真切的看過他,原來他也長著一雙好看的眼睛,狹長帶著張揚,唇峰像一道山川溝壑,彎出迷人的弧度……她漸漸發(fā)著呆,輕聲呢喃:“盞盞菊……” —— 霍青鐘跟著沈蘊一道兒一塊出了西華門,沈蘊注意到皇帝一直跟隨在她左右,遂躬身拜別,雙手交疊說道:“皇上,臣女要出宮去了?!?/br> 霍青鐘知道她要走了,想也沒想說:“朕送送你。” 沈蘊怔了怔,抬眸瞥了下眼前人,垂眸說道:“臣女不敢勞煩皇上,皇上留步?!?/br> “你……你不記得朕了嗎?”霍青鐘抬步又跟上去,急急問道。 沈蘊狐疑,然后又聽得他說:“中秋燈會,《西廂記》的戲臺子底下,那個小賊……” 沈蘊恍然大悟,驚訝道:“你是那個丟了錢袋子的公子?” 霍青鐘見她想起來,忙不迭地點頭說:“是我,那個錢袋子我還留著呢!”說著霍青鐘從懷里掏出那個錢袋子,“朕還找了你許久,誰知你竟是寧遠侯的女兒,也許是有緣,咱們又見面了!” 沈蘊也笑起來,那日因為他帶著面具,所以她沒見過他的臉,原來那日丟了錢袋子的人,居然就是當今皇上,她忽然想起他當時遇上小賊的模樣,倒真是有趣得很。 “朕送送你吧,正好朕要去順貞門,順路?!被羟噻娞嶙h道,不過半日,就要分開了,她還有些舍不得。 一旁的二喜滿臉黑線,干清宮在南,順貞門在北,這是哪門子八竿子打不著的順路? 沈蘊沒有再推脫,只抿嘴笑了笑,謝恩過后,兩人并肩走在長長的西一長街上,夕陽西下,柔和的橘光在地磚上拉出長長的兩道影子。 霍青鐘低頭看著地上拉長的兩道影子,她的眸光落在沈蘊的影子上,只覺得夕陽西下,無限美好。 第8章 燈火搖曳,在墻上映出婆娑裊裊的倩影。 霍青鐘躺在大床上,帶著鬼面具,看著頭頂系在帷幔上的錢袋子,她伸手撥動,錢袋子在頭頂上搖晃。想著那日戲臺子下,她和小仙女第一次相遇時的情景,那抹紫色身影,從空中劃過,她大概真的是天上來的吧,不然為什么渾身帶著仙氣呢! 還有今日夕陽西下,她和她并肩走著,語意溫柔蹁躚,手指不經(jīng)意時碰觸到她的衣袖……霍青鐘抬起手放在鼻尖輕嗅,那里似乎還有她身上的馨香,捏起指尖,滑膩膩的觸感讓人心生雀躍。 她咯咯笑出聲音來,簡直高興地不能自已,遂翻了身在大床上滾了兩圈。 --